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目光全集.com》第123/134页
关维汉说道:“情况初步查明,这个事件不是偶然的,它是受某大国指使的一个国际走私武器团伙所为,这个团伙以商船做掩护,长期向我敌对势力贩卖军火,妄图破坏我国和平统一大业。我国政府已经正式提出抗议,深入调查还在继续。肖旅长,就这件事本身,我们应该从中吸取什么教训,也应该好好地反思一下。”
肖镇南嚅动着嘴唇:“我对儿子的死负有责任,我们的训练不够,按道理,他们应该对付得了。”
“能认识到这个就好。”关维议说道,“也包括我个人在内,对演习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估计不足。我们的一些应急机动作战部队,平时的训练课目陈旧,方法单一,关键时刻手足无措,这种训练已经远远不能适应现代战争的要求了。”
肖镇南收起桌上的红布,把那颗子弹握在手心里,痛不欲生:“要死也该我去死,为什么让儿子代替我呀……”
关维汉不声不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红布,在肖镇南面前摊开,里面是一块扭曲着的铜片,铜片表面泛着一层绿绿的锈斑。
肖镇南一脸诧异:“这……”
“这是我父亲的一件遗物。从我当兵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带在身边。”
“你父亲?”
“他是在一江山岛登陆战役中牺牲的,那时我还不满五岁。”
“你父亲他……”
“他在张爱萍指挥的渡海战役司令部里担任参谋长。”关维汉说,“那时全国解放不久,逃到台湾的国民党残余部队还盘踞在一江山岛。当时,他们凭借美国主子的撑腰,在东南沿海为非作歹,闹得中央领导吃不好,睡不香。陈毅元帅火了,他拍着桌子说,不惜一切代价,坚决给我拔掉这颗东大门上的‘钉子’。一江山岛距大陆最近处有三十多公里,那时海军只有一些小型炮艇和护卫舰,登陆船只主要靠征集来的民船,而且陆海空三军联合登岛作战还从来没有搞过。一九五五年的一月十八日,张爱萍下达了登岛作战的命令,那次登岛战役打得很激烈,也很残酷,双方在那个只有零点七平方公里的小岛上投下了几百吨炸弹,山头被削去了一米高。我父亲是随登陆艇第二大队到前线实施协调指挥的,他在争夺二点三高地的战斗中被敌人的炮弹击中……”
关维汉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他被运回大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记得天很冷,我和妈妈被叫到医院里。那时,父亲已经快不行了,我和妈妈站在他的床前都哭了。我父亲坦然地笑着,他把这块从肺部里取出来的弹片递到我的手里,他对我和妈妈说,不要哭,军人的归宿就是在战场上,如果能在最后一次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那是荣幸,只可惜台湾岛还没有解放……
一转眼都过去四十多年了,我们这些人也都在军队里干了三十几年。可是,我们为这支军队做了些什么?几十年没打过大仗了,我们的各级指挥员对现代战争了解多少?我们的士兵在战场上能不能冲得上去?老肖,要把这些家底搞清楚,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要有这个心理准备,也包括把我们这条老命献出去。”
肖镇南听得热泪盈眶:“参谋长,我这条老命早就捐给国家了,捐给陆战队A旅了,我无怨无悔,可是,孩子还小呀……”
“我记得上次在南子岛演习回来,你们A旅牺牲了三名同志,当时我讲过这样的话,任何为强军之路做出的探索,都是有益的,所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人民也是不会忘记的。这话不仅仅是针对南子岛演习中牺牲的三名同志说的,在这次演习中也同样适用。要知道,老肖,官兵们的生命如果还不能换来我们各级指挥员的警醒,那我们就是在犯罪呀!老肖,为什么我们不能反思一下自己,反思一下我们的部队,这样的现状能不让人担忧吗?”
