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盖世英熊全集Zei8.net》第1/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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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盖世英熊》作者:鲍鲸鲸



出 版 社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 : 2015-10-1

内容简介
北漂青年张光正毕业后当了四年酒店门童,整日浑浑噩噩,人生毫无追求,却因为一场恋爱改变了生活轨迹。
他喜欢上了对面小区的空姐郑有恩,为了制造相遇的机会,张光正每日陪有恩的妈妈在小区的花园里跳广场舞,结果和诸多广场舞大妈们打成了一片,大妈们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为张光正的恋爱出谋划策,使他原本混吃等死的处世态度发生了改变。
郑友恩是个语言刻薄,攻击性极强的姑娘,以为张光正接近这些老年人是为了推销保健品,第一次约会,就骗得张光正只剩一条内裤被关在商场的厕所里。
但是在广场舞大妈们的鼓励下,张光正发挥了自己“脾气好得都不要脸了”的特长,利用手里的一切资源坚持不懈地为有恩制造小惊喜。期间还帮助大妈们参加广场舞比赛,这样热情而善良的品格终于将有恩打动。
但是由于家庭背景和收入上的差距,陷入热恋的张光正又默默开始焦虑,一时间产生了动摇。在一位大妈的教育和有恩的声讨下,他意识到自己人生的症结,端正心态,重新振作。
在一番发奋学习以后得到了出国培训的机会,两个人的爱情也得以继续健康地发展了下去。

作者简介
鲍鲸鲸,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著有长篇小说《失恋三十三天天》《等风来》,2012年获得金马奖最佳编剧奖,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金马编剧。其语言风格辛辣尖酸,洗练,干净,有点调侃和自嘲,故事情节男女皆宜,深受广大年轻人喜欢。


1
2008年,我从辽宁一所专科学校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了北京。在三元桥旁边的一家外资连锁酒店,当上了门童兼泊车小弟。
前三个月是实习期,酒店提供工服和宿舍。有员工食堂。每天工作8小时。早班是7点到下午2点,中班2点到晚上9点,晚班9点到第二天早 上7点。
刚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奥运会,酒店里天天满员,我糊里糊涂的接受过培训,就上岗了。每天帮客人拉门,小跑着帮客人取车,点头哈腰的工夫里,挣了不少小费,其中还有美元欧元。我从小在丹东旁边的镇上长大,爸妈是普通工人,都没见过什么市面。我们那儿唯一的一家西餐厅,老板是新疆人,意大利面做的和拉条子一样。猛的到了这么大的北京,感觉视力都下降了,看什么都有点儿散光。
工作三个月后,我转了正。工资三千多,夜班有加班费。住在酒店提供的宿舍里,8人间,上下铺,和我之前在大学时的宿舍差不多。当时,我自我感觉挺好的,我爸妈的感觉比我还好。我妈知道我顺利转正以后,在电话里激动的嚷嚷:哎妈我儿子老出息了。北京那么大,你能有张床睡,不得了。
从那之后,我当了整整四年的门童。中间加过两次薪,升了一次职,升成了门童领班。
但我也从最开始的兴奋劲儿里,回过神来了。刚来的时候给自己打的鸡血,渐渐的随着小便排出了体外。
工作的辛苦是理所应当,但让我糟心的,是住宿环境属实恶劣。我们那个员工宿舍,设在地下二层,紧挨着停车场,冬天风一刮起来,四周一片鬼哭狼嚎。夏天闷的像蒸笼,空调装是装了,但只通风不制冷。8个小伙子,每天累的像狗一样,回来也就只为睡个觉,没精力也没心情收拾。
所以,我们把宿舍住成了细菌培养皿。头油卷着脚气,百年不晒的被子里裹着体臭,桌子上的泡面吃完了永远没人扔,直接往里弹烟灰,烟灰烧着了就倒啤酒,一个泡面盒从中间切开,就是个三层的提拉米苏--里面什么都有。
每个月的工资,攒下来一些,再加上吃点儿喝点儿买包烟,日子过得很紧张。有时候刚在楼上领了工资,3000多块钱,美滋滋下楼往宿舍走,琢磨着晚上点俩腰子再加瓶啤酒。但一抬头,总是先看到宿舍旁停着的豪车。奔驰或是宾利什么的。摸摸兜,再摸摸那些车,总感觉兜漏了,漏了个大洞,爱与和平之类的想法,都从这个洞里漏走了。


我们门童的领班是个北京人。姓王。我们后来都管他叫王牛郎。
王牛郎家住南城,中学辍学,爹妈都懒得管,自己在街面上混了好多年,最后来酒店当了门童。我刚来的时候,他是带我的师傅。刚来的门童,基本上排的都是夜班,因为实习期不用给加班费。王牛郎那时候因为和客人有一点儿纠纷,被投诉给了领导,所以也被罚了一个月夜班。

