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做红 》第1/135页


更多精彩阅读请到 小说下载 www.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品名:我的名字叫做红 作者:帕慕克 小说下载 www.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一章 我是一个死人

我是一个死人

如今我已是一个死人,成了一具躺在井底的死尸。尽管我已经死了很久,心脏也早已停止了跳动,但除了那个卑鄙的凶手之外没人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而他,那个混蛋,则听了听我是否还有呼吸,摸了摸我的脉搏以确信他是否已把我干掉,之后又朝我的肚子踹了一脚,把我扛到井边,搬起我的身子扔了下去。往下落时,我先前被他用石头砸烂了的脑袋摔裂开来;我的脸、我的额头和脸颊全都挤烂没了;我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满嘴都是鲜血。

已经有四天没回家了,妻子和孩子们一定在到处找我。我的女儿,哭累之后,一定紧盯着庭院大门;他们一定都盯着我回家的路,盯着大门。

他们真的都眼巴巴地望着大门吗?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已经习惯了,真是太糟糕了!因为当人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会觉得过去的生命还像以前一样仍然持续着。我出生前就已经有着无穷的时间,我死后仍然是无穷无尽的时间!活着的时候我根本不想这些。一直以来,在两团永恒的黑暗之间,我生活在明亮的世界里。

我过得很快乐,人们都说我过得很快乐;此时我才明白:在苏丹的装饰画坊里,最精致华丽的书页插画是我画的,谁都不能跟我相比。我在外面干的活每月能赚九百块银币。这些,自然而然地使我的死亡更加难以让人接受。我只不过是画画书本插画及纹饰。我在书页的边缘画上装饰图案,在其框架内涂上各种颜色,勾勒出彩色的叶子、枝干、玫瑰、花朵和小鸟;一团团中国式的云朵,纠结缠绕的串串藤蔓,蓝色的海洋以及藏身其中的羚羊、远洋帆船、苏丹、树木、宫殿、马匹与猎人……以前有时我会纹饰盘子,有时会在镜子的背面或是汤匙里面,有时候我会在一栋豪宅或博斯普鲁斯宅邸的天花板上,有时候会在一个箱子上面……然而这几年来,我只专精于装饰手抄本的页面,因为苏丹殿下愿意花很多钱来买有纹饰的书籍。我不是要说我死了才明白金钱在生活中一点儿都不重要。就算你死了,你也知道金钱的价值。

眼下在这种状况下听到我的声音、看到这一奇迹时,我知道你们会想:“谁管你活着的时候赚多少钱!告诉我们你在那儿看到了什么。死后都有什么?你的灵魂到哪去了?天堂和地狱是什么样的?死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很痛苦吗?”问得没错,我知道活着的人总是极度好奇死后会发生些什么。人们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因为对这些问题太过好奇,以至于跑上战场在尸体当中乱晃,想着能够从生死搏斗而受伤的士兵当中找到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心想这个人必定能告诉他另一个世界的秘密。然而帖木儿汗国的士兵们误以为这位追寻者是敌人,拔出弯刀利落地把他劈成两半,而他最后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认为在死后的世界里人都会被分成两半。

没有这回事儿!恰恰相反,我甚至要说,活着的时候被分成两半的灵魂死后在这儿又合为一体了。然而正好与那些无神论者以及沉沦于魔鬼召唤下的罪恶异教徒们所想的相反,确实有另一个世界,感谢真主。我现在正从这个世界对你们说话,这就是证据。我已经死了,不过你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并没有消失。另外,我得承认,我并没有看见伟大的《古兰经》中所描述的金银色天堂别墅及从其身旁蜿蜒而过的河流,也没遇见长着硕大果实的宽叶树木或是美丽的少女。然而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以前画画时常常会在脑中热切地想像着“大事”一章中描写的大眼美女。除此之外,我也没有见到那传说中的四条河流。尽管《古兰经》里没有提到这四条河,但一些想像力丰富的梦想家如伊本?阿拉比把她们描绘得如花似锦,说这些河流中满是牛奶、美酒、清水与蜂蜜。不过对于那些借由幻想期盼来世生活的人们,我丝毫无意挑战他们的信仰,因此,我必须说明,我所见到的一切全来自于个人的特别处境。任何相信或稍微了解死后世界的人都会明白,处于我目前这种状况中愤愤不平的灵魂,实在也不太可能见到天堂的河流。