“可是,A旅再也折腾不起了……”肖镇南说着声泪俱下。
“自古到今,哀兵必胜。我相信,海军陆战队A旅经历过几次刮骨疗毒之后,它一定能成为一支不可战胜的登陆先锋。”
肖镇南紧咬牙关,脸上的肌肉嘣嘣直跳。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我信。”
关维汉长吁了一口气,他站起来,欣然说道:“我们到海边看一看,今晚是登陆演习前的最后一次夜间合练了,除了A旅的坦克、装甲车和突击部队参加外,我们还组织了八百艘民船、一万八千人的登陆部队,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好吧。”肖镇南跟着关维汉出了帐篷。
正如关维汉所说,那天晚上,十里海练场上热闹非凡,在通往海边的各条简易公路上,数百辆挂着伪装网的运兵车、指挥车和拖炮车伴着急行军的队伍来来往往,几十辆坦克、装甲输送车、步战车向海边隆隆开进,如果不从迷彩的颜色上来区分,是很难辨别哪些是海军陆战队,哪些是陆军、空降兵的。在附近的机场上,一批批歼击机、轰炸机不停地起降,在他们头顶上。闪着夜航灯的机群呼啸而过。关维汉和肖镇南一起登上一座临时搭建的指挥台,站在这里整个海练场一览无遗,高高的指挥台面对着宽阔的海面,海面上更是灯火辉煌,数十艘战舰和百余艘运兵船在海面上一字排开,前面的两栖坦克、装甲车已经越过滩头,从气垫船、冲锋舟上下来的官兵正向无名高地发起冲锋……
突然间,肖镇南看到了飘扬在冲锋队伍上空“陆战猛虎连”的旗帜,他冲下指挥台,嘶哑地吼叫着:“肖磊――”那声音犹如从地心深处迸发出来的炽热的岩浆,把那个海滩的夜晚照得一片通红。
肖镇南身穿海洋迷彩服,头戴陆战队钢盔,脚穿巡洋舰牌陆战靴,跑进正在冲锋的队伍之中。他从连长叶正言手中夺过“陆战猛虎连”的旗帜,高声喊道:“同志们,跟我上!”便举着红旗朝山坡上冲,官兵们都跟着他高声喊着“冲啊!冲啊!”,不顾一切朝前冲去。
官兵们的吼叫声伴随着轰鸣的机车声震撼着海练场的夜空,钢铁履带碾在砂石砾岩上,迸射出一串串火星。肖镇南跟着坦克车穿过灌木丛,越过战壕,翻上峭壁,在十里海练场上纵横驰骋。
关维汉目睹着眼前的一幕,不禁潸然泪下……
到达目的地,肖镇南已是精疲力尽。他摘下钢盔,注视着岿然不动的兵阵,汗水从他那满是泥污的脸上往下淌。他第一次发觉训练场上的夜是那样的静,那样的美。朦胧的月色下,高大的马尾松轻摇着柔曼的枝叶,一簇簇紫荆花、小叶桉在月夜中絮絮低语,一只只萤火虫在灌木丛中飞起飞落,就连蜥蜴、蛐蛐儿的走动都是那么的细微,声声入耳。
“爸爸,我就在冲锋的队伍里,你看到我的身影了吗?我还是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兵,我想念火热的军营……”他又听到了儿子轻声的呼唤。
肖镇南抬起头来,发现他的面前竟伫立着全旅的官兵。在队伍前面,吴曙光、顾建民、林沐阳、孙克武、魏飞、夏小青……那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人点燃了一堆篝火,那跳动着的火苗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脸,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泪花。
“旅长――”
不知队伍中是谁先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和嘤嘤的痛哭声。
“旅长――旅长――”
一声声呼唤把他从幽远的冥冥之中唤回到现实。
“你是一旅之长,你有你旅长的职责啊,这样下去还怎么演习?怎么带领着A旅打胜仗?”他对自己说。
这时,关维汉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肖镇南站在一辅坦克上,把手一挥:“同志们,我们马上就要征战东岳岛了,大家说有没有信心?”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