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北军全集.net》第101/203页


书房内的书桌上,各省隔房地秤上来等待张学良批阅的军政文件堆积如山。从下午一直奋战到现在的张学良毫无睡意,他一边工作一边则在等待着一个重要人物的到来。
“当、当、当……”屋内那座精确到每天误差不到1毫秒的意大利造落地式摆钟发出清脆悦耳的报时钟声,子夜12点整了。张学良揉揉发酸的眼睛,同时惬意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笃、笃、笃……”刚刚接任刘多荃新任张学良近卫团团长的谭海上校轻轻敲了敲门,进来报告道:“少帅,冯副委员长来了!”
“快请!”张学良一扫浑身的倦意一跃而起,整了整身上的军服后跨出房门亲自迎接。
“汉卿老弟!近来可好啊?”随着这个爽朗粗狂的声音,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副会委员长、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冯玉祥将军高大魁梧的身躯出现在了走道入口。虽然刚刚下飞机并坐了半小时的汽车,但冯上将仍然神采奕奕并一脸平和喜悦的笑容。
“焕章大哥,别来无恙啊!”张学良连忙上前。他比冯玉祥小整整十八岁,加上两人私交甚好,因此在私人场所都互相称兄道弟。二人先是郑重地互敬军礼,然后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来、来、来,冯长官里面请!”张学良热情招呼着,又对侍立一边的秦慕寒吩咐道,“快上茶!”
端进两杯上好的西湖龙井后,秦暮寒轻轻地掩上门。此时不算宽敞的别墅书房内仅仅只有四个人了,除了张学良、冯玉祥和秦暮寒外,东北边防部参谋副长兼东北长城军校校长蒋方震中将也在,毕竟拥有这个时代独一无二战略目光的他也是张学良极为器重的东北军高级将领,而且从蒋介石中央系挖过来的。书房内,身为张学良侍从室主任和机要秘书长的秦暮寒神色平静,他知道,眼前这两位中国当代巨魁领袖人物在如此静谧隐蔽的时候会面,肯定是要商谈一些能改变中国历史甚至改变东方或世界的重大决策了。而他,只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和任何秘密都默不作声地记载在笔录上,以及心里。
此时的张学良和冯玉祥,两人既分别是东北军和西北军的领袖,同时也都是“中国北方民主和平联盟”的二号人物(“北盟”主席之位在张学良的力举下由中共主席毛泽东担任,副主席则由张学良和冯玉祥一起担任)。一番客套寒暄后,冯上将收起笑容,露出了面对重大事件时的凝重神色:“汉卿弟,你的电文我已经收到并认真阅毕。你对目前东方战局和整个世界局势的精辟分析都让我有种醍醐灌顶、拔云见日的感觉。我也觉得,为了咱们多苦多难的中国能得以一举振奋崛起,我们确实要谨慎再谨慎,绝不能优柔寡断!所以这次我特地亲自前来,就是为了能和你当面地好好谈谈。”
张学良也神色庄肃,他点了点头道:“冯长官,您是我最敬重的党国元老,而且西北军和东北军也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我和您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那我就推心置腹有什么说什么了。首先,目前的中日战争,日本的国力财力都应经接近枯竭进入穷途末日,即便穷兵黩武也是撑不过今年,在华日军的攻势也都已是强弩之末,战争,在今年之内必定结束。但是战争之后呢,中国路在何方?引导我们国家走上最利国利民的复兴道路,是我们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的历史使命。冯长官,按照我们当初制定的包围封锁计划和设想,在中日战争结束后‘北盟军’要对蒋介石中央系形成全面包围和遏制逼其不敢打内战,如果万一迫不得已打起来,我们也要尽快吃掉其主力军队,毕竟战争越拖下去损耗的都是咱们国家宝贵的国力。”
冯上将赞同地点点头:“这是肯定的,和平早日到来,咱们的国家才能早日走上全面建设和民族复兴的道路,各党派组成联合民主政府是中国唯一的和平道路。‘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共治中国,这也是国父孙中山先生的遗愿哪!”