简言之,我,在画坊中和画师们当中被称为高雅先生的这位,死了。然而我还没有被埋葬,也因此我的灵魂尚未完全脱离躯体。不论命运决定我是去天堂,还是去地狱,我的灵魂要想到达那儿,我的躯体都必须离开那肮脏的地方。尽管我并不是惟一一个遇上这种处境的人,但它却使我的灵魂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痛苦。虽然感觉不到自己头骨已碎裂,也感觉不到一半泡在冰冷的水里、一身断骨、伤痕累累的躯体逐渐开始腐败,但我确实感觉到我的灵魂正深受折磨,扑腾着想要挣脱躯体的枷锁。那就像整个世界都挤压在我心中的某个地方,使我紧缩得痛苦不堪。

惟一能与这种痛苦相提并论的,是在死亡的那个骇人刹那我所感觉到的那种出人意料的轻松感。是的,当那个混蛋猛然拿石头砸我的头、打破我的脑袋时,我立刻明白他想杀死我,但我并不相信他能杀死我。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原来是个乐观的人,以前在画坊和家庭之间的阴影下生活时,从不曾察觉这一点。我用指甲、手指及咬他的牙齿狂热地紧抓住生命。至于接下来我所遭受的其他惨痛毒打,这里就不再多加赘述。

在这场痛楚中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顿时一股不可思议的轻松感涌上心头。离开人世的刹那,我感受到这股轻松:通往死亡的过程非常平坦,仿佛在梦中看见自己沉睡。我最后注意到的一件东西,是凶手那双沾满泥雪的鞋子。我闭上眼睛,仿佛逐渐沉入睡眠,轻松地来到了这一边。

此时我的焦虑不在于我的牙齿像坚果般掉进满是鲜血的嘴里,或是我的脸被摔烂到无法辨认,或者我缩身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而是每个人都以为我还活着。我躁动的灵魂之所以痛苦不堪,是因为关心我的亲友,可能猜想我正在伊斯坦布尔的某个地方处理琐事,甚至猜想我正在调戏另一个女人。够了!但愿他们能赶快找到我的尸体,祭拜我,并把我好好埋葬。最重要的,找出杀我的凶手!我要让你们知道,就算他们把我葬在最富丽堂皇的陵墓,只要那个混蛋仍旧自在逍遥,我就会在坟墓里辗转难安,日日等待,并且让你们都变成无神论者。快找到那个婊子养的凶手,我就告诉你们死后世界的所有细节!不过,抓到他之后,一定要凌迟他一番,敲断他七八根骨头,最好是他的肋骨;用专为酷刑特制的尖针戳进他的头皮,拿支钳子把他恶心的油腻头发拔光,一根一根地拔,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尖叫。

这个让我愤恨难当的凶手究竟是谁!他为什么用如此出其不意的手段杀我!请注意并探究这些细节。你们说这世界上充满了卑微低贱的凶手,不是这个人干的,就是那个人做的?那么我提醒你们:我死亡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骇人的阴谋,极可能瓦解我们的宗教、传统,以及世界观。睁大你们的双眼,探究在你们信仰、生活的伊斯兰世界,存在着何种敌人,他们为什么要除掉我,去了解为什么有一天他们也可能会同样对你们下毒手。伟大的传道士,艾尔祖鲁姆的努斯莱特教长,我曾流泪倾听他的布道,他所预测的所有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全部都成为了事实。我还要告诉你们,即使把我们如今陷入的处境写进书里,就连最精湛的细密画家也永远无法配以图画呈现。就像《古兰经》――千万不要误解,求真主责罚――这本书之所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正是由于它绝不可能被描绘。我真怀疑你们是否彻底明白这个事实。

你们看,我当学徒的时候,也因为害怕,忽视了隐藏的真相及上天的话语,总以开玩笑的口气谈论这些事。结果,我落得这种下场,躺在一口可悲的井底!千万要小心,这也可能发生在你们身上。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只希望我能彻底腐烂,用我的尸臭引他们来找到我。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只能想像一下,等那个龌龊的杀人凶手被抓到后,某个好心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凌虐他。

2我的名字叫黑

离开我从小生长的城市伊斯坦布尔十二年后,我像个梦游者般再度归来。“土地召唤他回来。”他们这么形容快死的人,就我的情况而言,是死亡召唤了我。初抵旧地时,我以为这里只有死亡;之后,我也遇见了爱情。只不过那时,我重回故土,如同我对曾经居住过的这个城市的记忆一样,爱情是一段遥远而早已忘却的过去。十二年前,就是在伊斯坦布尔,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我的姨表妹。

