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德青岛战争全集》第87/109页


二把头是殖民地总督府的公务人员,是殖民地政府“欧华分治”的治理华人劳工的主要人物,是青岛港开埠为殖民地政府管理企业的紧缺人才,你生哥给他刺杀了,殖民地政府岂能善罢甘休?当下追捕生哥的通缉令就贴满了青岛港的大街小巷。

生哥还蒙在鼓里,他正在给疤根和老儒腐交代,一会交代完了他还想去看看二把头再安慰安慰他,然后就到海滩去看山里妹和爷爷。

他刚说完准备要走,外面的眼线兄弟就拿着通缉令进屋来了。生哥看了很吃惊,同时感到非常得震怒,他要拿着通缉令去巡捕房找他们对质。老儒腐接过通缉令看完了,道:“生哥,不可,不可,人家这是设下的陷阱套圈,正等着你去呢!你说你没杀二把头,人家有女佣、门卫做证,人证物证都有,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明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次的混水你是趟定了。”

“他妈的,奇怪,这是谁黑了心地往我身上栽赃?”生哥骂道。

老儒腐被生哥的话逗乐了,他哈哈了两声,说:“奇怪吗?不怪,按理说这是正常。你怀里揣着真枪真刀,就不许别人背后里乱打乱砍?你在风口浪尖上,必定要招惹是非,担风险。芳芳被日本商贸公司的马车撞伤,二把头又被刺杀,这个矛头接着就冲着你来了,而且是借着德国人这把刀,把你赶尽杀绝,叫你在青岛港上永远地蒸发消失。这是想除掉咱们这帮子人的险恶用心,恶毒诡计,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你现在拿着缉捕令去找他们对质,这不是自投罗网?自己去送死吗?”

疤根也劝道:“生哥,消消气,咱犯不着跟那些德国鬼子去对质,德国人跑到青岛港上来驱赶村民、杀人放火烧村庄,把大片的土地占为己有,他们跟谁对质来?二把头本来就在被咱们铲除的计划之内,不过他跟芳芳……”疤根一提到芳芳就觉得问题复杂了,他知道生哥与芳芳,他于丽娜的情感缠绵是怎么来的。牵扯到二把头是他们始料不到的,疤根无法再说下去,他把话止住了。

二把头的死,生哥觉得自己有责任,但这是他负不起的责任,他心中的这个责任只是对芳芳而言。旁观者清,当事者迷。生哥这时又没了注意,老儒腐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生哥,不管德国人抓不抓咱们,咱们都要稳住。实际上咱们跟德国人是势不两立的,美妙小姐斡旋禅臣公司的赫姆代办同意你出任纺织厂的厂长,当初那是咱们的权宜之计,以缓解那些想对付咱们的人的罪恶野心,但到头来他们还是设了套圈下了毒手,逼咱们上梁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咱们先躲起来,等过了这阵风声再说。”

李村河北达翁村纺织厂工地近期进程很快,工厂围墙套垒完后,正在全面进行纺织车间的建造,那套纺织机器也从码头运进了纺织厂大院内。日本人关注的就是这套纺织机器的来源,这套纺织机器对腾苍、侯七来说始终是个迷,他们加紧了对纺织厂工地的监视。生哥这里一出事,巡捕房就到纺织厂工地上去抓生哥,生哥没抓到,强子成了替死鬼。强子被巡捕抓走,工地上的兄弟们也都撤回了街市里。工地上无人管理看守,腾苍趁此派侯七带了人,当天夜里就把纺织厂工地一把火烧了,大火连及了明真观,清湜老道人也在睡梦中葬身火海。

附近的村民们都跑到纺织厂工地上去看大火,侯七趁此机会带着那个叫花子的哥们,让他潜入侯家祠堂内偷窃那把坤龙宝刀。怎奈,那把坤龙宝刀藏在祠堂的天花板的夹层内,侯七他们哪里知道?搜寻不到宝刀,侯七想了个坏注意,因为他知道腾苍得不到这把坤龙宝刀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侯家族人倘若知道他想帮日本人弄走这把祖传的宝刀,不把他砸死,也就把他废了。为了使腾苍去掉这个念头,更为了保住自己,他索性一把火把侯家祠堂烧了。

