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05/563页
敬武公主欠身施礼:“未亡妇岂敢,贤昆仲但请直言无妨。”
金常道:“恕常无礼,如此大事,未见富平侯子身影,敢问公主,少侯仍在否?”
敬武公主脸色一白,轻声道:“吾儿尚在,冰雪难行,故而……”
金常摇摇头:“父逝儿不归,无论是何缘由,必遭御史弹劾,削户降俸那是轻的,若是物议沸腾,只怕爵位难保。”
敬武公主咬着嘴唇:“吾儿身在胡地,身不由己……”
一旁的侍中金敞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春季乃行葬之季,共侯之棺最多只能停放三日,若三日后出殡,何人扶棺?”
敬武公主身躯一晃,有些站不稳了,左右侍女慌忙扶住。
金敞之言直击要害,若三日后无后嗣扶棺,按世俗礼法,将视为绝嗣。若是普通平民,绝嗣也就绝了,顶多家里的两亩地便宜了族人而已。但身为大汉侯爵,那可就大不一样。“无嗣国除”,这是汉律规定的。倘如此,富平侯便将终结在这一世。到那时,那位富平少侯无论归与不归,都将无力回天。
金常深深一叹:“秺侯之事,当为前鉴。”
敬武公主浑身发软,如果说金敞之言直击要害,那金常之言便是当头一棒。
秺侯是谁?就是辅政大臣金日磾。论位高权重,论帝王恩宠,第一代富平侯张安世犹有不及。即便如此,当金日磾之子无嗣,亦无奈除国,何况张氏乎?这是金常以自家之事,对敬武公主的警醒。
直到金氏昆仲告退离去,敬武公主还呆呆立着,神思不属。(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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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富平侯府正堂,凄雨孤灯,灵堂寂寂,阖府俱哀,了无生气。
敬武公主一身孝服,跪坐于堂上棺前,身后十步之外的堂阶下是一众张氏旁支,有老有少,亦不乏年轻面孔。按礼制,家主辞世,张氏诸支族人皆守灵,阖府上下三日内不得举火——也就是说,只能寒食。
这天寒地冻的,寒食生饮,身体差些的,怕是扛不住,搞不好落下病根。仅仅守灵第一日,就已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张氏族人咳嗽不止,被安置在耳室休息。更令人担心的,是敬武公主的身体。
夫君亡故,独子无踪,已经够让敬武公主悲痛神伤的了,眼下又有一桩天大难题,像山一样压过来,当真要把她给压垮。
实际上以敬武公主的出身,以及身处的圈子,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实在是这几日悲痛过度,神思不属,加上坚信儿子一定会平安归来,所以基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而今被金氏昆仲一言点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富平侯在她这一代手里被除国,那么在家祀之际,她将成为家族罪人,被后代非议。这样的耻辱,她难以接受。
在汉代,如果君侯没有子嗣,而又不愿除国的话,只有一个折衷办法——过继一个族侄为子。不过,庶子和继子之类袭爵要特旨,叫“昭封续绝”,而且爵禄减半。说白了,收一个义子,他所能继承的就只有一半封邑。即使是一半封邑,非极得恩宠的臣子也很难得到天子特旨。就象金日磾那样,虽然是武帝、昭帝两朝重臣,但到了元帝时,所有的恩情都淡了,以至身死而国除。
而富平侯的情况要好得多,不仅正当宠,而且敬武公主还是天子的皇姊,可以进皇宫关上门唠家事的主,求得一封特旨还是有可能的。只是敬武公主现在陷入两难——究竟是要为儿子守住一个完整的家业,还是为了保全名爵而有所牺牲?
间歇之际,敬武公主入侧室喝了一点冷羹之后,摇头拒绝侍女劝食,道:“去,让承彦公子进来。”
不一会,一个年约二十五六,身量颀长,头戴帻巾,面目清俊,披麻带孝的青年趋步而入,躬身行礼:“不知叔母召承彦有何吩咐?”
敬武公主赞赏地看了一眼这位得力侄子一眼,沉吟道:“日间城都侯向我提到一事,就是明日大殓及三日后何人扶棺出殡……嗯,莫非你也想到了?”
张承彦深深一鞠:“侄儿的确早已想到,只是……不敢向叔母提起。”
“这是为何……”敬武公主话刚出口,立即打住,她已然明白过来,不禁叹道,“承彦,当真难为你了。”
张承彦不敢说,想必也是为了避嫌,以他在张府目下的声望,很容易让人认为他别有居心。
“那么,你认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张承彦搓搓手,迟疑道:“要不,让季父扶棺?他老人家是二房最长……”
敬武公主摇摇头:“子庸不行,他身体不好,刚刚才病倒。在室内犹如此,若出行数十里,顶风冒雪,执绋扶棺,恐怕还没到地头人就……不可。”
“那么……孟修如何?他是二房庶长。”
“正如你所言,孟修是庶长。”敬武公主念到“庶”的时候咬字重音。
张承彦不敢再说,陷入苦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