《感天录》第92/105页


凌茜道:“我说出来,三位道长会生气的。”
逍遥子连忙摇头,道:“我等都是修为多年之人,那有那么容易生气?”
凌茜头一歪,道:“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
“那么我就说了?”
“姑娘请说!”
凌茜噗嗤一笑,忽又脸色一正,缓缓说道:“我觉得三位道长方才一番金玉良言,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两个什么字?”
“放――屁。”全真三老勃然大怒,不约而同发出―声怒喝,六只手掌势若奔雷―齐推出。
凌茜振剑一圈,左掌虚按,借那六股强猛无情的掌风,身形一飘而起,掠退四五丈,抹头如飞奔去,一面犹自吃吃笑道:“原来修为多年的有道之士,也当不得放个屁呀!”
笑声中,人己到了十丈以外。
云中子怒声道:“追!咱们活擒这丫头,押送桃花岛,问她父亲―个教女无方的罪名!”
逍遥子却摆摆手,止住他追下去,低声道:“随她去吧!凌祖尧一身武功不在你我之下,通天宝篆未追回以前,何苦树此强敌……”
凌茜绕道奔回田庄,天色已将破晓,陶羽和秦佑正焦急地守在庄外张望,大家见她无恙归来,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陶羽忙问脱身经过,凌茜大略述了一遍,并且笑道:“我正想难得脱身,故意跟他们闲扯,不想他们听了爹爹名讳,似乎有些顾忌,才被我抽身走脱,辛弟吃了解药,可曾醒过来?”
陶羽道:“针毒已经解了,只是精神尚未复原,现在房里调息。”
凌茜道:“既然辛弟没有事了,留此无益,趁宋于非他们全在荆州,咱们何不立刻赶到鄂州两湖分堂去救伍老爷子?”
陶羽叹了一声,道:“现在赶去,只怕也晚了一步……”
凌茜惊道:“为什么?”
陶羽道:“今天凌晨据柳大侠高弟金克佑从城里探听到的消息,宋于非已经连夜离开了荆州,听说是因为外公业已亲自赶到两湖分堂,准备跟全真五老见面。”
凌茜更觉骇然,道:“全真五老?难道说玄真子和霹雳子……”
秦佑接口道:“他们和宫天宁据说都到了两湖分堂。”
凌茜追悔道:“全真五老个个都有一身惊人武功,五老联手,已经很难对付,假如再加上陶天林……”她看看陶羽,忙又语气一转,道:“不过也不要紧,反正这一场血战是少不了的,迟早都要碰面。”
陶羽道:“话虽如此,但第一,万不能让全真教跟飞云山庄沆瀣一气,第二,如今高人全聚在两湖分堂,欲救伍老前辈,势必难以下手。”
凌茜想了想,淡然笑道:“事在人为,且到了鄂州再见机行事吧!依我看,或者咱们赶去捣捣乱,反而把他们的联盟聚会搅散了也难说。”
正说着,凌空虚渡柳长青从茅屋中踱出来,接口说道:“柳某也正有此意,假如嫌人手不够,可以命克佑兼程赶到峨嵋去,要各派掌门分批出川,到鄂州碰面,索性就拼它一场再说。”
陶羽摇头道:“我总认为在泰山武会以前,十大门派还是以不出面为妥,飞云山庄势力遍布天下,一旦发动……”
柳长青笑道:“少侠不必再为咱们顾虑了,目下十大门派共谋反抗飞云山庄,黄山和峨嵋两次聚会,陶天林难道还不知道,他要动手,事实上随时可以动手。”
秦佑叹道:“这场杀孽,终将不免,陶大哥对自己的武功既无信心,这次正好先试探一下,对将来泰山武会,也可以作个准备。”
陶羽没有再说话,然而心里却泛起千百条愁思――是的,这一天总要来临的,可是,每当他想到泰山观日峰上,自己将面对外公,展开生死存亡的决战,便不由自主联想到苦心养育他十五年的母亲。假如有一天,他不得不杀死外公,不知母亲将会多么悲伤和难过?
仇!仇!解不开的仇!他深深被这个丑恶的字,啃啮着心灵,十五年前茫然无知,十五年后,成了他心底深处难以卸却的负荷。
他不期然在心中暗暗嗟叹:“世上为什么有许多丧心病狂的独夫,原本和善安宁的人世,为什么总想践踏在脚下,唉!要是外公不想独霸武林,那该多好?要是他不是外公,那也就简单得多了。”
当天上午,他们便束装上路,金克佑衔命上奔峨嵋,陶羽一行五人,扬帆迳趋武汉。
荆州以下,江面宽敞,两岸已不见高耸挺拔的山峰,极目千里,尽是江汉平原。
轻舟顺流,那消一日,便到了两湖分堂所在地鄂州――武昌。
凌空虚渡柳长青是久走江湖的人,并不进城,领着陶羽等逞到宾阳门外一家邛崃弟子开设的“福安客栈”投店,掌柜姓李名兴,一见是掌门人到了,慌忙倒履迎出来,当时就要跪拜参行大礼。柳长青一伸手将他扶住,低声在他耳边道:“快别声张,赶快给咱们几间清静些的房间,要跟其他旅客隔绝,闲杂人不能随意进出的。”
李兴不过是邛崃派中三代弟子,见掌门人说得慎重,心里顿时―惊,偷眼打量同来的陶羽等,个个少年英朗,步履沉稳矫捷,尤其辛弟面有墨纹,显得极是威猛。
当下不敢多问,匆匆应诺,带领众人穿堂入室,直进内院,恭恭敬敬把五个人安置在一列十分整齐宽敞的卧房中,陪笑道:“这儿本是弟子内眷住所,自从前年贱内一病去世,许久都空着无人居住,这里离前店又远,闲人是决不敢撞进来的,师祖看看可还中意么?”
