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德青岛战争全集》第69/109页


在青岛港上的这帮子德国人也不是傻子,国际形势看得比谁都清楚,于是对日本的侨民管理的相对就略松一些,对日本的商船检查的相比之下也不是那么的苛刻。当然了偷运贩私品德国人还是不客气的,日本商人更奸诈,抓住了这个有利的时机,大肆地进行倒卖军火偷运鸦片的买卖。

开始他们利用木船在崂山沿海一线进行偷运交易,可崂山的土匪、海盗不是闹着玩吃素的,很猖獗,几次抢的日本人放弃了这种偷运方法。他们改用小火轮,把小火轮驶进胶州湾。胶州湾是德国人港口管辖的全部,土匪、海盗轻易的不敢到这里来。日本商人把小火轮停在了胶州湾码头外,既不报关也不通关,而是报了一个船坏港外等待锅炉大修。小火轮的锅炉坏了,这锅炉坏的程度就不好说了,德国人知道日本是新崛起的工业国,其发展速度不慢于他们德国,在国防军事上基本是和他们相抗衡的。就这种小火轮而言,在世界上最先开发用于商用的只有英国和日本,也就是说在当时能够修理这种小火轮的只有英国和日本,其余的国家是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人员和配件的。

中国是一个种大豆、高粱、小麦、水稻的国家,那时中国最先进的工业就是民间的铁匠炉了,能打造把兵器、农具什么的。干将莫邪夫妻两个合伙打造了两把剑,后人就称之为宝剑,世上独一无二,一直吹嘘了两千多年,炫耀中国的兵器工业多么得伟大。慈禧老佛爷也不甘心自己国家得落后,也想与吴王齐名,派手下大臣张之洞在汉阳搞了一个铸铁厂,从英国人手中买了一条枪,照着那条枪仿造了起来,人称汉阳造。美国人的马克沁注水重机枪都问世了,张之洞的汉阳造还在那里十发子弹九发打不响,全是哑火,如同一根烧火棍。德国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维修小火轮这样得尖端技术了。所以德国人认为小火轮停泊在那里时间长,是必然的了,只要你日本人不上岸他就不去管你。

日本商人刁滑得很,表面上很遵守德国人的船泊抛锚停泊规定,小火轮上的日本人装出一副等待国内来人维修的样子,暗地里却在偷偷地往岸上倒卖军火鸦片。他们物色了爷爷和山里妹这一老一小得破船,欺负爷爷年老体弱,山里妹是个女孩子,少不更事。便在一天的傍晚趁着爷爷和山里妹放流网时派人将爷爷的流网全部割烂。事后又装做善心的样子要租用爷爷和他得破船,爷爷的网破烂了,没了打鱼糊口的工具,现去置办又没有那么多的钱,为了和山里妹暂时糊口只得屈从。

日本商人租用爷爷得小船只是在夜间,他们在小火轮上向爷爷的草棚子发出暗号,爷爷、山里妹便驾了小船到小火轮上把日本人摆渡到岸上,日本人就在海滩上与他们得下线贩子交易,然后爷爷和山里妹再把小火轮上的日本人摆渡回去。日本人在上小火轮前付给爷爷和山里妹这一次的租金,一切都在黑暗中秘密地进行的,只要爷爷和山里妹不说,守口如瓶,可以说是万无一失,青岛港上是不会再有别的人知道的。

王小五酒楼的李掌柜摸清的只是从王小五酒楼到海滩上的这一段,海滩以下的事情那个日本人就不知道了。再说小火轮上的日本商人谨慎鬼灵得很,他们选择的交易日都是月黑风高的天气,或是伸手不见五指得黑夜,海滩上的日本小贩根本就看不见水里的船只,更不用说船上的人了,他们得上线像是水里来,水里去似的,岸上的商贩自己都感到很神秘。

老儒腐得到这个消息后自己心里先凉了半截,一提到水,他的心里就有些气恼!这地球上好生生得多出这块海水来干什么?有了这块海水给人们做事带来多大的不便,阻断了多少人的脚步?要不他老儒腐可以走到日本去,看看日本到底在哪里?日本人都在家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种地?他想把胶州湾里的水抽干,又一想不行,胶州湾虽然不大,方圆也就那么一百来里,不,不到?不管它到不到?它可连着五大州四大洋呀!自己尽在这里痴想!他觉着好没劲,很疲塌,身上疲软无力,没精打采。