等事情过后,他装模做样地回到沧口村,把那把烧成破铁页子的坤龙宝刀拿给腾苍看时,腾苍心痛得直流眼泪呢。

第六十四章 三扒皮剥夷皮 华人监狱结拜

 一场大火把纺织厂工地烧了个精光,外加着明真观和沧口村的侯家祠堂。村民们不明就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村民们多以看光景为乐趣,至于那把大火对他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最后以德国人侵占青岛港,上不顺天意,下不顺民心,遭了天火而了结。

对明真观清湜老道人的死,有人说是岁数太大已经成仙,借着天火脱骨换胎,上苍把他收回去了。对沧口村侯家祠堂村民们就猜测不透了,没得说了,因为那把坤龙宝刀一同也被烧掉了。

强子被抓进巡捕房,鲁巴克巡捕长一看认得强子。鲁巴克巡捕长现在学油滑了,因为青岛港上怀里揣枪的人越来越多,在背地里打德国人黑枪的时常不断。然而民众们打德国人的黑枪,多半都是针对性的,也就是说都是以复仇为主。所以鲁巴克巡捕长对不是有人关注的案件或是法官准备起诉的案件,如果他收到了钱,他都想法把人放了。在疤根身上他吃了不少的甜头,今天见强子进来了他必然高兴。他给强子找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并问强子是否要告诉疤根或什么人?强子告诉鲁巴克巡捕长,他们的兄弟们已经知道了。果然第二天一大早疤根就到了,鲁巴克巡捕长带着疤根去看望强子。

巡捕房看守所疤根熟,他曾经在这里被打得皮开肉绽。他见强子毫发没损,很是高兴,他承诺强子的事,如果鲁巴克巡捕长肯出力帮忙把强子放了,他将出二百块光洋酬谢他。二百块光洋是个不小的数目,在那个年代买条一般的死囚犯的命足够了。但对强子鲁巴克巡捕长就不敢收钱随便放人了,他的巡捕房是根据上面的命令行事的。虽然没抓到生哥,强子也是纺织厂工地的负责人之一,何况纺织厂工地又被不明原因的大火烧掉了。这个责任根据总督府暂定的法律条例,都得由生哥来担,强子是生哥项目的主要管理人员,肯定逃脱不了必然的干系。根据这场大火损失的财产,估计强子起码得是个绞刑罪。

得了好处的鲁巴克巡捕长明确地告诉疤根,在口供记录上可以让强子说成是雇佣关系,关于纺织厂工地上的那把火,鲁巴克巡捕长一再表示,在记录宗卷时一定要写在强子被抓捕后,这也是本来的事实。

维博法官那里生哥现在是“负案在逃”,不敢露面,无法和他勾通。还不错,强子也算是在鲁巴克巡捕长的斡旋下,只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被关进了李村华人监狱。

牢狱对有些人来说即可怕又陌生,但有些人可能在牢狱中生活一辈子。这种事情没有谁去研究分析,但人们普遍认为坐牢者都是触犯了当时的法律规则,法律是为统治服务的。

强子在李村华人监狱里和很多犯人关押在一起。其中有个叫三扒皮的最为凶狠,是李村监狱里的黑老大。三扒皮这个名字可有来历了,三扒皮不是他的外号,是他的祖上凭着一把杀驴杀牛的刀挣来的诨号,庖俎解牛玩的是那把牛耳刀。

据说他的祖上在大清朝时三分钟就能扒下一张驴皮或是一张牛皮,不知道是不是在夸张。到了他和他的父亲辈上,这门绝活手艺比起他的祖辈们就有些逊色了。他的祖上三分钟扒一张驴皮,到了他和他爹这一辈,扒一张驴皮大概是吃个杠子头火烧的工夫,这话怎讲?原来中国是一个农业国,秦始皇统一了中国,建立了封建社会,是以一户为结算单位的,这样就形成了家家户户。