张学良不动声色地向秦慕寒示意了一下,后者心领神会地走上前给冯上将递上一份硬皮文件。秦慕寒解释道:“冯长官,这是最近欧洲局势的报告以及德国政府秘密发过来内部文件。请你过目。”
“好。”冯上将暗暗意识到情况的严重,他郑重地接过这标着三个“A”字的绝密文件开始认真浏览起来。张学良则轻呷了一口茶水,悠然品味着这“中国第一茶”绝世无双的清香和怡人。
半响,冯上将放下文件,低低道:“看来……德国是要准备对波兰动手了……”
“是的!但德国的目标和潜在敌人则远远不止波兰一个!”张学良语气复杂地剖析道,“德国自从1993年退出《凡尔赛条约》后便大肆扩充军备,接连吞并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三国更加使德国国力猛增,希特勒这个‘大德意志主义者’的领导加上德国和德国上下普遍涌动的复仇愿望,德国再次发动大规模战争基本是无可避免的事情。目前德国国防军和党卫军无论是陆军、海军还是空军,其战斗力之强大都已跻身世界一流。进入今年后,德国政府便开始向波兰政府提出了对于但泽地区的领土要求,两国政府关系从而急剧恶化。希特勒元首给我的这些文件中,一方面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一方面我也看出了他在言语中隐隐有欲使用武力彻底吞并波兰的意图。”
“波兰是个弹丸小国,兵微将寡且军械陈旧,绝非德国的对手。”冯上将肯定到。
“是啊,波兰军队的战略思想还停留在一百年前,陆军现在还以骑兵为主力,在德国精锐的装甲部队面前必然是不堪一击。德国全面吞并波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波兰只是点燃了欧洲火药桶的导火索而已。日前,英法这两大强国已经和波兰结缔了《平等互助共同防卫德国》的条约,一旦德波战役爆发,那么拥有欧洲第一陆军的法国和拥有欧洲第一海军的英国必然同时对德国宣战;而意大利、西班牙(此时西班牙已经比“历史上”提前两年结束了内战,佛朗哥政权基本统治了全国)、葡萄牙、罗马尼亚、保加利亚、芬兰等国都已经暗中和德国结盟,欧洲这几个主要大国的尽数参战基本已经将欧洲推进了全面战火中,如果苏联和美国这两大超级大国也卷入战火,那么新一轮的世界大战已经如箭在弦了!”蒋中将一针见血地分析道。
“美国的参战是早晚的事情,因为德国正在暗中拉拢墨西哥,毕竟1846年美国对墨西哥的侵略战争让墨西哥被迫割让给美国23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那可是将近墨西哥一半的领土!因此墨西哥政府和军队鹰派将领都对美国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要是德国越打越强并发动了对美国的战争,那墨西哥参加轴心国集团对美宣战也是必然的事情。”张学良补充道,“至于苏联嘛,纳粹党和布尔什维克一直貌合神离、水火不容,德国要是能顺利称霸西欧,那进攻苏联也是早晚的事情。而在此之前,苏联曾向轴心国成员之一的芬兰提出领土要求,双方已经大动干戈了。当然,以上分析都没有把我们中国和这些国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及利益、矛盾计算在内。”
“我们‘北盟’也算是德国轴心集团的一员。”冯上将终于听出了问题关键所在,“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我们‘北盟’,或者是未来中国联合政府的国防军,该如何参加这场世界大战。”
“是的。”张学良坚定地点了点头,“德国最迟也就在今年年底(受历史改变的“蝴蝶效应”影响)就会发动对波兰的全面战争,引燃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至于我们,别的不说,光是冲着苏俄抢占的我国北方四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那和德国并肩作战进攻苏联已经是中国军队必然完成的使命!”
“这是当然!”冯上将猛地拍掌愤然道,“老毛子一向蛇鼠两端唯利是图,历史上大四鲸吞蚕食我国北方领土已经是可恨之至了!这次我国的抗日战争中,苏联政府居然开通了海参葳和日本北海道之间的海上航线,源源不断运送各种战略物资和武器军火贩卖给日本!不和德国一起将这个‘红色帝国’彻底打垮,那以后必然成为我国北方心腹大患威胁到中华民族的生存和发展!”