离开伊斯坦布尔仅仅四年之后,当我走遍波斯国那广袤无垠的大草原、积雪覆盖的山脉、哀伤忧愁的城市,递送信件并收集税款时,我发现,我已渐渐淡忘了留在伊斯坦布尔的小恋人的面容。惊恐中,我努力地试图记起她,但终究发现,无论你多么爱她,人是会渐渐地忘却那张久未见面的面孔的。在东方,当帕夏的秘书、受帕夏之命东奔西跑度过的第六年,我已明白我幻想中的面孔已不再是我留在伊斯坦布尔的恋人的脸了。之后,到了第八年的时候,我再次忘记了自己在第六年时心中误认的那张脸,于是又编织出了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到了第十二年,我以三十六岁的年纪回到这座城市时,痛苦地察觉我早已如此这般地把我恋人的容颜忘却了。

十二年中,我的许多朋友、亲戚和街区的熟人都已相继死去。我前往俯瞰金角湾的墓园探视,为母亲及那些在我离开时过世的叔伯们祷告。泥土的气味混入我的回忆。母亲的坟墓旁,有人打破了一只陶水罐,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地上的碎片,我哭了起来。我是为死去的人流泪吗?还是因为十多年之后,我奇怪地发现自己仍然只是在生命的开端?或者相反,是因为我已经感到自己已来到了人生旅途的终点?我不知道。雪轻柔地落下,我失神地望着东飘西荡的雪花,脑中昏乱地想像自己生命的种种,以致迷了路,没有注意到墓园的阴暗角落里,一只黑狗正盯着我瞧。

泪水止息后,我擦净鼻子。离开墓园时,我看见那只黑狗冲我友善地摇着尾巴。再后来,我租下了一位我父亲一脉的亲戚以前住过的房子,在城中安顿了下来。女房东把我当作了她在战场上被萨法维王朝士兵杀死的儿子,要帮我打扫房间并为我做饭。

就好像我不是安顿在伊斯坦布尔,而是临时在世界另一个尽头的某座阿拉伯城市,想要知道城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似的我上了街,心满意足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是马路变得比以前窄了,还是我觉得是如此?在某些地方,道路挤在紧紧相邻的房屋之间,我得贴着墙壁和大门走,才不会被满载货物的马匹撞上。城里多了许多有钱人,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我看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如同一座堡垒,由高傲的马匹拉着,就连在阿拉伯或波斯也找不到这样的车。在“焚毁的石柱”附近,我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讨厌乞丐挤成一堆,四周飘散着从鸡贩市场传出的臭气。其中一个瞎子空瞪着落下的雪花微笑着。

如果有人告诉我,伊斯坦布尔以前是个较为贫穷、狭小、快乐的城市,我大概不会相信,但我的内心正是这么对我说的。尽管我恋人的房子仍在原处,坐落在菩提树和栗树当中,但待我敲门询问后,才知道屋子的主人已经换了。我得知恋人的母亲,我的阿姨,已经去世,而姨父和他的女儿皆已搬走。从应门的人口中,我得知她们遭受了某种厄运。这些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如何残忍地伤透了你的心,摧毁了你的梦想。我现在不想将这一切描述给你们听,但我想告诉你们,当回忆起旧日花园里菩提枝丫上垂悬着一根根小指粗细的冰柱,而夏日里则是青葱翠绿、阳光普照时,我看到如今这个花园充满苦痛、积雪而疏于照顾,此情此景能让人联想到的,只有死亡。

从姨父寄到大布里士的一封信中,我已经得知了一些亲戚们的遭遇。信中他邀请我回到伊斯坦布尔,说他正在为苏丹殿下编纂一本秘密书籍,而他需要我的帮助。他听说我在大布里士时,有一段时间曾为奥斯曼的帕夏们、地方官员及伊斯坦布尔的客户们制作书本。伊斯坦布尔的客户会付现金下订单委托编写手稿,我做的就是拿这笔钱到附近城市里寻找那些虽对战争和奥斯曼士兵不满,但没有投奔加兹温或其他波斯城市的细密画家及书法家,请这些身无分文、怀才不遇的大师们撰写、绘画并装订成书,再找人把完成的书送回伊斯坦布尔。要不是年少时姨父灌输我对绘画与精致书本的热爱,我绝不可能有机会从事这项职业。

在我姨父曾经居住过一段时间的街道,一头通往市场,在这街头,有一位技艺精湛的理发师,他还在那家店里,还在同样的镜子、剃刀、水罐和肥皂刷之间。我们四目相对,但我不知道他是否认出了我。我很高兴看见那只连着链子从天花板悬垂而下的洗头盆,他往里头倒热水的时候,仍然依循着旧日的抛物线,来回悠荡。

有一些我年少时频繁走过的街区和街道,十二年来已经消失在灰烬中,成为野狗聚集的场所,以及疯癫的流浪汉们吓唬小孩子的燃火之地。有些地方则盖起了富丽堂皇的别墅,奢华的程度足以令我这从外归来的人震惊不已,有些屋子的窗户镶上了最昂贵的威尼斯彩绘玻璃。我看到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伊斯坦布尔盖起了许多豪华的二层楼房,二楼装饰着凸窗,拱出高墙之外。