我俩开始守夜班的时候,已经是秋末冬初了。凌晨的北京,没了白天的人气,还是挺冷的。我们酒店很没有人性的规定,门童必须在门外值岗,不能进大厅。
有一天夜班,我俩在门外冻的哆哆嗦嗦的,我向王牛郎抱怨工资不够花,王牛郎无私的向我传授了要小费的秘笈。
“你得把自己当成一要饭的。”
“啊?”
“要小费就是要饭,人给你的都是零钱嘛。你观察街上要饭的,为什么有的要饭的能要到钱,有的要不着?”
“因为不够可怜?”
“错!都要饭了,比可怜谁他妈不可怜啊。就像咱俩,冻的跟孙子似的,戳这儿,随时准备给人开门儿。这大半夜的,街面上除了野狗就是野鸡,哪儿有正经人,但咱还是得这么熬着。可怜不可怜?”
“可怜。”我都快哭了。
“光可怜,你照样要不着钱。想要小费,你得恐吓客人。”
“啊?”我又愣了。
“你看,咱们这酒店,一晚上2000起,这帮人,眼儿都不眨的住进来了,还住倍儿美,倍儿坦然,大床上一躺,感觉自己人上人了。那为什么进这门儿的时候,连十块钱小费都不愿意给?因为他们觉得没必要,丫没觉得咱们是人,装没看见咱们。就像那些要饭的,你要你的饭,我走我的路,两不相干,这种情况,让人给你钱?人掏兜儿都嫌麻烦。”
“那怎么办?”我痴痴的问。
“你得让他看见咱们,还是拿要饭的举例子:你想装没看见,接着往前走,架不住我上赶着抱你大腿啊。”
“......那我也得抱客人大腿?”
王牛郎翻了个白眼,“你这孩子,长颗头就是为了显高啊?举一反三。咱干嘛的?咱是门童,咱负责开车门,拿行李,帮客人泊车。咱服务是隐形的。开车门的时候,你能跟客人说上话;拿行李的时候,你能给客人帮上忙;泊车取车的时候,你简直跟他们都快成一家人了,多少男的把车当媳妇儿供着啊,人媳妇儿都交给你了。这你还能要不着钱?”
“可有的时候,我给客人开车门,客人都不看我。想拿行李吧,客人说不用麻烦你了。把客人车开回来的时候,别说要小费了,有的客人我车还没停稳呢,他就冲上来开走了,连声谢谢都没有。”
“所以我说,你得恐吓客人。客人不看你,你看他呀。你就腆着脸直视他,你脸上可以笑,但你眼睛得说:“孙贼,是你爷爷我,给你开的车门呦。”客人不让你拿行李,说不麻烦你了,你该拿拿,麻烦你妈b呀?老子收费哒。平时找小姐,小姐自己都脱光了迎着你上来,你丫会说不麻烦你了吗?车取回来了着急走的,那就是不想给你钱,你干嘛让他上车?你得先把他困车门口,你给他介绍一下:“先生,车的暖风我已经帮你打开了,您下车前收听的音乐我已经帮您继续播放了。车窗现在开了一个小缝,有助于空气流通。祝你一路平安。”话说到这儿份上,孙子还不掏钱,那就变脸,直接眼神鄙视他,您住五星级酒店,大浴缸里泡澡,就算洗脱了皮儿,也是便宜货。开着破车赶紧滚蛋吧您哪。”
我被王牛郎一长串靠脏话堆积起来的经验论说晕了。价值观像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
“师傅,你现在一个月小费能拿多少啊?”我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王牛郎一脸高深莫测,“不提不提,师傅我志不在此,挣多少小费都是白饶哒。”

我很喜欢王牛郎,他说的话,我都当真了,也开始这么干,小费果然比从前拿的多了一些。不过有时候我直视着客人,用眼神传达“我要钱”的时候,客人脸上会闪现过一丝的尴尬,掏钱时特别不情愿,仿佛这五块钱是他这辈子最心疼的一项支出。

又一个夜班,我和王牛郎站在大风里,我跟他说,感觉自己最近确实像在要饭,有点儿没尊严。
“你得这么想,谁他妈又不是要饭的呢?”王牛郎扯着嗓子说。
“你觉得你跟客人要饭。客人住店钱哪儿来,不也是卖命要饭要来的?前厅经理管咱们,他也是跟大堂总管要饭的。总管跟董事长要饭,董事长牛逼么?美国总部一来考察,丫鞍前马后急的跟猴儿似的,就差人家上厕所,他帮着舔屁股了。他不是要饭的?你放眼全中国,谁,不是要饭的?都他妈是要饭的。人活一辈子,就是吃今天的食儿,要明天的饭。”
王牛郎确实很有道理。
但在那个零下5度的夜里,王牛郎说完这番话以后,我觉得更冷了。我那时候想,为什么我觉得人活一辈子,除了要饭,还应该要点儿别的什么呢?

转眼到了春节。
酒店里一到春节,专门来吃饭的客人就多了起来。因为过节,大家比较放松,所以这段时间里,醉酒的客人特别多。凌晨12点一过,一群群醉鬼勾肩搭背的从大堂里穿过,呼天喊地的冲到大街上。这种时候,挣小费也容易的多,上去帮他们开个门,或者帮他们叫辆车,有的客人就把我当兄弟了。
有一天,一个喝多的客人,司机开车来接他,我只是把他扶进车里,提醒他别磕到头,这位客人就拽着我衣领子不松手,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抽出一张100的,塞我手里,“一拜高堂!”又抽一张:“二拜天地!”又抽一张,“永结同心!”他把钱紧紧塞我手里,迷迷瞪瞪的瞪着我:“叫大哥。”
“大哥。”我一点儿都没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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