“嗯,冯长官和我真是不谋而合。”张学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又道,“欲在明年之前准备对苏作战,那眼前我们就必须要解决掉新疆和蒙古的苏联势力。蒙古靠近东北尚且好办,但新疆……则就需要焕章大哥你的帮忙了。”谈了这么久,张学良拐弯抹角终于说出了重点主题。“历史上”斯大林曾蛮横地对国民政府赴苏代表宋子文毫不遮拦地道:“要是外蒙古不在苏联的控制内,那么任何敌对势力从蒙古出兵都会拦腰截断苏联西伯利亚铁路交通大动脉,那苏联就完了!”张学良此时在心里冷笑着,假如蒙古和新疆都纳入东北军和‘北盟’的势力范围,一旦德国在欧洲大举进攻苏联时,东北军便可以从蒙古和新疆挥军北上直接攻入苏联腹地,从而截断苏联欧洲前方和远东地区的战略交通线,到那时候被首尾夹击的苏联失去了大纵深防御这一对德作战的唯一优势还怎么抵挡得住德意志大军暴风雪般进攻?另外,此时东北军把势力竹布渗透进西南地区也是张学良制定的远东战略的一部分,因为一旦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爆发,那东北军便可以从西南川、黔、滇三省出兵直接攻入中南半岛和东南亚以及印度,继而挥军西征突入西亚高加索地区和德军非洲军团胜利会师,从而真正确定中国在东方的霸主统治地位和“亚洲之主”的身份。
“新疆?盛世才……”冯上将皱起眉头思索道。
“盛世才在新疆的统治可谓残暴不仁。他把新疆当成他的独立王国而大肆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并实行恐怖镇压政策,搞得新疆各地民不聊生且民怨沸腾,我们对新疆的用兵也是为了解救新疆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另外他为了打击异己巩固自己在新疆的统治,不惜出卖国家主权和国家利益以换取苏联红军入疆协助作战,其行为简直堪比李鸿章。”张学良愤恨道,又吩咐道:“慕寒,你把盛世才和苏联政府刚刚签订的《苏疆友好互助条约》念给冯长官听听。”
“是!”秦慕寒肃然听命,取出一份东北军情局从新疆发来的绝密文件,“冯长官,这份条约是盛世才和苏联政府代表巴库林、卡尔波夫于今年三月份上旬秘密签订的,为其五十年。这份条约是苏联政府在新疆享有各种不受当地中国政府干预的独立特权,还让苏联政府攫取了新疆的全部矿产以及交通、工业与各种资源,并且苏联红军可以在新疆驻军,苏联各类人员可以自由在新疆全境活动;除此,盛世才为了讨好苏联而对部下个别仇视苏联的军官进行不止一次的大清洗,他还在新疆境内大肆鼓吹苏联的共产主义思想。这份条约的主要内容为:1、苏联援助盛世才价值400万卢布的军火,其中包括50架战斗机和轰炸机、机枪、步枪、通讯器材等战时物资;2、苏联红军帮助新疆在一年之内训练5个师的军队;3、新疆开采矿山、石油和金矿的让与权全部交给苏联政府;4、新疆朱骨察至迪化(今乌鲁木齐)以及阿尔泰至迪化的两条铁路交通线由苏联政府修筑并拥有优先运输权;……”秦慕寒一一念完,最后道,“而且我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盛世才为了继续向苏联靠拢而已经在斯大林的允许下秘密加入了苏联共产党,甚至他在出访莫斯科时曾多次提出要将新疆独立建成一个苏维埃共和国……并脱离中国加盟苏联……”
“哼!”冯上将越听脸色越阴沉,最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大喝道,“为了个人一己之私而弃民族大义和国家利益于不顾!盛世才此举与卖国汉奸何异?简直和汪精卫之流是一丘之貉!他还是党国戍边将领吗?!他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吗?!哼!”他怒不可遏道,“汉卿老弟,我现在万分赞成你的意见!对于新疆和蒙古那些妄图分裂中国国土的叛国分子,一定要恨恨地打击!不然任其发展下去,国将不国!”
“蒙古的亲苏反华分子主要是霍尔洛·乔巴山这个跳梁小丑和德王、云王等蒙古族王公分子;而新疆的不安定因素,则就是盛世才。”张学良犹豫了一下道,“冯长官,您是知道的,盛世才为了得到苏联的庇护和支持而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信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共产主义者’,因此拥有同样信仰的中共方面对他则是非常有好感的。所以,我和你的这次秘密商谈事先并没有通知中共方面。因而,拿下新疆则需要焕章老哥你西北军的全力支持了。”
冯上将微微一惊:“汉卿老弟,莫非你已经制定好了对付盛世才的方法?”
