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97/105页


人丛中有两湖分堂堂主“乾坤手”宋于飞、“铜牌飞叉”傅三槐,“铜钵头陀”、“八卦掌”郝履仁、“鬼王钩”朋、“飞刀”廖五姑、陕南分堂“金剑银鞭”杨排风,以及另外十余名外形貌古奇的恶僧怪道,几乎没有一个不是飞云山庄高手。
唯一出人意外的,是未见鬼师董武和飞云庄主陶天林。
宋于非满脸得意之色,指着陶羽笑道:“忘恩负义的畜生,荆州城算你命大,方才一着设阱捕虎也算你侥幸未中计谋,但今夜两湖分堂早布下天罗地网,决难容你再作漏网之鱼了。”
陶羽见此情势,心知难免一场血战,反倒心平气和下来,冷冷道:“我念在你们一味愚顽,附从为恶,本不愿擅加诛戮,是非恩怨,且待元宵之日,我自和外公在观日峰三次武会上了断,但你却把天南笑客囚置凌辱,这就是自速其死,令人难以宽赦……”
铜牌飞叉傅三槐重重哼了一声,接口道:“好个恩将仇报的畜生,今夜就是你送命之期,你还妄想什么元宵之日,泰山第三次武会?”
八卦掌郝履仁也冷笑着道:“实对你说吧!庄主已严令凡取得你首级的,便为飞云山庄副庄主,这分荣耀,不知你今夜要赠与谁人?”
陶羽晒然笑道:“在下一颗头颅何足珍惜,只是要看看那一位有此福份?”
语声方落,倏忽人影一闪,一股强劲锐风当头涌到,有人叱道:“洒家现在就取你狗命!”
陶羽不待细想,已知必是那凶悍恶僧“铜钵头陀”,左掌微提,正要挥弹迎出,忽然从身后窜出一条人影,厉声一喝,手起掌落,拍在那沉重无匹的铜钵之上。
但听得“叮”地一声耳巨响,人影乍分,铜体头陀倒跨两步,低头看时,他那只纯铜钵上,竟清晰地印着一只巨大的掌印。
凌茜娇笑道:“辛弟,真有你的,开山三掌的确不凡。”
辛弟咧嘴一笑,脚下拿桩站稳,望着对面的铜钵头陀笑道:“贼和尚,别休息,咱两个再拼几下。”
铜钵头陀狠狠瞪了一眼,大喝一声,挥动铜钵,揉身又上……
这两个粗鲁大汉,一个仗着蛮力,―个仗着“金钟罩”横练硬功,搭上手片刻不停,你一钵我一掌,直打得场中狂飓横飞,劲风呼啸,湛湛是棋逢对手,谁也不敢退让半步。
其余飞云山庄高手同时发出一声怪啸,人影纷纷,一涌而上。
凌茜,秦佑、陶羽、柳长青也各展绝学,剑砍掌劈,全力接战。
飞云山庄人多势众,此进彼退,转番抢攻,平均五六个人困住一人,而且显然早有算计,一上手便用车轮战法,两人一组,左右同时出手,硬接三招之后,无论胜负,立刻换上另外一组,依组力拼三招,抽身便退。
这样一来,陶羽他们纵有通天本领,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激战数十招,凌空虚渡柳长青首先显得手忙脚乱,有些支细不灵起来。
只有辛弟和铜钵头陀势均力敌,心不旁骛,专心一志硬拆硬拼。
两湖分堂院落中但见人踪错落,战况的确惨烈而惊心。
陶羽赤手空拳力战了半盏热茶光景,似觉内力如泉如潮,独自迎敌宋于非、杨排风等五六名一等高手,犹自绰有余裕。偷眼看看秦佑和凌茜,也还力足支持,一时半刻绝不至落败,但柳长青却逐渐落在下风,陷入险境。
他心念一阵电转,暗自叹息忖道:“看起来,今夜营救伍老前辈的事,只怕又要成为泡影了……”
思忖未已,耳中忽然传来一声痛哼。