家家户户土里刨食,为了解放生产力,便有些人家就开始养牲口。在当时,在以农耕为主的社会,牲口成了农家小户最值钱的东西,这就引来了窃贼的眼珠子。他们用种种方式方法偷盗农家的牲口,这家伙来钱!偷一头驴或偷一头牛,能出几百斤的肉。做什么买卖也比不上偷驴偷牛来钱来得快!所以当时那个年代偷驴偷牛成风,一个看不住,一个失手,牲口就被偷走了。

牲口丢了,农户肯定要找,找的方向不是集市就是杀牛房。再说窃贼偷了驴偷了牛送到杀牛房去卖,他能说这牲口是我偷的吗?那驴牛肯定也不会说我是被偷来的呀!你们杀不得!往往是交易成了,窃贼走了,牛驴的失主就找上门来了,人家的牲口人家认得,这就给杀牛杀驴的引来了官司。这些屠户也不痴不傻,官司吃多了他们也想出了办法,就是苦练杀驴杀牛剥皮的绝活。

在大清朝,三扒皮的祖上就能在三分钟左右剥下一张驴皮或一张牛皮。这是天底下绝对手工剥皮的速度,是一般屠夫无法比拟挑战的。在山东半岛,在屠夫行里是出了名的三扒皮。一般的庄户人家丢了驴牛,先暗地里打听打听看那窃贼牵了驴牛往哪个方向去了,倘若朝着三扒皮的杀牛房去了,他们算算时间,如果在三分钟之内能赶到三扒皮的杀牛房,他们就去撵,在三分钟以后失主就干脆不去了。因为你去了也没用,你到了,人家早已把牛驴的皮剥下来了,剥了皮的牛驴你怎么认?认不出,你拿什么凭据跟人家打官司?所以三扒皮的杀牛房能在青岛港这块土地上生存延续二百多年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在人类的事物中,能延续一百年的事物少之又少,所以人们把那些延续长的事物称之为百年老字号,百年的生命活力哪!多么地吸引人啊!三扒皮家的杀牛房,到了他和他爹这一时期,其剥皮技术就不如他的祖上了,不如到什么程度呢?慢到什么程度呢?慢人有慢人的办法,他们改了祖上以三分钟为交易的方法,他们改用了以吃杠子头火烧的交易方法,什么意思呢?就是来卖驴牛的,三扒皮当然不会问:你这牲口是自家的?还是偷来的?窃贼明明是偷来的,他能说是偷的吗?再说在当时的胶澳地区村民们在往杀牛房送病牲口时有个风俗,就是农户家的牲口病了,不能医治了,或是医治不起,或是老了不能干活了。当然了这些牲口牵到集市上去,那些经纪贩子是不会购买的,所以他们只有往杀牛房里送。

胶澳地区的村民们对天地鬼神很虔诚,他们怕把给自己家干了一辈子活的牲口送进杀牛房杀了,落个卸了磨杀驴吃,不仁不义的罪名。进了那杀牛房又怕那牛鬼驴神的阴魂看清他们的模样,遭到诅咒和报应,或遭到老天爷的五雷轰。所以他们在往杀牛房里送牲口时,都提前先用黑布做个头套,套在头上,只露嘴眼。这种风俗给那些偷牲口的窃贼带来了方便,当他交易完了,拿了钱,出了门把头套一摘,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找谁去?没有凭据谁能承认自己是盗牲口的贼?