张学良冷笑一下:“盛世才色厉内荏有勇无谋,独霸新疆基本上全靠的是苏联的力量,对他又何须使用高明的手段。现在国民政府被华东、华南和西南战事搞得焦头烂额自然无暇顾及新疆,而苏联的国防重点已经转移到欧洲对抗越来越危险的德国,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盛世才而冒着和中国全面开战导致后院失火的危险,至于新疆境内的苏联红军和工作人员,我们要继续让他们留下来,摆出一副我们进攻新疆是中国人之间内斗互相抢地盘而不是针对他们苏联的假象,毕竟我们东北现在和苏联也是‘盟友邻邦’嘛,暂时麻痹住他们,到时候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些瓮中之鳖一举全歼掉即可。”张学良目光炯炯,转身道,“蒋校长,你把我们的计划说给冯长官听听。”
“是!”蒋中将面视冯上将,指着悬墙上的中华民国全境图娓娓道,“冯上将您看,从东北到新疆之间的地区基本为戈壁和草原,是非常适合装甲部队和摩托化兵部队的展开和长途突袭的。只要后勤保障达到无懈可击,那么装甲摩托化部队在此便可以高速推进,加上空军的参战,毫无防备的盛世才部队必然会被摧朽拉枯般给击垮。东北军第101装甲师下辖3个整编坦克团、1个摩托化步兵团和1个工兵团,整体战斗力为我军之首。犹豫华东战场现在面临的是装甲部队最不擅长的上海巷战,所以我东北边防部准备以‘后撤休整’的名义将第101装甲师调回东北绥远省,接着贵方西北军部队可以用‘交流学习’的名义邀请第101师前往甘肃嘉峪关与新疆接壤交界地区;除了第101装甲师,我东北边防部还预备调集三个摩托化步兵旅分批秘密开赴那里。到时候只需随便找个借口,我军和贵军相互配合一起攻入新疆并控制住那里,将盛世才和苏联势力全部驱逐出新疆从而避免国土被分裂!至于和武汉军委会怎么交代,这也不是难事。战事结束后,我们把盛世才在新疆种种倒行逆施的卖国行为详细罗列编成报告文件呈到蒋委员长面前,想必他也无话可说。”
“好啊!”冯上将朗声大笑道,“对待这种民族败类,就是要这么不择手段!”
张学良也爽然地笑起来,他举起茶杯:“来,焕章大哥,就让我们以茶代酒预祝成功!”

第一百节 西南首役

整个世界慢慢进入了大战来临之前的风雨飘渺中,沉重的火药味弥漫覆盖在烽烟四起的欧洲大陆上,卧薪尝胆二十多年的德国即将举全国之力发动的复仇战争让整个西方陷入一片惶恐畏惧之中;而遥相呼应的远东战场则早已进入了浓烈的硝烟烈火和血腥的厮杀屠戮里,交战的中日两国在三大战区内的上百万大军都抓紧着宝贵的时间厉兵秣马,准备在这场关系到两国存亡兴衰和争夺东亚霸主地位的空前大战中整备再战。
华东战区和华南战区仍然是几近死水般的平静。尤其华东战区最为沉寂,为了保护远东金融中心上海不在战火中变成一片废墟,将淞泸包围得水泄不通的中央军、东北军、第十八集团军等部队都只能按兵不动;华南战场上,国军和日本华南排遣军举已厮杀的精疲力竭而无力再战,继而进入了对峙相持状态,但小规模的遭遇争夺战仍是终日不断;而西南战区,则风起云涌硝烟再起,成为两国高层集中关注的焦点所在。
时间很快进入了初夏四月上旬,川东南洪泛区的滔滔江水在东北军和新川军以及四川民兵组成的抗洪官兵和十多万民众的齐心协力下逐渐被疏导入岷江、渡河江内,而随着夏日骄阳渐盛,被洪水淹没的泥泞野地和道路也在开始慢慢被晒干。4月8日上午,随着西南战区代理参谋总长龙云峰中将的一道命令,川省内二十二座大型军营里整训完毕的川军正规部队一夜之间全部开拔启动,除了少部分和川军民兵部队一起驻守包围川省的各个要地关隘外,十万新生川军和三万东北军以及中央军的部分部队在百万四川人民堆积如山的慰问品、震天的爱国口号以及沿途民众的夹道欢送中,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收复西南失地的征途。一时间,四川陷入狂热的全省躁动和激昂热烈的气氛中,省主席王缵绪上将也亲自到川东南为出征的川军、东北军、中央军各路将士壮行送别。四川各个交通大道上军队如流、战车轰鸣、战马飞驰;一队队东北战机也密集如云地在空中呼啸飞翔,为地面的陆军兄弟提供空中掩护。整个场面波澜壮阔,热血沸腾。