回到家里一头就倒在炕上,冬生、疤根、强子见他精神低落,以为他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气,或是病了,忙都凑到近前来,强子道:“先生,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欺负你不要紧!你告诉我,我替你出这口气,到了夜里我到他家里给他一手雷。”

老儒腐看着强子没做声,心想:在这人世上有事无事千万别惹事,惹着那老实的他只会在心里骂你,但不会对你怎么样,惹着那性情刚烈的或是记恨人的以后可就来麻烦了。他还要往下想下去,冬生用手试了试他的前额,见不发烧,不象病了的样子,对疤根、强子道:“先生累了,让他好好歇歇吧!”说着就要去给老儒腐拉被子。老儒腐制止了他,从炕上坐起来,道:“不是先生我没本事,我去打听的这事真是叫人扫兴,打听来打听去,日本人把东西都藏在海里了。”接着他把事情的过程说给他们三人听了,疤根道:“先生,咱们先不要自馁,日本人再刁滑他们不是还在咱们的国土上?他们在咱们的国土上,只要他们能办到的咱们也能办到!”疤根的话说得很有气魄,令强子的精神一振,他道:“对,根哥说的对,在海里怕什么?只要我们搞到船……”

船?……冬生想:对,船。他想起了爷爷的那条小船,想起了爷爷,想起了山里妹,想起了他初次流落到青岛港的伊始,他们的船顺流漂到了帽岛,在帽岛上撞沉了,是爷爷救了他们,他们乘着爷爷的小船回到了岸上。后来爷爷的小船成了他跟爷爷和山里妹三人赖以生存的依靠。爷爷曾经想过,用那条破船多打些鱼,多积攒些钱,等钱积攒够了就到岸上的村子里,去买块地皮盖两间草房,好给他和山里妹把婚事办了。冬生想想爷爷的话心里就高兴,想起山里妹情爱的目光心里就幸福,啊!等有了钱就买块地皮盖两间草房把婚事办了!冬生又想起了芳芳,想起了慧子。男人在选定一个女人做自己的老婆之前,不会不想起自己认识的所有适合做自己老婆的女人。他的脑子在翻江倒海,陡然又怔住了。他看着眼前的老儒腐、疤根、强子,又想起了住在阿毛公馆里的四十多号的兄弟们,如果自己结了婚,去过太平恩爱幸福的小日子,他们能答应吗?他曾经跟他得很多兄弟都拜过把子,起过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甘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而且是对天地发的誓,即使兄弟们看在拜把子的情分上答应他娶亲将媳妇,天地老子也不答应啊!发过誓的人应该心诚,不能违了天地良心,食了自己的誓言。做人得做的义气,只要义气在先,自己觉着自己够义气,那么兄弟们就会跟着自己干。冬生想着想着笑了,他摇了摇头,想把脑子中的这些事象扔东西那样从脑子里摇出去,不再去想。他的这种动作和想法太幼稚了,能吗?再说,哪个男人不想女人,哪个小伙子不想娶媳妇?不想女人?不想媳妇的定是白痴。

强子见生哥想着心事突然得笑了,他对老儒腐、疤根道:“先生,根哥,生哥定是想出注意来了,这注意一定很好,要不,他不会笑的。”

老儒腐睁着老花眼瞅了瞅冬生,摇摇头道:“我看,再好的注意也没用,人家把东西藏在海里,咱们都是些旱鸭子不识水性,即使知道藏在哪块水域里,还不是干着急?”

疤根见老儒腐像泄了气的皮球,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没了精神,他忍俊不禁,笑道:“先生,我们可不是旱鸭子,我跟生哥、强子都会挂帆使舵,摇橹划桨,驶起船来干净利索。他们藏在海里怕什么?只要我们搞到船……”

要找船,除了老儒腐,冬生、疤根、强子都心照不暄地想到爷爷得那条破船。疤根、强子知道生哥要去商议爷爷得破船,或去打听海里的情况,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生哥,你……”冬生截住了他俩的话道:“兄弟,我一个人先回爷爷那儿看看,摸摸情况再说,你两个去阿毛公馆照看着兄弟们,别让他们再惹出乱子来,先生这几天累了,叫他好上休息休息……”