柳长青环顾―阵,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你先拜见现今武林十大门派总盟主陶少侠和各位少侠,我还有重要的事吩咐你。”
李兴迷茫地望望众人,迟疑地道:“十大门派总盟主?陶少侠……”
柳长青一指陶羽,道:“这一位就是。”
李兴半倍半疑,又不敢多问,连忙倒身拜谒,陶羽急要扶他,柳长青道:“少侠只管上坐,他是邛崃派三代弟子,理当大礼参拜。”
李兴一一见过秦佑等人,众人落坐,李兴只垂手侍立,恭谨地问:“敢问掌门师祖还有什么吩咐,弟子立刻嘱咐店伙准备。”
柳长青道:“你紧记住四件事,第一,不得把咱们抵达鄂州的事对任何人提起;第二,咱们每日饮食事项,你要亲自侍奉;第三,立即秘密传讯本派现居鄂州弟子,不必前来谒见,但必须每日轮流派人守候江边,但见到十大门派掌门人或者你金师叔赶到,便秘密引他们来这里相见;第四,另派熟悉飞云山庄两湖分堂的得力人,暗中打听飞云庄主陶天林已经来了没有?两湖分堂到了什么惹眼人物?随时飞报。这几点你都听清楚了吗?”
李兴垂手躬身,越听越惊,一面暗暗连声,一面额上己汗珠隐现,及至听到“飞云山庄”四个字,浑身不禁猛地一震,嘴唇张了两张,却没有声音。
柳长青微微一顿,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李兴道:“回掌门师祖,此地是两湖分堂势力之下,前几日店中已得到飞云山庄传檄,嘱咐注意外地面生客人,凡是生面孔的武林人物投店,都要随时向分堂呈报。”
柳长青脸色微变,回顾陶羽道:“少侠听见了吗?宋于非的安排不可谓不严密,柳某看八成真是陶天林已经到了。”
陶羽蹙眉说道:“既然他们早有戒备,咱们住在这里,一旦事泄,岂不连累了李掌柜……”
柳长青晒笑道:“邛崃派门规虽不敢说严厉,凭柳某一句话,要派中弟子项上人头,相信还没有人会皱一皱眉的。”
凌茜笑道:“那倒也不必,只要咱们登岸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从此行动谨慎一些,就不容易落在他们眼里了。”
柳长青道:“凌姑娘说得不错,诸位只好委屈一些,白天不可露面外出,今夜待柳某先去探探虚实,再作决定吧!”
李兴见无其他吩咐,自去准备酒宴,亲自送进房里来,众人饱餐一顿,看看日色尚早,便各自回房歇息。
傍晚时候,晚餐刚罢,凌空虚渡柳长青正准备出店,李兴忽然面色惨白飞奔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柬,气急败坏地道:“陶少侠,不好了……”
柳长青神情一震,沉声喝道:“什么事?慢慢他说。”
李兴双手发抖,捧着那封信柬,道:“才不多久,店里来了一位姑娘,开口就问‘有一位陶少侠是不是住的这家客店?’,弟子并不认识她,连忙回称没有,不想那位姑娘笑了,随手就留下这封信柬,并且说‘你只管把这封信留下来,陶少侠看了信,决不会怪你多事就是。’弟子才要拒绝,那位姑娘已经迳自出店去了……”
众人听了,齐吃―惊,不约而同道:“有这种事?”
柳长青眉头一皱,顿足责骂道:“真是个蠢物,这封信必是那人故意赚你来的,你口里虽然回称没有,等她一去,便急匆匆把信送进来,这不是分明承认陶少侠就住在店里么?”
李兴呼屈道:“弟子也曾想到这一点,那位姑娘来时,店中并无旁人,她走了以后,弟子追她不及,才暗地把信带进后院来,并没敢给人看见……”
陶羽忙道:“那位姑娘多大年纪?什么模样?”
李兴道:“年纪不大,约莫有二十来岁,穿一身红衣,背插双刀……”
凌茜未等他说完,早已轻呼起来:“穿红衣?背插双刀,这不是易萍姐姐么?”
刹那间――陶羽急忙从李兴手中取过信来,匆匆拆开,只见信笺上写着:“今夜二鼓,务盼亲临黄鹤楼前一晤,易萍敬具。”
他几乎失声叫起来,道:“哦!果然是她,可是,她怎知我们己到鄂州,又怎知我住在这家客店里?”
李兴忙道:“少侠明监,在下决没有泄漏一个字……”
陶羽安慰他道:“我并有说你泄漏的,只是觉得此事太以奇怪,咱们今日刚到,她怎的就已经知道了?”
凌茜道:“八成是咱们登岸的时候,便被她看见,可惜咱们却没有看到她。”
柳长青道:“这位易萍姑娘既是鬼师董武的门下,不久前又在金顶朱意离去,陶少侠最好多加警惕,倒是别去赴她的约会较好。”
陶羽摇摇头,道:“不!尹婆婆虽然疑她是飞云山庄奸细,我却始终不敢相信,她既然约我,或许真有要紧的事要告诉我,今夜应该去一道。”
凌茜道:“由我替你去一趟不好么?”
陶羽道:“她约我务必亲往,自然由我自己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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