在一道道载着命令的电报调遣下,各路大军很快集结汇聚到川东南和黔、滇二省交界处的乌蒙山脉里。顿时这片一望无垠的亚热带山地丛林中可谓卧虎藏龙,数万顶中国军队的野战帐篷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装备一新的新川军部队、东北军、中央军各部的数十万精兵凝神屏气、偃旗息鼓,宛如一群群准备捕食的猛虎般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等待着上峰下达出击进攻的命令。
洪水退去的川东南泽野林地已经长出了大片大片的荒草荆棘。行军途中,映入官兵们眼帘的是野草芜丛中一堆又一堆的累累白骨,几乎每一堆白骨边都散落着一把把锈迹斑斑的枪支,枪托上用油漆写的枪支号码和部队番号还历历在目,那是自愿诱敌深入同归于尽的川军士兵的遗骸和遗物:一片低洼凹坑里,十几具白骨静静地围坐在一起,那是十几个川军伤兵在洪水即将覆顶前坦然赴死;一处原野上,上百具尸骨横七竖八堆积在一起,化为骷骸的手上仍然紧握着钢枪和刺刀,那是上百个临死前仍然在浴血肉搏的川军和日军;偶尔看见路边一株树干上已经长满苔藓和蘑菇的大树上还挂着一朵降落伞,伞内裹着一具仍然保持射击姿势的白骨,那是直到最后一刻仍然在战斗的东北军伞兵遇难后的遗影。
行军中的川军和东北军士兵们目睹着这一幕幕悲壮的场景,纷纷想起了那些拼死血战的同胞手足,无不放声痛哭,一路蜿蜒的大军响彻着一路震破云霄的哭号声。但滚滚落下的泪水浇不灭官兵们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复仇怒火,反而只会让它越烧越旺。官兵们在前进途中细心地掩埋着战死弟兄们的遗骸残躯,在前进的道路上留下了数不尽无名的新坟墓冢。被迷蒙晨雾笼罩的乌蒙山密林中,响起了饱含战意和仇恨的豪壮军歌:
“向前 向前 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
绝不屈服,
英勇战斗,
  向前 向前 向前!
为中华民族的复兴而战!”
“哀兵必胜!归师莫遏!”站在一处山崖峭壁上的龙云峰看着这气吞山河的一幕,不由长息感慨道。他目射锐光地转身问着簇拥在自己身边周围的东北军、川军和中央军将领们,意味深长道:“你们看这只队伍像什么?像什么?他们就像一股股沸腾流淌的火山岩浆!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能量!所到之处,必定势不可挡!”
将领们都眼明心亮地点点头。“咳咳……龙参座的这个比喻真是妙不可言哪!”一旁的中央军第92军军长李仙洲中将微微有点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后赞赏着,他又道,“只是关于我军接下来的进军方案和攻击方案,不知道龙参座是否已有腹稿奇谋?”李中将的言语略有点怪气傲慢,源于他内心对这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顶头上峰的少许不满和轻视。此时西南战区的战区总司令长官王缵绪上将正在绝对安全的成都城内“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而副总司令长官;龙云上将则忙着率领滇军残部在云南一偶东躲西藏着日军赶尽杀绝的围追堵截;那身为西南战区代理参谋总长的龙云峰自然就是此时西南国军实权最高的将领了。李中将一想到自己身为堂堂中央军嫡系将领兼黄埔一期的“天子门生”,但此时却不得不听命于这个资历远低于自己的地方部队“后生”,心里自然有点不舒服。
“李军长所言甚是,军务大事确实应当慎之又慎。”龙云峰对李仙洲的话中带刺似乎不以为意,他微笑道,“地图!”
