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全集》第27/250页


精湿的苗条人影在丛林中急急地穿纵,好似背后有鬼在追着。直到奔了近一个时辰,雨也住了,才寻到一处供猎户休息的偏僻小房子停了下来。所幸小木屋里还有些柴草火石,倾瞳燃火烤了湿衣裳,身上才暖和了些,就筋疲力尽地盹着了。黑沉的一觉,隐约间重对上了一双墨澄的眸,静如春水涟漪,转瞬却幽冥寒彻,不觉一挣惊醒来,天已蒙蒙亮。

鸟鸣山气青,已熄的火边散着幽幽的潮凉。

倾瞳却是头沉身重,唇干欲裂。支撑着搜了一通自己随身的荷包,就丧气地苦笑了――枉她算是精通药理,随身有解万毒的救命散,却没有一味治疗普通伤寒的防风。而且似乎除了这一堆毒药解药,自己真是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了。看来回禹华城之前,她必须冒险进一次城,不仅要好好歇一两晚养好风寒,还需想办法筹到些银两。否则没见到父亲之前,自己不病死也铁定得变成路边的饿死孤魂。

勉强爬起辨着太阳的方向一路往东。这一带原本山险人稀,加之雨后路滑,她摘了些野果果腹,走走停停地不知跋涉了几个时辰,才隐约眺见了一座城郭起伏的轮廓。倾瞳顺手抓了点湿泥涂到烧得红灼的艳面和胡乱束起的发间,就变成个脏兮兮的野小子模样。

不过垂首的工夫,眼前就是一阵黑白晕眩,几乎跌倒,她一面抱怨自己高估了病弱的体力,一面辛苦挨到了城门口。

门口的年轻官兵立矛伸手,“通行证。”

通行证?她是私逃,哪有什么要命的通行证?

倾瞳只好赔笑,“各位官爷,小人山上采药遇险,行李都丢了,能不能……”

“没有通行证不能过!”那年轻士兵人倒公事公办,“要是遇险遭难的,报上你的籍贯出身交给官府查核,本人暂时收押。或找到同伴能证实身份,也可以放行。”

倾瞳愣了愣,咬牙叹了口气,“多谢官爷,小人懂了。”

姗姗转回城外的郊野,找了块大石背靠着就瘫软坐下,心中依旧坚信清明。

她不信命!她信事在人为。不到万不得已,她杜倾瞳绝不自曝身份,重入禹华城那场等待的险局。

今天最好能拦住一两个过路的商客带她一程……至少,要在她的风寒转重之前。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会儿林陌间又飘起了霏霏细雨,寒风沁骨。四下无人烟,唯有一个娇柔的影子无依无凭地沐在风雨之中,抱紧了臂膀簌簌发抖。

冷,非常冷,五脏六腑都浸在那片早春漫然的寒冰里,骨头却快被高温烤软烧化了。灵活的十指渐渐失去意识,连缓解的穴位都找不准了。

可能是近几个月边境不够太平,久久,很久很久,居然没有半个商队经过。直到天幕渐沉,才从远远的野陌那头,翩翩行来一顶藏青小轿。

心神也都烧得逐渐迷糊,倾瞳晓得再挨不下去,猛吸了口气就跌跌撞撞闯到路中央,展开了双臂,“停一停!”

哗啦哗啦几声兵器出鞘,“什么人?”

她微惊,如今退无可退,索性勉强稳着不让自己上牙磕下牙,“我是禹华城医馆的学徒童、童若。昨天山路豪雨,我采药失足遇险,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入城文书也丢了,城也进不去了,我又感染了风寒。这位大爷,能否发发善心,将我带入城中,在下日后一定结草衔环……”

轿边的人却凶神恶煞地一掌推来,“去去去!哪里来的奸细流民,胡言乱语!”

倾瞳哪里抵挡得住,直如纸片一般疾退了几步,重重地跌进路旁的泥泞里,小脸登时被擦得几丝麻痛。

很好……

倾瞳握紧了拳,在泥水中吃力地翻身对人,高高扬起淋漓着狼狈的头颅。

不能哭,杜倾瞳!

如果眼泪帮不了你,就不许哭!

一面暗暗命令着自己,一面哑声冷笑,“天地万变,旦夕祸福。轿里的这位陌生人,难道此生就注定福星高照,平顺到死?”

“叫饭花子,反了你了!”

“等一等!”淅沥雨间传出一声温和成熟的喉音,藏青的轿帘掀开了半段,“他说得出这话,就帮他一次!”

似乎是,得救了。

强制着紧绷的心,骤然一松。倾瞳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地软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绕上了诱人的饭香,掺杂着微酸叫醒了饥饿的肠胃。明眸颤了几颤豁然而开,云色床幔苏青垂帘,简洁中不失气派。顺势环视四周,不大的一间客房模样,桌上朱红托盘中几个杯碟碗盏,散着袅袅安心的热气。四肢百骸还残余着高热的酸痛,肌肤间摩挲的素衣薄棉带着柔顺的暖,却令初醒的倾瞳大吃了一惊。

一撑身才发现床旁还坐着个打盹的大丫头。正圆的脸黑黑的眉,脑袋一点一点地,坠低了就猛一抬,脸上的肉便跟着一颤,胖得蛮喜人的。倾瞳方动,那丫头就醒了,擦着眼睛道:“你醒了啊!”

倾瞳微微收拢了胸口的襦衣,“我的衣裳谁换走的?”

“我啊!”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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