陶羽心神―惊,奋力拍出两掌,扬目向柳长青那边望去,只见他右肩上鲜血汨汨而出,虽然仍在咬牙力战,剑势己比先前滞笨了许多。  围攻他的鬼王钩陈朋和飞刀廖五姑双双抢近,廖五姑扬手射出两柄飞刀,柳长青方才挥剑拨开廖五姑的飞刀,却被陈朋趁机探钩而入,“嗤”地一声,左肩上又划裂开半尺长一道伤口。
柳长青身子摇下两摇,突然大吼一声,左掌猛拍陈朋,右手剑一式“鬼王举火”,银虹过处,血光崩现,廖五姑左耳连皮带肉,登时被削下了一大片。
鬼王钩陈朋见心上人受伤,越加怒不可遏,一柄钩飞舞盘旋,使得风雨不透,连攻十余招,竟未再遵循车轮战法退去。
如此―来,其余四五名庄中高手也不再进退轮流出手,六个人将柳长青团团围住,刃剑齐举,疾如雨点,纷纷洒落。
陶羽见柳长青已陷在千钩一发之境,连忙纳了一口真气,双掌交互连挥,迫得宋于非略退,突然反时出掌,刹时一股的人热流,齐向金剑银鞭杨排风猛闯过去。
杨排风乃陕南分堂堂主,一身武功十分不弱,当他一见陶羽掌力灼热逼人,心里暗吃―惊,不肯硬接,晃身疾退。
陶羽抓住这一瞬即逝的良机,腾身而起,跃落在柳长青身边,沉声道:“老前辈,随我冲出去……”
柳长青喘息数声,黯然摇头道:“柳某不行了,少侠只管突围先走,休再顾我……”
陶羽一面挥掌发出“多罗神掌”,一面急声道:“前辈别再迟疑了,我替你开路,咱们先出重围,秦兄弟他们就不难抽身了。”
他奋起全力,一连猛劈一十四掌,每发一掌,脚下便向前跨出一大步,十余步之后,果然被他冲开一条路,抵达墙边。
但他回头一看,却未见柳长青跟随上来,显然是宋于非等人挡不住陶羽的“多罗神掌”,竟全力阻挡住柳长青,使他无法跟随突围。
陶羽一阵心惊,翻身重又挥掌闯进人丛……
可是,当他第二次再冲到柳长青身边,力劈二十余掌,内力己耗去大半,虽仍然振臂力战,功力上却打了很大的折扣。
柳长青剑法越来越松弛,废然说道:“少侠乃武林希望所寄,何苦为了柳某,同尽此地?你们能快走,柳某以最后一点力气,为各位断后,纵然血战而死,也甘瞑目。”
陶羽听得一阵惨然,脑中蓦地呈现出一个陌生却又亲切的面庞来……
那英挺韵鼻粱,斜飞人鬓的剑眉,薄薄的嘴唇,和那深幽而澄澈的眸子……这些,这些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每当他心境颓丧的时候,总是那么清晰地在脑海中显现。
这影子仅只电光石火般在脑中一闪,陶羽猛觉浑身一震,自忖道:“要是连区区几十名飞云山庄手下也无法突破,我陶羽还谈什么武林正义,还报什么杀父血仇……”
心念及此,豪气顿发,但觉无形中有一股澎湃的劲力,顷刻之间,透遍全身。
他突然仰天清啸一声,呼呼劈出两掌,一闪身,直欺到柳长青身边,左手迅速握住他的肘腕,右手接过长剑,大喝道:“避我者生,阻我者死。”
这一声大喝,恍如闷雷轰顶,陶羽神威振奋一手拉着柳长青,一手挥剑,生龙活虎般杀入人丛中。
剑过处,人潮纷避,直如滚汤泼雪,飞云山庄那许多一等高手,竟被他勇猛威势所慑,居然再无一人抵挡得往那如疯似狂的剑气。
转瞬间,两人已抵墙下,陶羽松了手,低声道:“前辈请先退出城外,我还得再接秦兄弟他们出来。”
柳长青感愧地点点头,不再多说,旋身跃出墙外,如飞而去。
陶羽单人独剑背墙而立,直到柳长青去得远了,这才紧一紧手中长剑,长啸一声,重又冲进乱阵中……
这时,忽然一条黑影从墙关上一晃而至,低声道:“好孩子,你内力已将用尽,不宜过度力拼,这一趟,让老朽替你如何?”