第四十九章 情妹想做新娘 生哥为枪奔忙

 生哥回到了海滩上,老远就看见山里妹坐在沙滩上补那被日本商贩偷割烂了的鱼网,那鱼网被割得太碎了,如若不是穷,爷爷能拿出钱来买新的,早就扔了。

这鱼网也真是的,本来就经过山里妹的千补万裢,这回倒好,山里妹不是在补而是在一片一片地连接,这工夫就费大了。补补裢裢刺绣个花什么的,是女孩子的天性,女孩子心细能耐下这个心烦。

生哥抬眼望去,在长长的海滩上,渔家的女人们在编织着破旧的鱼网,渔家的爷们们在修理着破旧的渔船。阳光虽然沐浴在金色的沙滩上,但这里并不浪漫,没有歌声,也没有吃饱喝足了的有钱人所想象的乐趣,这里只有劳累和饥饿。人们都在低头用心做着手中的活计,被生活逼迫得低首下心,没有心思去看那碧蓝的大海和蔚蓝的天空,更听够了那海浪波涛得搅闹声;他们多想安静一会,休息一会啊!偏偏那海风刮的你说话都得大声喊。

同在一片蓝天下,这里是海浪和风的世界。从车水马龙喧嚣的闹市到这波涛连天得大海边,听到的是另一种喧嚣,这种喧嚣让人舒心,心旷神怡,天籁之声,是大自然得美感。海鸥在搏击着海风波涛,在海风中时上时下,它并不掠过海面,而是一头扎进水里……

冬生沿着海滩往山里妹的身边走去,海滩早已布满脚印,被忙活的人们踩杂乱了,分不出谁是谁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山里妹像是跟冬生约好了似的,在冬生走近的那一刻,她转过了头去,但手中的梭子仍在飞舞。那纤纤的胳膊和纤细的手指,生下来就是艺术品;本来是用做表演婀娜美丽舞姿的,却阴差阳错的在这大海边风吹日晒,粗劣地劳作着。这就是命运,命运是什么?命运就是命中注定的,人一生中生死、贫富、祸福的遭遇。难道山里妹从生下来的遭遇是命中注定老天爷安排的吗?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吗?

山里妹看着生哥只是笑,什么也不说,她得笑虽没出声可是发自内心的,这是爱的一种方式。据说对男人爱过头了的女人,对男人什么也不说,她们是用心去表达的。

冬生坐在山里妹的身边,心里有话想说,但不知什么原故憋了半天才道:“补网呢?”山里妹没做声只是笑,脸上泛起了红晕,两颊绯红。山里妹有些害羞,是自己内心思念生哥得羞涩。山里妹没回答冬生的问话,冬生并不放在心上,他知道山里妹的性格。他抬起头往海里望去,见爷爷正在水边舣船,看样子是在那里修理。他还是问了一句,道:“爷爷呢?”山里妹顺着冬生望的方向看过去,意思是告诉生哥爷爷在船上呢!冬生起来向爷爷走去,山里妹看着生哥的背影,收拾了工具,快步回到了草棚子,烧水做饭去了。

冬生帮爷爷把船掉转过来拖出水面,待了会潮水落下去,两人便在那里堵渗漏。爷爷并不知道冬生回来的目的,只当是他回来看自己,所以就没把日本小火轮上的日本人雇佣他的事说给冬生听。这时山里妹烧好了水盛在瓦罐子里提了来,爷爷对山里妹道:“孩子你生哥回来了,咱们回家吧!”家!多么亲切的名字,分明是个草棚子;爷爷也说是家。家,把无家可归的人连在了一起,他们无形中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山里妹见生哥回来欢喜得忙这忙那,忙着做饭给生哥吃,她一边做饭一边问冬生道:“生哥,这回不走了吧?那街里有什么好的,整天家乱糟糟的,干什么的都有,我跟爷爷每天都替你担着心呐!”

冬生没顾得回答山里妹的话,只是朝着山里妹笑笑,在那里跟爷爷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冬生见山里妹织补的网破碎得厉害,以为是网线腐烂自己破的,那网本来就使用了多年,不结实了,他在家里时也是这么每天忙着和山里妹一起补网,或是跟爷爷一起修船。为了那口吃的,为了糊口,整天家忙里忙外没个闲着的时候。爷爷偷闲时抽袋烟,他和山里妹感冒发烧不能动时就算是忙里偷闲了。所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网是被日本人偷割的。

