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全集》第123/250页


枉自己向来自恃智计多端,这一段日子才发觉,他也许不过是某人轻轻扬手,随意落下的一枚棋子而已。

从廖旦死后,莫怀臣教他大肆张扬势力,献计驱赶凌王寇天,而后给了他那个要命的药丸。他不该贪心,取走了那十余颗要命的丸药,抢着敬献了父皇讨他欢心。原来那药居然有壮阳之效,可谁知那养生金丹实是在饮鸩止渴,一旦停止服用,用药之人便会从性事疲软彻底变作无能。

莫怀臣事先居然没有说,任由着他献药,待父皇习惯了那药,他才点明利害。说这种金丹早已绝迹,这十余颗是这世上仅剩的唯一。

余非惊厥间才痛悔着了人的道儿。可依照余承天的脾性,若自己认错招供,这辈子休说继承皇位,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那个梦想的皇位悬在自己眼前那许多年,他刻意经营了那么许多年,为何突然就一败涂地下去?

他病了一场,恨恨纠结了人手去寻了莫怀臣,只恨不得同归于尽。后者只是沉静地告诉他,如果换我,其实,抉择十分容易……

那人便算说出这等话,也是风轻云淡的优雅。

他想活,想要皇位,于是一咬牙,养生金丹换成了毒药,有壮阳功效,却也含慢性毒素,可以慢慢渗透人的身体,絮乱人的思维,却叫高明的御医也难以觉察。

药是他的,却是莫怀臣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换掉了宫内的试毒之针。换针之人是谁,莫怀臣又是何时做的,他统统不知。不过父皇的反应的确就如药效那样,身体开始时好时坏,一时极端清明,把他叫去一通申斥。他只是假装仓皇地禀报这是药效在改变体质,服用三个月,人便能返老还童。

莫怀臣说得对,人是这世上最贪婪的。无论多么精明的强者,还是乐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父皇渴望永生和健康,面对这诱惑也忍不住将信将疑。不过父皇亦是个极端自负的男人,他认准了排行老三的余非不过是个爱附庸风雅的软蛋儿子,绝不敢对他起什么异心,所以最终还是放过了他。

明日,就是明日。

莫相与凌王的对决引开了父皇的视线,禁军副统领肖智将控制这座皇城。

他秘密入宫,逼父皇立他为太子,而后令余承天就此陷入沉睡。三日后入宫的重臣中会有一位在御书房发觉此诏,父皇转醒,变得神志混乱无法理事,当然和前一段患病的症状加深有关,也不会引起太大怀疑。

他再做后知后觉,站出来痛惜父皇病重,含悲担起太子之职,几番恩威并重。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堂皇历越帝位便会落入自己手中。

整盘计划,好似天衣无缝,余非此刻却无端的心虚。

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总感觉后头迫他拉弓放箭的力量,太过强大与阴森。似乎是从与那位莫相相遇起,事情就朝着一个方向不断推进,直到今日的不可逆转。

靠着椅背,余非又饮了一口冷茶,感觉那冰凉的感觉一直顺着喉咙滑下去,三伏天里冰到心肺。

这一局,他真能成为最后的赢家么?

司马府,菊寒破剑音。

司马性德回到府中,各处守卫森严。他径自去卧房,轻轻点了点雕花柜上的一颗牡丹花心,那大柜便悄然无声地移开,露出斜下的狭窄走廊。

长廊无声一直往下蔓延,只燃着几星微弱的火光。他太过高大,只能弯腰缓缓往下,所以步子显得几分沉重。转了两三个弯儿,终于来到一处不大的房间。

四面十分干净,不过空气稍微浑浊,一个守候的丫头见他使了眼色,就点点头无声地退了出去。司马性德就立在榻前,深叹了口气,弯身将沉睡着的清冷女子抱入怀中,出指点开了她的昏睡穴。

那个女子在他的注视中幽幽转醒,秀丽的眸子略带着恍惚,“司……马?”

“我在。”

男人的声音十分阳刚,面对着她却总是放低放慢些,十年未变。

手指攀上她的发,习惯性地轻轻拂过,杜秋茗却陡然绷紧了身体,“司马锦?!”

司马锦的红衣轻燃如火,与她的一身白裙恰成对比,刚毅的面容上因为她的呼唤微微一震,“不错。”

他的真名,叫做司马锦。他在历越功名显赫,深得皇帝器重,娶了一位才貌过人的妻子,是人人称羡的上将军。不过为官十二载的司马锦,却并非历越人,他听命的主人,从来只有一个――凌王,寇天。

前段日子他遵从主人命令,做戏相助余战。不想自己低估了身旁人的敏锐,三妹身世之事被泄露之后,秋茗一直在怀疑他,面上却表现得风平浪静。而后她故意撒饵,他就不知不觉咬了钩,闹到最后面对她的种种指控无可抵赖,终于被逼出了真相。他不能放她回杜府,只好暂时禁锢她,想找机会与她好好谈谈,又奔忙不停加近乡情怯,所以只命人不断给她服下丸药。

如是几日,她的□突然血流如注,救回来之后虚弱如死。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秋茗怀上了自己的骨肉,而自己,则亲手杀害了他们的孩子。

他悔得恨不得替她受十倍的痛楚,却不知要如何才能求得她的谅解。

譬如现在,秋茗一双乌珠寒峭,望他的神色好像看到了不洁的龌龊,“还来干什么?放开你的脏手!”

司马面色一暗,杜秋茗撇开了头。

哈,这就是她正直的丈夫。十年来,强势地保护,温柔地怜惜,连她多年并无子息,他都不曾计较,从未提过招小纳妾,或者学着外头的浪荡丈夫般寻花问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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