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宝》第12/93页


  女孩子本来就是如花一样的年纪,脂粉未敷的样子,也十分好看。皮肤嫩得像是剥了壳的蛋儿,滑溜溜的,双颊带着浅浅的粉色,像是早春二月沾了露珠的桃瓣般。眼睛乌泱泱水亮亮的,睫毛根根纤长卷翘,像是一面小扇子。赵骋一手背在腰后,一手负在腹前,精锐犀利的黑眸,仅仅盯着俏生生立在跟前的佳人看。
  这也是头一回,他这样看着一个女人,就站在他跟前净面。
  赵骋这回还是没有把菊花搬走,送出去了的东西,他压根从来就没有想过收回。在唐妧净面抬头之前,他就悄无声息离开了。
  唐妧以为他还在的,低低唤一声“赵公子”,想着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可以出去给他拿菊花,却不料,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人就不在了。不在更好,那花就放在那儿,反正她跟他说过了。
  在坊里呆到酉时,之后唐府马车过来接人,唐妧就回去了。
  今儿街上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百姓三两个挤在一起,闲聊得热火朝天。以往的这个时候,街上人不会有这么多的,唐妧只觉得奇怪,因而问前面驾车的冯伯道:“冯伯,外面这是怎么回事。”
  冯伯道:“没有几日便是知州大人的寿辰,这不,知州夫人过来了。”
  “谢三太太?”唐妧本能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的。
  以往这知州府一应庶务都是高姨娘打理,人情往来,过府做客,都是高姨娘把持着。在湖州,不管平民百姓,亦或是有些脸面的人家,都是把高姨娘抬得高高的。
  如今谢三老爷做寿,正式夫人来了,想必高姨娘心中的失落感肯定是有的。
  唐妧也没有想太多,毕竟,知州府办喜事,跟她是一点关系没有的。回到了家,唐妧照例去母亲那里请安,不料母亲却拿了份请帖递到她跟前。
  “娘,谁家有喜事吗?”唐妧没有往旁的地方多想,毕竟,自家是做生意的,父兄又乐善好施,平素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给自家下请帖。
  但是,不过都是些跟自家一样的平民百姓。
  “是知州府。”陈氏叹息一声,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是刚刚谢夫人命人送过来的,这样的盛情,我们真不好推却。”
  唐妧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谢夫人派人送来的请帖,瞬间愣神中,脑海中已是闪过无数念头。
  “谢夫人才来湖州,根本应该不知道我们是谁,怎么会突然给我们送请帖。”唐妧低声呢喃,心中却是已经想到了原因来,莫不是因为赵骋赵公子?
  “娘,女儿也不想去。”猜到缘由后,唐妧兴致越发不高了。
  “怎么了?妧儿?”陈氏了解长女,心中晓是非,也分得出事情的轻重,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很明显,是推脱不得的。
  长女心里应该明白,明白却也不愿去,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最近有些累着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唐妧知道自己刚刚有些使小性子了,怕心思细腻的母亲瞧出端倪来,因而忙挤出笑意来道,“娘您瞧,我一说不去,阿满的眼睛睁得圆得像灯笼似的。阿满放心,知道你爱玩儿,姐姐会带你去的。”
  “姐姐!”阿满可开心了,扑进姐姐怀里,软和得像只肉嘟嘟的小猫儿。
  ~
  知州府内,谢三老爷夫妻并两女一子坐在一起吃饭,旁边高姨娘站着侍奉。
  菜上得差不多了,高姨娘则亲自帮老爷跟夫人布菜。谢三太太也不是凶恶刻薄之人,稍稍立了规矩,也就指了指旁边,对高姨娘道:“你也别忙活了,这三年来,还多亏了你照顾老爷跟六姑娘呢。别拿自己当下人,坐下来一起吃吧。”
  高姨娘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委屈,可是也无法,打碎了牙齿,还不得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轻轻俯身,朝着谢三老爷夫妻行了一礼,方才敢坐下来。
  “老爷,您瞧衡儿,吃得多香。看来这臭小子还是亲爹,在家的时候,总爱挑食,怎么哄都不行。”看着被丈夫抱在怀里的儿子,谢三太太笑得眉眼都弯起来,见儿子嘴巴吃脏了,她抽出帕子,凑过去替儿子擦嘴。
  谢三老爷只这一个儿子,而且又很久没见了,可不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打从来了,就抱着不肯松手,连吃饭,也得抱在怀里。
  “衡儿见到了爹爹,开心,所以想多吃些。”谢玉衡虽然小,但是脑袋瓜子却灵活,说出来的话总能讨人欢喜。
  谢三老爷闻声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又亲自给儿子夹了好些菜。
  旁边高姨娘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僵着脸挤出笑意来说:“夫人,妾听说,您来了后,补送了一张请帖,是送去唐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掌中宝十四、

  十四、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连我给唐府下了帖子的事情,都打探得一清二楚。”谢三太太一边给谢知州夹菜,一边漫不经心的跟高姨娘说话,语气倒也不是那种刻意的为难,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好。谢三太太就算再是知书达理宽宏大度,但是眼睁睁瞧着另外一个女人霸占着自己丈夫三年时间,她的小性子也总会是有的。
  她是主母,没有必要对一个侍妾和颜悦色。
  拿捏住分寸就行,只要不过分,老爷也不会管。
  高姨娘有好些年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了,心里极度委屈,却不好说,只能硬着头皮道:“老爷寿辰的事情,夫人来之前,都是妾在管的。所以,夫人您今儿一来就命人给唐府递帖子的事情,妾知道一些。”她顿了顿,见谢三太太只顾埋头吃,没有说话,鼓足了勇气,又道,“唐家乃商户之家,老爷的寿辰,怎么能请唐家人呢?”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谢三太太轻轻启口,声音不大,气势却是有的。
  士农工商,商人最为卑贱,高姨娘想着,老爷不但是湖州知州,还是京城璟国公府的三老爷,身份何等高贵。可是太太一来,却给下贱的商户之家下帖子,实在是打老爷的脸,所以,她想把这件事情挑起来,惹老爷对太太不满。也是一时心急了,只想着揪人家尾巴,却忘了人家为何会这样做。
  “妾不敢的。”高姨娘低着头,主动站了起来,“只是妾不明白,这唐家……”
  “夫人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先下去吧。”谢知州心中有是非轻重,虽然平素宠高姨娘,但是也晓得此刻的确是高姨娘越了规矩,因而面色微沉,丢下手中筷子,抬眸看向高姨娘。
  高姨娘心一拎,连忙应声是,然后默默退了下去。
  见自己姨娘受委屈,谢静音心中也不是滋味,轻轻搁下筷子道:“父亲,母亲,女儿也吃完了。”
  “既然吃好了,你也回屋去,陪着你姨娘吧。”谢三老爷发话,语气稍稍软和了些。
  “是,父亲。”谢静音起身,朝着父母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出去,身边跟着丫鬟秋菊和春桃两个。
  待得高姨娘母女离开后,谢三太太也搁下筷子来,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哄儿子道:“衡儿,让奶娘抱着你去院子里消消食,好不好?”