两名少校副官立刻拉开了一面数平方米大的川、黔、滇三省交界区的军事地图,各地山川河流、军事关卡、重镇要塞以及两省日军的分布情况尽皆跃然于纸上且巨细无误,顿时让在场的川军和中央军将领都在心里为东北军收集情报的能力之强大而暗暗吃惊。长江洪水肆虐的这段时间内,西南战区东北军的情报部门可没有闲着,数以千计的情报员、侦察兵、特工大量渗透进黔、滇二省内,两省的东北安全部军情局分支也纷纷被启动,各种详细的重要情报和资料通过各个渠道源源不断地传送集中于龙云峰的手上。没有情报来源的军队在战争中就是瞎子和聋子,尤其对于一支征战在外的军队来说,详细的情报和后勤补给是一样重要的。
“日军在黔、滇二省的主要兵力为十二个乙等山地师团、三个新增的混成步兵旅团、一个战车旅团以及包括两个航空飞行师团的日军第5联合航空部队,总兵力约为十五万。其中第133、第138、第140这三个师团的主力在上次的川东南战役中俱已遭到重创而无力参战,三部目前退入昆明和贵阳内休整恢复,短期内是无法参战而只能执行维持治安、扫荡游击队的任务。日军的总指挥官为小林浅三郎中将、参谋总长为神原幻羽少将、作战科长为宫崎周一大佐,其他师团长、旅团长级高级军官分别是樱井省三郎中将、藤江惠埔中将、田中新一中将、松山佑三中将、水原义重少将、下村定少将等;日军航空兵部队指挥官为塚原二四三少将,其部月有个性战机450余架,包括200多架日本最新式的‘夜神’式重型战斗机,战斗力不容小觑。”龙云峰详细地讲解着对手的具体情况,“而从日军的分布情况来看,70%以上的日军主力都集结于黔滇二省和川省的交界处以防我军,另有20%集结于两省和广西的交界处以防桂军突袭。反观我军,各路部队如今经过长时间的休整训练可谓准备充分,无论兵力、火力、空中力量都比日军占据优势。此时摆在我们眼前最主要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究竟是进攻云南还是贵州?诸位不妨谈谈各自的看法。”龙云峰在最后提出了核心问题所在,然后投向众人以询问的目光。
“参座,我觉得我们的重点主攻方向应该是……贵州。”性格直率的川军第30集团军参谋总长黄隐中将第一个发言道。龙云峰点点头望向他:“黄参谋长,请说说你的理由。”
“是!首先,我们并不是孤军作战,桂军已经在委员长和李、白二长官的命令下枕戈待旦,随时准备配合我军收复西南失地。只要我们突入贵州境内攻取遵义,届时桂军便可策应我军北上夹击日寇,则我军与桂军会师于贵阳便指日可待。此举还能将西南日寇拦腰斩断,而云南日军因而也就被掐断了与华南日军在陆路上的交通补给运输线,失去弹药粮食补充的滇省日军自然继而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日军虽可就地征粮及制造军械,但也绝非长久之计。时间一长,在滇日军自然不战而乱。而我军扫尽黔省日军之刻也是滇省日军自相溃乱之时,届时光复云南即使不能说是易如反掌,但也肯定是轻松很多。”对西南地形了如指掌的黄中将又道,“其次,若我军欲进取云南,则必然要进攻滇、川交界的重地盐津。而盐津自古便是中原入滇的咽喉要道,其北部石门关更加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石门关两侧的隘口地形极为险恶,大山丘陵耸峙、莲云接天,断壁悬崖山峰、重重叠叠,山林间树木丛生、荆棘遍地。而日军已经在盐津山峦间征调民工开山修路、占据山头修筑要塞并屯以重兵。石门关正面各个山间小道和公路上都被日军埋没了大量地雷,关口到处是误入雷区被炸死的山民的野兽。参座,我军要是进攻盐津石门关,没有十天半个月是肯定拿不下来的,而且攻击部队必然伤亡惨重,同时也打草惊蛇暴露了我军进攻滇省意图,到时候日军各部汇集盐津据守险要与我军纠缠死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逸民兄所言甚是啊(黄隐字逸民)!”“看来,突袭贵州才是我军的首选之举!”在场的将领们都被这席话引起了共鸣,纷纷交相点头赞同道。