陶羽急回头,见是个身躯伟岸,锦衣白发老人。
那人肩头上斜插一柄古迹斑斓长剑,一双眸子,神光湛湛,威猛之中,又有几分慈详和正气,但陶羽却从未见过。不禁诧问道:“敢问……老丈是谁……”
锦衣老人微微了笑,道:“临敌之际,无暇叙礼,你且退到墙外,看看老朽这不登大雅之堂的剑法。”
说着,探臂―扬,龙吟声中,撤出肩后那柄古剑,未见他作势伏身,已如鸿燕掠波,投入人丛中。
陶羽不识这老人是谁,但却下意识被他气质所动,果然依他的话,未再出手,先行跃退到墙头上,提剑而观。
只见那锦衣老人长剑如轮飞转,剑姿曼妙无比,惊虹数现,叮叮连声,首先砸飞了陈朋的鬼王钩和杨排风的银鞭,紧接着,扬声轻啸,剑光霍霍,长驱直入乱阵。
陶羽大感骇然,私忖道:“此人虽然面生,但从他运剑,以意驱剑的上乘心法看来,竟是一位绝顶的剑术名家,怎么从未听人提起他的名讳呢?”
就在他骇诧之际,那锦衣白发老人已经荡开一条空隙,冲到凌茜身边。
凌茜似乎也微感一怔,轻声叫道:“老人家莫非是……”
锦衣老人不待她把话说完,低喝一声:“休得恋战,你手中连弩怎不使用?快随老朽出去吧!”
凌茜果然不再出声,反手插上长剑,端着连弩,绕身一阵扫射,身子却随那老人,飞快抢奔而出。
锦衣老人带出凌茜之后,复又振剑杀人,凌茜飘身也上了墙头,一面用连弯射住追来的敌人,一面向陶羽笑问道:“羽哥哥你猜这老人是谁?”
陶羽摇头道:“我正猜不透他的身份,茜妹难道认识他?”
凌茜笑道:“我虽然不曾见过他,但却猜他必是……”
刚说到这里,忽听秦佑失声叫道:“司徒老前辈,是你老人家来了?……”
陶羽一震恍然道:“啊!他是一剑镇河朔司徒真如?”
凌茜道:“一定是他,除了河朔一剑,天下谁有这般精深博大的剑术?”
两人俱是既惊又喜,不片刻,但见飞云山庄高手阵容纷乱,二十多人中,伤了六七人,其余的不敢硬樱剑锋,纷纷望风闪避,秦佑和辛弟都跟着司徒真如神剑之后,安然脱出重围。
凌茜持弩遥射,掩护着众人退出两湖分堂,临行时陶羽从怀里取出金顶会上所拟战帖,掷落院中,然后方才离去。
大家奔行一阵,未见宋于非等追来,陶羽忙向河朔一剑施礼致谢,道:“多承司徒前辈鼎力为助,否则,今夜纵能脱身,难免要造许多杀孽。”
司徒真如仰天笑道:“诸位少年英雄,个个逗人喜爱,即使老朽袖手旁观,凭宋于非他们数十人,也难困得住你们,只是老朽多年没有如此施为,一时间,竟忍不住手痒。”
秦佑也见礼道:“自从张夏镇外一别,这些日子,感念殊深,前闻老前辈仗义出手,拯救少林无数弟子,只缘未值侠驾。空悬满腔驰敬无从上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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