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全集》第115/216页
这些声音,正似告诉她立刻便要离开这初次钟情的地方,她心烦意乱,双手掩住耳朵,―翻身,滚向床里……
车声鳞磷,马嘶阵阵,重叠阳关,消逝着苦恼的日子。
一天,二天,三天……
在桃花神君默许之下,人马行得十分缓慢。
凌茜无精打采地依坐车中,对面便是父亲桃花神君,“陆家双铃”随侍在马车两侧,在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宫天宁。
宫天宁跨着骏马,儒衫飘飘,神情飞扬,一忽儿纵马赶到前面探路,一忽儿又缠着双铃蝶蝶不休,每到一处宿夜的地方,更是忙碌着指挥筹措,替桃花神君父女准备住处,件件设想得十分妥贴。
虽然忙碌,却掩不住他内必的欣喜与满足,偶有片刻闲暇,便憧憬着到达桃花岛之后的绮丽风光。
娇美的妻子,如山的财富,绝世时武功,今生今世,夫复何求?难怪他在睡梦之中,也常常发着吃语:“……我宫天宁就是桃花门未来的掌门……全真教…竺君仪……哼!算得了什么……”
桃花神君一直很少开口,一双神目,却几乎没有片刻离开过爱女,眼看着她不时掀起车后窗帘,痴痴地向后面张望,老怀难免暗自酸楚。
日子一大天地过去,五天,十天,二十天……
凌茜望穿秋水,可是除了灰尘,车后始终未见到半个人影。
一个月无声无息地将要过完了,海口渐近,她的心,也一天天地下沉。
是许成他们没有找到他?或是他不愿跟自己见这最后的一面?她只恨马儿行得太快,恨不得这段途程,再走上十年八年才好。
可是,时光是无情的,路也终有走完的一天,张望云天,人踪俱渺,她再也忍不住情泪纷洒,柔肠寸断……
凄惶中,车声戛然遽止,陆完在窗外禀道:“启岛主,海口已经到了。”
桃花神君默默望着爱女,半晌没有出声。
宫天宁也喜笑颜开地掀起窗帘,道:“岛主,已经到海边丁,咱们落船吧?”
凌茜突然跪倒于地,哭叫道:“爹……”
桃花神君黯然向窗外挥挥手,轻抚着凌茜的秀发,许久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他至今不来,大约是不会来了。”
凌茜仰起泪脸,用力摇着头道:“不!不!他一定会来的,爹爹,我们再等他三天……。”
桃花神君哼了一声,隐隐可以听见刚牙磨得悉悉作声,蓦地沉声道:“落船!”
凌茜放声大哭,死命扯着父亲的衣襟,哀声道:“爹,求求你老人家,再等三天,他一定会来的……”
桃花神君只是冷漠地摇摇头,道:“已经等了他二个月,他即使现在赶来,爹也不会让他再跟你见面,你们的缘份,到此已尽。”
宫天宁兴冲冲到海边雇了五艘大船,一字儿排在岸边,车辆马匹,全下了船。
桃花神君换乘软轿,也下了船,凌茜已哭得声嘶力竭,由几名侍女挽扶到舱里。陆整与船家商议一阵,进舱禀报道:“据船家回称,现在北风刚起,潮水也正涨,如要启旋,正好赶上风潮,天明以前就可以抵达桃花岛了。”
桃花神君沉吟不语,缓缓回过头去,向后舱望了一眼,舱间帘幕低垂,里面传来一声凄切的啜位!
他木然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怜惜之色,长叹一声:竟未回答陆望的话。
陆方忍不住也望了望后舱,然后压低嗓子,悄声道:“公主与那陶公子不过数面之缘,没想竟会痴情到这种地步。”
桃花神君喟然一叹,低声喃喃道:“唉!孽障!孽障!”
陆方连忙又道:“错过午刻潮水,便要到半夜子时才会再有大潮了,岛主的意思,是立刻启旋呢?还是稍候半日,待子时涨潮再走?”
桃花神君紧皱着眉头,道:“唉!这可怜的孩子……你去吩咐船家,静待子夜大潮时启旋,无论如何,不能再延时刻了……”
凌茜在后舱里听见,号哭着奔了出来,扑地跪倒,叫道:“多谢爹爹……”
桃花神君流露出无限怜爱,抚摸着女儿宛如带雨梨花似的面庞,柔声道:“孩子,你这是何苦啊……”
话未说完,两滴晶莹的老泪,己默默顺颊滴落襟前。
海潮轻吻着沙粒,一浪消退,另一个浪花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