三扒皮干杀牛杀驴的买卖为了避免纠纷和官司,他和他的爹便改用了吃杠子头火烧的结算方法。就是凡到他这里来卖牲口的,不管你是偷来的,还是自己家的,卖主自己把牲口牵到杀牛房交给杀牛的,然后再到柜台上账先生那里去结算。账先生先不给他结算,他先拿出一个杠子头火烧来,这个杠子头火烧大概是够硬的,账先生让他吃,等他吃完了这个火烧账先生才给他结算。时间的长短,关键是在卖牲口的吃那个杠子头火烧的快慢上。柜台账先生很仁义,讲诚信,他不管卖主的牲口是偷来的,还是自家养的,他决不给卖主拖延时间,他的算盘珠子打得都是叭叭的连响,决不会停顿,都是在第一时间内把账结算清楚,把钱交给卖主,决不会让卖主提出说他有故意拖延时间的嫌疑。

当他给卖主结算付完钱,把卖主送出杀牛房大门时,杀牛房里出了天大的事就不该卖主的是了。其实这时杀牛房内早已把牲口的皮扒下,大卸八块,剔除骨头,拾掇完了。

三扒皮的杀牛房,在原来大清朝海滩营以西的海滩上。这里说是海滩?早已经过千百万年的地壳变动,已不是海滩了。但它是盐碱地,不能种庄稼,还有海滩的迹象,又靠近海边,所以当地的村民称之为海滩。

大清国在这里设了兵营,因此青岛港上的民众称这里为海滩营。这里过去有一个二三十户人家得小村,叫做海滩村,村里没地,村民们都以打鱼下小海为生。

三扒皮的杀牛房就在海滩村里,三扒皮的杀牛房杀的牛、杀的驴,海滩村的村民是吃不起的,除了到集市上去发给贩子,剩下的大都被海滩营的大清官兵买去吃了,这是三扒皮杀牛房能维持二百来年的主要原因。

大清国把青岛港典给了德国人,大概这里天生是用来做屠宰场的风水宝地,或是德国人也看中了这里往胶州湾里排污方便,他们便把这里的村民统统赶走,村民们哪能那么听话?德国兵来了一把火把村子烧了,三扒皮从此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青岛港上的殖民政府在海滩营以西的海滩村址上,在一九零三年寒冷季节建起了“总督府屠宰场”。但在这之前,在大清朝年代,青岛港上的村民们和海滩营里的大清官兵们因忌讳这个“杀”字,早就称杀牛房为“打牛房”了。德国人在海滩营以西修建起了总督府屠宰场,并挂了“总督府屠宰场”的牌子,但民众们不认这个理,老青岛都称那里为打牛房。现在有些老青岛的后代,在说到台西镇观城路六十五号附近时,偶尔还能听到他们说:“到打牛房那边去了。”

三扒皮的剥皮手艺很受总督府屠宰场一位德国技术人员的赏识,他想跟三扒皮学这门手艺,他曾经多次出高薪聘三扒皮,甚至用三扒皮出任总督府屠宰场副厂长的职位来引诱三扒皮,三扒皮都不上当。他能上当吗?德国人烧了他的财产,烧死了他的家人,这深仇大恨,沦为亡国奴的耻辱他怎能心甘情愿?他的剥皮技术谁都没看见,他知道那位德国技术人员很想见识见识他的剥皮手艺。

好了,机会来了,就在那年那个寒冷的冬天,三扒皮在海滩营一个小酒馆里喝酒。那个屠宰场的德国技术人员也到小酒馆里来喝酒,两人立马就聊上了,趁着酒劲两人越聊越热乎,越亲近,甚至称兄道弟起来。那个德国技术人员趁着酒劲非得让三扒皮剥张驴皮给他看看。三扒皮见这位德国技术人员上了钩,便道:“剥驴皮不如剥人皮,人皮薄,难掌握。只要能剥人皮,那驴皮牛皮都能剥,掌握了剥人皮的要领,剥起驴皮牛皮来就快了。”

那位德国技术人员很想学,很想看看,便问三扒皮哪里有人供他剥皮看?三扒皮告诉他,青岛港大街上的那些饿殍都扔在了屠宰场西边的海滩上,潮水上来冲进海里喂鱼去了。现在还没涨潮,潮水还没上来,想看可以马上去找一个来剥给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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