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全集》第71/250页


“哎哎哎,一人一半,总行了吧。你别扫兴么,咱们看看星星吹吹风,自从回了这里,都没有安稳地坐下一次。”

倾瞳到底将酒瓮推给了身边的人,一面枕着自己的胳膊惬意地往后便倒,“真舒服!”

天上银河灿,星繁月如钩。幽幽星河似海,不知暗渡了几许无意春风。

杜魏风不走了,自顾自沉默地饮酒,倾瞳也就不出声地看星星。

这种安然相对,也算是多年来的默契。

不一会儿倾瞳轻呼着一拉身边的人,“流星呢。”

果然是流星。数道无限美好的银轨刹那滑过天宇,交错的碎芒灼灼,义无反顾的决绝。

倾瞳望定天边的余光残烬,有些感叹,“有人说那些星星是看到水中的影子,所以拼着堕天追逐地上那颗宿命双生的情人。其实除了最终的毁灭,星宿什么都剩不下。这样的追逐是不是很傻?”

她径自若有所思地专注望着天地,却并没有察觉身旁的那双眼睛――沉默而执著的,却因为她的言语一瞬间狼狈至极,灿烂至极,情浓至极的眼睛。

杜魏风今夜的确有些失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知足的。做她的侍卫、家仆、师兄,甚至陪她出嫁,一辈子守在她身边,无悔尽责地护卫。他一直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当那个白衣丞相在他的视线内那么缓慢地吻住她的时候,他却只觉得浑身气血倒流,好像被人重重拍裂了心肺,咬牙屏息,却没有听闻风中半声求助的呼唤――她没有拒绝。

忽然明了了: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袖,撒娇求他一起丈量杜府走廊的小丫头长大了;那个嫁了人死了丈夫,却还能没心没肺的女孩现在蜕变成熟了。

她如他所愿,将他当做最敬爱的师兄,最依赖的亲人,最贴心的护卫,却为了这个谪仙般的立渊公子,开始在意,踌躇踯躅,思而无寐。哪怕此人如此神秘莫测,哪怕晓得他仍有所图,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欢喜他……

总听人说一醉解千愁,他没有愁,他只是觉得苦涩。所以想让那辛辣的滋味盖过心头漫溢而过的感觉,如此而已。

夜风无聊又拂起他散落的几缕发丝,痒痒地扫到倾瞳的面上。弄得她轻笑侧首,撑起身子摊开手,“你的手伤好些了没有?给我瞧瞧!”

“不碍事了。”扬手饮了一口酒。

倾瞳不乐意了,一把将酒瓮夺过来,“你自己是大夫,不懂伤筋动骨不宜饮酒刺激吗?师父看到肯定把你扔进雪洞里面壁。”

他扯了下唇角,眸中溅起几丝酒气的迷离,“那就等师父罚我好了。”

倾瞳愣了愣,想想他一年到头也难得放纵自己,也就不再计较,佯作板脸,“那好,酒你就喝着。反正是要领罚,我来罚!”

趁人不备,倾身就过去弄散了魏风随意束起的发髻,双手跟着怪灵巧地攀上。杜魏风的发与他的性子倒是南辕北辙,十指间泻过的墨瀑丝滑如流水,好像数之不尽的万千温柔。不过从彼此长大之后,他就很少让她近身,上一次为他束髻更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大抵挣扎了一下,被倾瞳使了全力咻咻地按着肩膀,“不许动!”

“小瞳,你别!”杜魏风有丝无措,明明一起身或者稍动真气就能将她甩开,却怕她摔了痛了伤了。

她还是带着点蛮蛮的强迫劲儿,“都盘乱了,说了不要动!”

于是编股打结顺利完成,然后归总了在头顶盘成英挺的男髻。魏风平日半遮的面容便全都露在星芒下头,眉若刀裁,俊眸含英,鼻梁挺秀。

倾瞳左右看看,十分满意地拍拍手,“这下好啦!七七明儿又要发疯了。”

杜魏风只是低低地垂首,“谢谢!”

她晓得他手伤不便,又一向不会求人,才这般半强迫地帮他打理头发。方才她编得极细密,明早他只需简单归总盘髻就好。这份体贴用心,他岂会不知?

“魏风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怕了你了!”倾瞳耸耸肩复又搂着酒瓮躺下了,宽大的薄袍反而勾勒出起伏曼妙的肢体,娇声风中慵慵一叹,“眼下事情越来越复杂。凌王看来暗中襄助余战已非一日,绍渊那个人又瞄上了余非。你说我们夹在中间,怎么表态才好?”

好似徐徐凉风吹散了满脑乱绪,事关杜府,杜魏风自然不敢马虎,“今夜我才收到消息,当年伺候过清音前辈的那几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倾瞳吃惊地睨向他,差点弄撒了手中的酒,“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死的?”

杜魏风顿了顿才慎重地答:“死了一月有余,都是――意外。据说前两天也曾有人去那里寻访他们。”

“所以,下手的可能并非余战或者寇天的人?”

“嗯。”

倾瞳不由得懊恼地轻顶着额侧太阳穴,“真要命。”

想要从这团混乱中剥茧抽丝,找到连起一切的线索,简直千难万难。选择相助余战或余非,更是个大问题。杜府的安危,摇摇欲坠的平衡……心里又将一切朝中时局滤过一遍,黛眉只是越蹙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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