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全集》第150/250页


“你答应老夫一个条件,老夫就去救醒杜倾瞳。”

莫怀臣不禁失笑,善意提醒道:“她似乎是先生的弟子。”

死风老人摊摊手,红润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你不答应也行,老夫保管那群御医救不醒她。那孩子的命宫近日暗淡主杀,再拖一拖,一旦光破,就是神仙也吊不住她的命。”

其实,就算某人没有用那个隐秘古老的方式给他传信,他一样会出现。不过那人却这样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请求和命令都是为了一个女子的平安。他如果知道这个女子和他可能的渊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他却没有先去皇宫,而是寻到了眼前的男人。只因近年来北空紫微星辰忽明忽闪,旁边的一颗新星却异常璀璨。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绍渊莫相,究竟是那颗帝星,还是争辉的异星,他头一次掐算不出。赶来见到了他的面,还是难以断定。但是那两颗星都与倾瞳的命宫注定辉映牵扯,他应该不会算错。

日后的争霸大戏,此人总还算是十分要紧的人物。

莫怀臣面上虽未显,握住瓷杯的手指却微紧了紧,快捷道:“阁下不必兜圈子了,究竟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不出所料!

“老夫就是要你的命啊,不要整条,也要半条,你肯给么?”

“大胆狂徒!”

柴青和鬼和尚惊怒间齐齐抢身,那只雪狼顿时利爪伸张,乍起了一身毛发,对着进攻者威胁地低呜。

还未交手,莫怀臣不过垂目轻巧地吐了两个字,就定身法一样将柴青他们定在原地。他说:“我给。”

那晚,夜色轻浮,死风由杜君鸿引荐,只带了一个中年随从一只奇怪的白狗进了禹华皇宫。西殿之外一筹莫展守着的御医们,被死风坏脾气地一口气全轰出来,反而还松了口气——至少今晚,里面那个绝美女子的性命,不由他们负责了。杜卧云原想在那里照应,但是死风说要安宁空间,也不肯容情,将她一并驱赶。

杜卧云徘徊在殿外的玉阶上,低垂臻首对着夜空的圆月虔诚地祝祷。好一会儿,感觉父亲的手压了压她的香肩,“放心,死风老人很快就会唤醒瞳儿。”

“但愿如此,愿佛祖慈悲保佑吧。”杜卧云微微点头,沉吟了片刻,柔柔道,“爹爹也不必忧急太甚。司马性德虽然逃掉了,但是终究还算有点人性,写了长信交代了大致的来龙去脉。他此番带着大姐随凌王回堰丘,皇上虽然派兵追查,估计难以一时就寻回。不过看他信间语气,和这些年的作为,此人对大姐之心总是真诚无欺的。我们只需等三妹恢复健康,再从长计议。多事之秋,爹爹更要保重自己,新皇那边还需要爹爹的扶持。”

“是。”杜君鸿也勉强笑了笑,爱怜地看了看她憔悴的花容,“你更是连日辛苦,也要小心身体。”

到了这个地步,父亲还是没有一句责怪!

几日积压的悔恨再也抑制不住破堤而出,杜卧云忽然扑通跪了,瑰丽双眸泪珠迷离,砸到阶上扑扑作响,“请爹爹惩罚女儿。这一切变故,大半是因卧云的自私所致。如果卧云当时发觉有异,早些想办法通知爹爹,爹爹自然可以早作应对,不需要来这皇城之中,三妹与魏风便不会遭遇到后来的险情,害得魏风身死,三妹悲伤欲绝,至今生死未卜。卧云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相代,却有心无力。卧云、卧云害苦了杜家……”

杜君鸿连忙搀起哽咽的二女儿,急道:“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你也未曾想过这样的后果,快别这样,起来,快起来。”

杜卧云只是不断泣泪,哭得头不能抬,杜君鸿也就一再安慰,两人的声音在浮暗间随风遣送。

不远处的拱门之后,有个清瘦得有些单薄的身影立在了阴影中,却也不迈进去。他缄默地停了好一会儿,身旁的早荷终究忍耐不住,悄悄问:“皇上,那个大夫到底有没有用,咱们不进去看看童若么?”

余箫轻叹了一口气,反而靠在泥红墙边,手指一颗一颗拨动那串冰凉的佛珠。大地静廖,只有不远的池塘中倒映着潺潺的月盘,波光中温柔地晃动。

“咱们就在这儿等吧。”

那份皎洁,那份明亮,那份无与伦比的清澈,原来就好像这镜中花水中月,竟不属于他啊。

她是他的堂妹。人都说皇族之人六亲不认,无亲可系,无情可信。偏偏就有一个杜倾瞳,不助亲生父亲或者异母兄弟,好像信手拈来,将这历越江山囫囵送到自己手中。他该感激她的,可是心却在知晓她身份的那一刻,苦涩不可言。

她太慷慨,可她越是完美无缺,他便越发苦痛。明知道不可以,心却不由自主地热爱追随,绵绵难休,全然不是兄长对妹妹的情感。不过眼下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肯醒过来,不再高热,不再流泪,只要她肯活过来面对杜魏风死去的现实,叫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柳丝多情,触手滑过水中月色,捞不起那一轮明亮,不过激起几圈涟漪,虚光扩散。

西殿之中,那个女子卧在华贵的织锦缎被之间,白瓷般美丽的面颊消瘦憔悴,紧蹙的黛眉,好似锁不住压倒一切的绝望悲哀。雪狼看到她就欢蹦着奔过去,扒着她的手,伸舌大舔了一下,被死风喝了一句,“追冰,别挡事。”

雪狼不大乐意地退下来,在榻旁盘成一团,蓬松的白毛看起来好似个温暖的坐垫。

莫怀臣自进来伊始,就一句话都没有了,一双墨黑深邃的眸子锁在榻上女子的面上,神色似喜似悲,却是难以形容。

死风俊目打量一眼,才咳了一声,“现在这里没人,你也不用憋着。万一气血淤积,等会儿用得上你的时候,丞相大人怕是连半条命都保不住。”

幽风滑过莫怀臣乌黑的发丝,扯起他若有似无的低语,“要在下做什么,先生就请赐教。”

死风瞪了他一眼,“死脾气,等下有你受的。”一面从身边取出一瓶甘露,娴熟地扶起倾瞳的身体,一面转头探询地望着莫怀臣,“老夫的‘夺醉’,是为大补大热之药,只能靠‘殇心诀’的阴柔内力化开,才不会伤人身体。天底下会‘殇心诀’的,恐怕只有你这个秦暮景的嫡传弟子了吧。但是以你此刻内外伤势,强转‘殇心诀’必定带动旧创加剧,可能到一半便支持不住,那她饮进的‘夺醉’便会变成至毒,冲击五脏烧毁神智,从此可能永不能醒。你先想好了,是愿意赌了性命救她呢,还是要你的万里江山。到时候别说老夫诳你。”

莫怀臣顿了顿,一丝流芒滑过眼底,锐利压迫,“既然先生早知今日的结果,为何不下山阻止?”

“哈。”死风却不羁地扬眉,毫不遮掩地回道,“老夫为何要阻止?自古逆天而为之人,最后必遭天谴。而躲过灾劫的人们,又有几个会挂记当年泄露天机受到诅咒的傻子?这些都是命,杜魏风命宫短浅,无可奈何;高贵余家作孽深重,则纷纷一昔死于非命;包括余箫沉没过后,主宰明黄,都是人的命。老夫看得到,也改不了人的命。你们早死晚死,都和我无关,老夫为何要自作多情做滥好人?你这么啰唆,到底要不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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