  “姐姐一起去。”谢玉衡倒是懂事,知道父母有话要说,乖乖应了,然后伸手够姐姐。
  谢静宝起身,欢欢喜喜牵起弟弟软白的小手,跟父母告了安,也下去了。
  “看样子,老爷跟高姨娘,都不希望我来。”谢三太太岁数不大,才三十出头,生得极为艳丽,比起高姨娘那种天生的媚劲儿来,她要显得端庄大方许多。名门出身,跟谢三老爷门当户对,又是打小就算是认识的,很多方面自然更默契更聊得来。对高姨娘,不过是一份宠爱,但是对发妻裴氏,自然是万般疼宠跟倚重。
  “夫人说得什么话,三年前,若不是夫人刚生了衡儿不久身子需要调理,我也不会忍心把你丢下。”谢知州说的倒是真心话,他跟妻子少年夫妻,情深义重,“好在即将三年任满,你我夫妻,往后也无需再受分离之苦。至于高氏,侍奉我二十多年了,无功劳自有苦劳,你不在,有些时候我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谢三太太拿捏得住分寸,见自家老爷退了一步,她索性靠了过去。
  “给唐家发请帖,是子默来求我的。他结识了唐家父子,与其投缘,又说唐家母女都有一双巧手,做出来的发簪很好看。老爷许是不知,现在京城里,不少大户人家亲自在民间择了擅做簪子的妙手娘子,亲自到府上教姑娘们做簪子。”谢三太太说,“不但如此,宫里头也是,上到太后娘娘,下至只有七品位份的常在,都好这个。”
  “夫人是想请唐家人进府教两个丫头做发簪?”温香软玉在怀,谢知州呼吸渐重,语气也轻柔了许多。
  “我有这个意思。”谢三太太伏在男人怀里,看懂了男人心思,轻嗔一声,脸颊红了起来,“家里之前老太太给姑娘们选了两个,不过若是这位唐姑娘手艺真是好,再多一个也无妨。何况,子默这孩子颇为看重唐家父子,我这样做,也算是给了子默面子。”
  “夫人思虑周全,为夫欣慰。”谢知州笑着垂眸,然后把人抱起,往内室去。
  ~
  九月初四这日,唐妧早早便醒了,自己梳洗打扮好后,帮妹妹阿满穿衣洗脸梳辫子。阿满知道今儿要出门做客,昨儿晚上激动了一晚上,闹腾到很久才睡着。今儿一早就蔫了,觉没有睡好,一点精气神没有,只软趴趴缩在姐姐怀里,拼命打哈欠。唐妧给妹妹梳好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还没有醒?”唐妧抱着妹妹,故意说,“那阿满在家继续睡,姐姐一个人去。”
  “姐姐!”阿满一抖,瞬间就醒了,赖皮地紧紧抱住姐姐腰肢,仰起小脸儿来,“姐姐带我去,去玩儿。”
  “好了,姐姐不会丢下你的。”唐妧起身,牵着妹妹小手,两人一道往陈氏屋里去。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了早餐,陈氏又叮嘱几句,然后父子兄妹四人驾车去知州府拜寿。唐家有辆马车,唐锦荣坐在前头驾车,唐妧姐妹跟着父亲坐在车内。
  唐家马车才将行驶到知州府门口,沈铭峪母子兄妹三人也到了,沈家特地雇了辆牛车,也是为了撑一撑面子。
  见到沈家人,唐元森父子自然十分高兴,亲自过去打招呼。沈夫人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唐家人,因而笑容有瞬间不自然,但很快就好了。
  沈夫人知道,知州府给自家发请帖,完全是看在阿峪的面子上。那么,给唐家发请帖是什么意思?
  唐家虽然说行商做生意有些钱,但并非大富大贵,实在是不值得知州府这般抬举。沈夫人心思重,凡事都喜欢想得透彻,此番事情出乎她意料,她心中有些怀疑,是不是唐妧这丫头从中做了什么手脚。那日亲自去了一趟簪花坊,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她说得清楚了,原以为她对阿峪早已死了心,没有想到……
  沈夫人一心想儿子娶高门贵女,而此刻却有市井小民一直觊觎儿子,她自然不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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