上次他把爷爷和山里妹搬到阿毛公馆去住,是想着让爷爷和山里妹在那里享享清福,那知,爷爷是一辈子劳累惯了的,闲不得,闲着浑身不受用。这不是说爷爷命贱,忙活的命。但生命在于运动,逸豫亡身的道理世上的人都懂的,可很多人手里有了余头,够吃够用的就开始懒惰,不再去勤快。筚路蓝缕也确实是太艰难了,多少人付出了终生的心血,甚至丢了性命,成功的又有几个?真是令人望而生畏,所以一般的人能填饱了肚子也就不再去奔命了。

冬生望着遥远的碧落,他在寻思:这星空到底有多长?那么这茫茫大海在哪里才是尽头?人生的欲望是否与这星空和大海一样,没有尽头,永无止境?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样打打杀杀是为了什么?是想得取更多的钱财?说句良心话冬生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只要能吃饱肚子就别无他求了。把兄把弟们把他推到这风口浪尖上,着实让他骑虎难下,他现在可以说是被自己的那些兄弟们用手举在了头顶上,身不由己;在他们的头顶上发号施令可以,想落地不干了不行!他就像那叫花子、鞋匠和小贩,他的所作所为成了他谋取生存的一种方式。男怕入错了行,女怕嫁错了郎。已入了行,已嫁了郎,要想改变现实是件不容易的事,硬是要改?那就得脱层皮!

到了晚间,爷爷总想给冬生和山里妹一个说话的机会,他嘴里噙着烟袋走出了草棚子。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也不见爷爷回来,山里妹明白爷爷的心思。她心里有冬生,爱冬生,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时间长着呢,何苦把爷爷逼出去!她对冬生道:“生哥,你过去在家里时,爷爷晚间从来都是不出去的,这么长的时间了,万一伤了风感冒就麻烦了。你快去把爷爷找回来吧!”

爷爷出草棚子冬生还以为他出去方便去了呢,跟山里妹说了两句话后,就一直在想王小五酒楼的那个日本枪贩指的海边是在哪个位置?他们交接能在什么地方?这海边长了去了,深更半夜黑咕隆咚到哪里捞影子去?冬生后悔没叫强子带几个兄弟盯梢跟踪,那样自己就不用费心费脑筋了。他正在寻思着,两眼看着眼前地那一跳一跳的灯火,直看的两眼睖睁,像是在出神。山里妹的话把他从思虑中唤了回来,他才恍然醒悟,感到爷爷出去的时间的确不短了。他慌忙站了起来,险些绊倒在地上的板凳上。山里妹心痛他磕疼了,温柔地说了声:“不能慢些!”冬生憨笑道:“噢,知道了!”便出草棚子来到了海滩上。

他估摸着爷爷能在小船旁,因那条小船是爷爷的唯一,它几乎伴了爷爷的一生,多少年来磕磕碰碰,风吹浪打,雨淋日晒,在爷爷地修修补补中它也陈旧破败了,成了千疮百孔得破船。它像爷爷一样饱经沧桑,也和爷爷一样在它的身上有说不完的故事。冬生见爷爷立在潮头双手抚摩着它,像是抚摩自己怀中三世单传的婴儿一样呵护着它。呵护婴儿是为了后继有人老有所养,百年以后有个接续香火的人,到坟上去拜土烧香。呵护破船是为了眼前得艰苦生存,爷爷不能没有它,没有它就没有了生活来源,就得去讨要,去当叫花子,就得去等着饿死。这条船是爷爷的命,不,在爷爷的眼里有了它才有了爷爷的命,爷爷视它为自己的命根子。冬生对这条船也百般得崇敬,它曾经载着他渡过了艰苦危险的难关。在黑黑的夜幕下,那船体的影形有些模糊,依稀像是从大海中探出的龙头,爷爷在龙头下仿佛与龙在交谈着什么?冬生来到了爷爷的身边,他把自己得上衣脱下来给爷爷披在身上,说:“爷爷,夜里天凉,咱们回屋吧。”

爷爷烟袋里的烟早灭了,他把烟袋从嘴上拿下来,舍不得在船头上搕打烟锅,而是抬起左脚在自己得破烂鞋底上轻轻地把烟灰搕去,然后把冬生披在他身上的衣裳拿下来给冬生披在了身上,道:“你穿得这么单薄,别凉着,你和我不同,不能跟我比。我习惯了这海水,习惯了这大海的气息;我不能没有一天听不到这大海的波涛声,我不能没有一天吹不到这凉丝丝的海风,我不能没有一天闻不到这海水得苦咸味。倘若我离开了大海,那么就会了结了我的一生,我适应了大海的一切。有海风地吹拂我会心情舒畅,生息昂扬,生意盎然。海风能把我吹结实了,吹的我穷尽益坚,老当益壮。”

