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全集.com》第144/144页


自从10多年前看过余华的《活着》和陈凯歌的《霸王别姬》,我始终不敢再看第二遍。在这个丛林世界里,一地鸡毛的小人物本来就是卑微的,但我们居然还有这样的时代,连最卑微的尊严都遭到反复践踏,直至让人将心中的恶赤裸裸展露出来,只是为了活着。每个人都有丑陋的一面,这是事实,但每个人又都有温暖的一面,如果我们只沉浸于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的痛感,我不相信人吃人的悲剧会因此得以避免。相反,我以为,正是因为对他人的不信任,无休止的寻找敌人和继续革命,可耻地夺去了老屌们魂魄归依的家。

《无家》我读了两遍,第一遍是在网络上随着作者的每次更新,作为战争小说来读,第二遍是捧着完整的打印稿,作为伤痕小说来读。第一遍我为大风疾笑,第二遍我为无家黯伤,然而,真到了受命做评的时候,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该说的早就有人说过了。

如果不是山西黑窑奴工的丑恶再次在暗夜点燃了我,我几乎相信自己已经成为理性的中产阶级的一员。我再次想起6年前在山西小煤窑爆炸现场亲见的那20多张无法瞑目的脸,我的心底再次听到了受难者的呼喊:“救救我们。”现在我知道,这些声音仍在呼喊,对着所有人呼喊,它们仍不计其数。

这是“记忆对抗遗忘的斗争”。不是与坏人斗争,而是与自己斗争。人人都是丑恶的始作俑者。在让老屌家破人亡、梦想破碎的时代,人们相互揭发,残酷斗争,与其说是奉领袖指示为真理,不如说是以政治表现来争夺权力这种稀缺资源的趋利选择;在不断吞噬矿工和奴役童工的今天,矿主和包工头丧尽天良、草芥人命,同样是以榨取廉价劳力来争夺血汗暴利的趋利选择。在这些故事发生的当口,我们沉默纵容,任鲜血化为无关紧要的数字淡淡褪去。

身梦无家兮,魂魄何依?英灵在天,倘未远走,当知涂炭家园梦想的邪恶和憎恨今天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看到了老屌的面容,含愤,嗔目,怒发上指冠,手执柴刀向我这个河南不肖子弟喝到:“救救他们,救救你自己。”

书评:为什么我们依然无家?

文/雪夜冰河

在《无家》的结尾段,我曾为两种结局的写法犹豫不已:一方未曾融化的雪,是要被造反派们的乱足瞬间践踏,还是让悄然升起的红日映的通红?很多朋友都说,留下那个有些希望的结局吧,没有希望,我们如何生活?不留一条貌似光明的尾巴,如何担待?劝言者多,我便留下了那被映照的通红的白雪,想了想也是,万恶的旧社会和混帐的十年动乱既然永不复返,为什么不让我们在希望中前进?

可是我错了!

当我看到在山西的那个暗无天日的角落,发生着与和谐无关、与法律无关、甚至与良心无关的发指行为,一切繁华、光耀与诺言都变得一文不值,一切尊严、成就和自豪感都已经灰飞烟灭,在宪法中高举工人阶级为领导者的中华,在全世界经济发展最为快速的中华,在最善于标榜海纳百川、以德服人的中华,发生了我们在堕落的、腐朽的、只有虚伪人权的其他资本主义国度所不能看到的、竟能够对自己的同胞所犯下的罪恶,发生了或许纵是我们诅咒的万恶的旧社会也不能比拟的吃人。中学课本里的“包身工”,和这里的兄弟们的遭遇相比,根本就是小康待遇,卖火茶的小女孩至少可以在火茶的光芒所焕发的想象中幸福死去,而那些只有八九岁的被从河南卖到砖窑的孩子只能在狼狗的监督下,在通红的砖窑中昼夜泣血。

我已经无需再去赘述区域当权者的无耻,主管监督者的弄权,以及直接经营者的残忍,如果我们只把目光去关注那些滴血的棍棒,或许会因此忽略那些黑暗的规则,只看到被闪电击毁的树木,却看不到天空肆虐的乌云。我们可以说,这次恶性事件是一方龌龊人在砖头瓦块儿间诈取剩余价值的利益驱动和一方龌龊官在吃喝嫖赌之余收点红包的麻木心理所所共同造就的偶然事例,我们仍然是在法制的轨道上快速前进,我们仍然是在高效的政党领导下健康成长,这一颗老鼠屎还臭不了我们和谐社会这一锅大粥。我们的总书记不是关注了么?我们的省长不是道歉了么? 我们的公安部不是通缉了么?洪洞县委不是补发了农民工每人1000元的慰问金么?

不行,良心应该告诉我们,不可以,一个也不能饶恕!

洪铜县的砖窑揭开了无比黑暗的一角,如今,河南全省上千名家长自发组队,遍访山西运城、晋城、临汾等地的数百家窑厂,一条血泪铺就的“黑工之路”由此被逐渐揭开,一抹坦荡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下的“灯下黑”正昭然天下,砖窑,盲井,血汗工厂,卖血大军,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跃然纸上,让我们绝望又自卑,让我们愤怒又羞耻。中华大地,还有多少这样肮脏的角落?还有多少这样掩盖的传说?一个小小的村官儿就可以雄霸一方,一个小小的洪铜就可以遍掩真言。感谢互联网,你不仅是城市网民们无聊的空间,对于那些在底层蒙受苦难的人民,互联网是一条通向希望与光明之路。面对这血淋淋的真相,谁又能视若无睹?谁又敢无动于衷?

希望,有时候竟是如此渺茫。我不能够想象这些被虐待的农民工是如何度过那漫长而苦难的五年,那是一千八百多个充满皮鞭、狼狗和鲜血的岁月?如何竟能够忍受?面对如此残暴的压迫,如何能不反抗?权霸一方者毫不顾忌在皮鞭下的揭竿而起,苟延残喘者从不考虑将手中的砖砸向监工的头,这不是个正常的世界,一个正常的世界应该告诉我,这里应该发出最后的吼声!

我突然意识到,《无家》中如老屌一个年代的该样农民,在今天或许并没有进步多少,他们仍然逆来顺受,他们仍然混沌无知,他们仍然宁可卑贱的死去也不发出尊严的呼号。他们仍然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面对外来的明确的侵略者,他们可以怒吼,面对无奈的苍天,他们可以痛哭,而面对来自于自己这个无产阶级当家作主的社会的荼毒,他们却只能麻木不仁,自生自灭!

大仲马曾在《基督山伯爵》里说过,等待和希望,是人类全部的智慧。但我觉得,所谓等待,所谓希望,对于中国社会底层的无家者,不过是更长的梦魇,更深的深渊,更大的谎言。面对在河南煤矿透水事故中解救他们的官员,他们仍然习惯于用下跪表达感激,而非带有尊严的质问,纳税人向人民公仆下跪,跪者痛哭流涕,受者满面春风,封建中国几千年来的一幕仍在上演。如今,我宁愿修改掉《无家》的结尾,老屌当横眉厉目,一声长啸,明知不敌,也要挥刀砍向那不可抗拒的敌人。如果中华大地上还发生着如洪铜县砖窑一样的罪恶,请那些在等待和希望中不可救药的民工们,把你们手中任何可以化作武器的物件砸向那些监工和贪官的头,若干年后,当你们化作黄土,定将被称为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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