和其他许多城市一样,金钱在伊斯坦布尔已不再具有任何价值。从东方回来后,我发现以前一个银币可以买到四百德拉克马那么重的面包,如今同样的价钱只能换得一半的面包,而且吃起来其味道也不如以前了。要是死去的母亲知道如今她得花三块银币买一打鸡蛋,一定会说:“趁那些鸡还没骄傲到往我们头上拉屎,赶紧走吧。”但我知道金钱贬值的问题哪里都一样。有传言说佛兰芒和威尼斯的商船载满了一箱箱伪币运至伊斯坦布尔。过去,官方的铸币是用一百德拉克马的银子铸成五百个硬币,然而现在,由于与波斯连年征战,同样重的银子开始铸成八百个硬币。当土耳其禁卫步兵发现赚来的硬币就像菜贩码头上掉落海中的干豆子一样居然可以漂浮在金角湾上,便群起暴动,把苏丹的宫殿当作敌人的城堡团团围绕。

在这段道德沦丧、物价飞涨、谋杀和抢劫盛行的时期,一位在贝亚泽特清真寺传道、并宣称是先知穆罕默德后裔的传道士努斯莱特,扬名于世。这位来自艾尔祖鲁姆的传道士解释说,这十年间降临伊斯坦布尔的灾难――包括巴切卡比和卡珊吉拉地区的大火、每次都要夺去上万人性命的瘟疫、与波斯人长年不断损失无数生命而毫无结果的战争,以及在欧洲基督教徒对奥斯曼城堡的占据――都是因为人们偏离了先知的道路,不听《古兰经》的教诲,过于纵容基督徒,容忍他们公开贩卖酒类,容忍他们在苦行僧修道院弹奏乐器。

卖酱菜的小贩口沫横飞地说完了艾尔祖鲁姆传道士的故事,又谈到伪币、新威尼斯金币、上面刻着狮子的假弗罗林以及含银量逐年降低的奥斯曼硬币――这些钱币充斥市场和商店,就像马路上摩肩接踵的切尔卡西亚人、阿布哈兹人、明格里亚人、波士尼亚人、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把人们拖往堕落的深渊,难以自拔。他告诉我,流氓和叛徒都聚集在咖啡馆,密谋叛乱直到清晨: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大秃子、抽鸦片的疯子以及海达里耶教团的残余分子,这群人宣称依循安拉的道路,彻夜在苦行僧修道院里随着音乐跳舞,用尖针穿刺自己的身体,从事各种邪恶的行为,最后再野蛮地彼此相奸,或对任何他们找得到的男孩下手。

我听到了一阵优美的笛声,不知道是因为我想去追随它,还是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口出秽言的酱菜小贩,而模糊的记忆与欲望又使我觉得这是个逃脱的借口。然而,我确实知道一点:当你热爱一座城市并且时常漫步探索其间时,不仅你的灵魂,就连你的身体,也会对这些街道极为熟悉,以至于多年之后,在一股或许因为忧伤飘落的轻雪所引起的哀愁情绪中,你的腿会自动带着你来到最喜爱的一个山丘。

我就是如此离开了蹄铁市场,来到苏莱曼清真寺旁的一个地方,望着雪片飘落金角湾。清真寺面北的屋顶,以及圆顶上迎着东北风的几个部分,已经开始积雪。一艘逐渐驶近的船只,降下了向我致意而啪啪响的船帆。船帆和金角湾的水面都笼罩在这铅灰色的雾气当中。眼前的柏树和梧桐树、屋顶、凄凉的黄昏、下方住宅区传来的声响、小贩的叫卖、清真寺庭院里孩童的玩耍叫喊,这一切糅入我的脑海,决绝地使我感到,从今往后,除了这里,我将无法在其他城市生活。我莫名地感觉到,那遗忘了多年的恋人的脸孔,很可能会蓦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开始走下山丘,融入人群。晚祷过后,我在一间肝杂小店里填饱了肚子。坐在空无一人的店铺里,我仔细聆听了老板的谈话,他慈爱地望着我一口一口进食,好像在喂猫一样。天黑之后,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我依照他指示的方向,拐进了奴隶市场后面的一条小巷子,找到了一家咖啡馆。

咖啡馆内拥挤而温暖。一个说书人,如同我在大布里士和波斯城市看到的“表演明星”,坐在火炉旁的高台上。他挂起了一幅图画,粗糙的纸上有一条狗,尽管线条潦草,却颇具架势。说书人扮演狗的角色说起了故事,不时地伸手指向图画。

3我是一条狗

当前:第1/135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