是啊!这海风吹拂了黄炎子孙五千年,也从海外吹来了这些德国洋人,他们倚仗着手中的洋枪大炮,欺侮着世代生息在这里的人们,这能怪谁?怪这海风?不,怪我们自己,怪我们手中没有武器。我今天到海边来就是来寻找武器的,只要有了武器腰杆子就硬,枪杆子里面出真理,这是千真万确的,是千古不灭的真理。黑暗中爷爷想用火镰打燃了火纸点燃烟锅,可那海风太大,爷爷尝试着打了几次都没打燃,他有些无奈,只得放弃。对冬生道:“孩子,咱们回屋吧,回了屋还得好生看着海上发来的信号,别给人家耽误了,给人家误了事就拿不到钱了。”说着话爷爷已转身往草棚子走去。

冬生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明明听到爷爷就是这么说的,倘使果真这样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这是无意之中自己没料到的,假如是真的,自己再也不用殚精竭虑了。不谢天,不谢地,得好好得谢谢爷爷了。他怕自己是臆想,臆听,脑子凭空主观编造出来自己忽悠自己,他紧追几步与爷爷并肩,黑暗中他脸转向了爷爷,问道:“爷爷,你刚才在说什么信号啊?”爷爷上了年纪,在风中听起来费劲,他没听清冬生的话,不知冬生说了些什么,便道:“海上风大,说话费劲,咱们回屋说吧。”两人踩着松软的沙滩,脚印深深地往沙里陷,与在陆地上走路另有一种感觉,那沙儿好象像要留住他俩似的。

山里妹倚在门框上,在那里耐心等待着生哥和爷爷回来,她有意到海滩去找生哥和爷爷,但没动。她想:或许爷爷跟生哥有重要的话要说,爷爷前些日子说过,租船比他俩在海上捕鱼要划算得多,且费力费事都少,钱也来得快!爷爷说如能长此以往,那些日本人继续干下去,继续租他们的船,他们的钱积攒多了就到村上去买处房子,自家独院独户的,给她和生哥把婚事办了。办婚事山里妹当然高兴了,白皙透红得大姑娘,哪一个不想做新娘?谁不想穿得红红绿绿的,盖着那遮羞的红盖头,坐着那八抬大轿,舒舒服服,在鼓手喇叭吹吹打打的迎亲曲中,颤颤悠悠地到新郎倌家里去?这是人生的第一桩大美事。有些老女人说:女人生下来不坐轿子,等于在这人世上白活了一遭,没尝过坐轿子滋味的女人,在这人世上没人痛,没人爱。山里妹被这些老女人说的心里暖融融的,火辣辣的,多盼望着手中的钱快快得增多。爷爷也看出了山里妹的心思;为了买间房子,为了山里妹的婚事,爷爷毅然把酒戒了,但他并不告诉山里妹。那酒壶里的酒满满的,他再也没去动过。吃饭时山里妹劝爷爷喝点酒好舒筋活血,强壮身体,爷爷总是说:这几天胃里不舒服,过几天再喝吧。山里妹时常地去数她和爷爷积攒的钱,问爷爷还差多少?什么时候能攒够了?每次爷爷都乐呵呵地说:“快了,孩子,到那时你就嫁给你生哥,也好卸去我心头上的这块心事。”爷爷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山里妹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她多盼望着生哥能早日回来跟她和爷爷一起挣钱,或在街市里挣了钱拿回来。

一次她问爷爷道:“爷爷,你说叫生哥娶我,生哥会娶我吗?”在说这话时山里妹心里总是暖暖的,脸颊热热的,微微泛起难以看出得羞涩。爷爷笑了,他从嘴上拿下含着的烟袋,道:“傻孩子,他不娶你娶谁?这世上的女子固然很多,山南海北到处都是,但也得分个层次,讲个门当户对,说个缘分。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那些社会名流和富家子弟都有红娘和月下老,咱们穷人虽没有红娘和月下老,可咱们都是苦藤上的苦瓜,有苦藤连着,你生哥即使走得再远也不会挣断这根苦藤的,到了时候他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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