龙云峰也颇有同感地点点头:“黄参谋长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呀。”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嘛,兵法精义在于一个‘奇’字。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说到意想不到的战果。诸位呀,黄参谋长刚才的分析以及我们根据这个分析得出来的进攻方案,想必小林浅三郎和神原幻羽也在心里清楚地很。盐津的险要我也是深谙于心,但日军自恃石门关易守难攻以及判断我军主力进攻方向是贵州,因而只在石门关要塞安放了区区一个联队不到三千人的兵力,而在我军入黔省的交通要道上则摆下了四五个乙等师团和日军王牌第7战车旅团组成的强大兵力以守株待兔。日军以为我们不会进攻盐津,那我们就偏要进攻盐津!”龙云峰决绝地猛一挥手,他又道,“至于黄参谋长所说的那些担忧,诸位亦大可放心。要知道,我军特别是川军部队此时已经是今非昔比、脱胎换骨。石门关固然险恶异常,但我军这数月以来不就一直在进行针对这种战斗的训练吗?”
众人仍然有点犹豫地点点头。楚奇明补充道:“其实黄参谋长刚才所言中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忽略了,那就是若我军攻取了贵州,云南的日军是不会成为瓮中之鳖的。因为云南省和中南半岛的越南、老挝、缅甸等国接壤,而统治这几国的英、法列强已经和日本是一丘之貉,他们完全可以想被困在云南省的日军提供军火、医药、粮食的支援或者和在云南的日军进行以物换物的军事贸易。而且就在此时,日本海军的数支精锐舰队正游弋于我国南海海域,而被日军占领的台湾岛和海南岛已经成为日军的粮食、橡胶生产基地,日本海军运输舰队则就可以运送台湾的粮食和海南的橡胶借道于法属越南领土支援云南的日军继续顽抗。所以说,攻占贵州在战略意义上对遏制困死云南的日军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另外,云南省主席龙云将军现在仍然指挥者滇军余部在云南边境地区进行顽强抵抗,为我们牵制了大批在点日军,这也是我军进攻云南的有利条件之一呀!”
众人听的茅塞顿开,一齐心悦诚服道:“是!”
“那……不知道龙参座有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确保贵军一举奇袭并攻占石门关呢?”李仙洲怪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龙云峰微笑着望着他:“就请李军长和诸位拭目以待吧。”
15日,中国军队反攻收复西南领土的战役悄然打响。当中央军第11集团军和少部分川军、东北军部队奉龙云峰命令在川、黔二省交界的赤水、合江一带佯动并成功吸引住日军注意力的时候,西南战区中国军队的主力精兵部队则分批在乌蒙山脉的山道林地间星夜秘密开拨,逼向云南盐津。而作为先锋部队的东北军第45独立步兵旅第705团的三千多名精锐官兵和一小支幽灵部队则早于后续大部队半天便连夜乘着摩托车、骑着自行车以及一匹匹驼运着军械弹药的牛马骡驴一齐在崎岖坎坷的山道间悄悄摸向盐津石门关。黝黑幽深的西南山峦密林间,一条条潜龙在暗中涌动。每一名行军的东北军士兵都嚼着一把发下来的薏仁,下达这个命令的楚奇明一来是为了封住士兵们的嘴巴,从而减少士兵们由于大声说话而被暴露的概率;二来咀嚼薏仁能有效地让这些出生东北的士兵抵抗住弥漫在西南丛林里的瘴气对身体的侵害,从而降低部队非战斗减员的人数。
守卫盐津石门关的日军部队是第135师团的石割联队,总指挥官割平造大佐并非等闲之辈。工兵部队出身他早年毕业于日本帝国军校陆军士官学院第17期,和吉住良埔中将、狄洲立兵中将等日军高级将领是同班同学,但毕业后由于健康原因被迫转入了预备役部队,从而耽误了前程。此时日本已经深陷中国战场而穷兵黩武,像他这样有专业知识的军官自然被重新应征入伍担任中级军官。尽管此时石割大佐在日本军队中的地位远不及那些已经成为少将、中将的校友,但担任之后他还是很用心工作的。在奉命坚守这座西南咽喉要塞的第一天,石割大佐便乘着一架老掉牙的“川崎-八八”式侦察机在盐津上空飞了好几圈,从高空将这里的地形鸟瞰数番并详细记载了下来。虽然在半途中不幸被两架执行空中巡逻任务的东北军“猎凖”战机给发现并被迫与之玩了足足半小时令人心惊胆战的“猫抓老鼠”的游戏,但最终还是命大地有惊无险返回驻地的石割大佐的收获还是颇丰盛的,不但更加深刻地了解了当地地形,此举还大大地得到了麾下军官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佩服。
安全降落后,石割大佐立刻选择了石门关周围有战术价值的山口、河谷、隘路大力修建构筑了数不胜数的坚固工事,各个山包上都居高临下建起了机枪、迫击炮阵地和山炮野炮炮位;数以百计的连环碉堡在石门关附近密密麻麻、星罗棋布;碉堡群之间挖掘的地道、战壕、沟堑四通八达、互相连接,甚至还掏空了数个山包以贮存弹药粮食。短短一个月之间,日军便将整个石门关构建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山川要塞,试图依仗这里的有利地形以逸待劳地等待中国军队的进攻。石割大佐的如意算盘是:扼守住了石门关,即使中国军队来十万大军也只能拥挤堵塞在关口前的羊肠小道上一边倒地挨着山头上日军的机枪扫射和炮弹轰炸,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能攻上石门关的道路,除非中国军队长了翅膀能从石门关背后那些连猴子都会摔死的陡崖峭壁爬上去。做完这一切的石割大佐感到高枕无忧,他自信自己的部队面对中国军队再顽强的进攻也绝对能坚持十天以上,而这段时间则足够驻扎昭通的皇军后援部队赶赴这里。当然了,以上庞大的工程全是被日军皮鞭棍棒驱赶上来且没有任何工钱酬劳的数千民工累死累活的劳动成果,工程完工之后这些民工自然因为保密而被日军全部“清理掉了。”
“轰隆隆……”巨大的水流倾斜的喷薄响声铺天盖地从前方的夜幕中传来,遮盖住了正在黑暗森林中快速潜行的705团官兵们。“轰!”队伍中红色的火光猛然一闪,随即一声爆炸声响彻暗林。一个摸索前进中的尖兵不小心一脚踏中了一枚日军埋下的反步兵地雷,顿时栽倒在了血泊中。万幸的是他由于穿着防护衣,因而地雷爆炸飞溅开的锋利弹片才没有打中身躯击伤内脏。尖兵的两只脚都被炸断了,断肢处血如泉涌,但神智还保持清醒的这名侦察兵咬紧牙关硬生生没有喊出来。后面数名背着急救箱的医务兵立刻抬着担架上前对他进行抢救包扎并注射吗啡止痛。
“止住血后立刻送到后方野战医院!动作要快!”团长项青山中将压低声音命令道。他转身对着身边一个爽眼在黑暗中猫一样灼灼闪亮的军官道:“冥队长,这水流声应该就是石门关内那股倒悬飞泉的声音了!还有,山林间的地雷密集程度也在逐渐增加,看来我们已经接近到石门关了!”
东北军陆军“幽灵”特种部队大队长冥森中校举起夜视望远镜仔细透过树林和黑暗凝望远方。认真看了一会儿后,冥森又把望远镜递给项青山,指点着黑乎乎的前方用专业术语分析道:“项团长,你看那两个高大的山影,东面那座应该就是苍山龙泉峰,西面那座应该就是玉局峰。两峰顶部都有一股做规律轨迹移动的光点,那应该是驻扎在上面的日军哨兵的探照灯在来回照射巡视。根据山峰在月影下的投射长度进行目测估算,两峰距离我们在九十五米至一百二十米之间。那再根据地图上的坐标和数据就可以判断出,我们确实已经在石门关的正前方向了;而那条狭长的银白色光影则是关前的山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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