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07/563页
其后张放曾回到事发地,但已被凶手毁尸灭迹,了无痕迹。所以可以明确一点,这方铜印落到了剧辛手里,然后,他将这重要物件托人送回长安雇主手里,以证明自己没白忙活。这样的推论是合乎逻辑的。
现在摆在张放面前的问题是:谁把这方铜印送还?目的何在?
据杨管事说,铜印是一个富平侯府仆人送还的。这个仆人居于北地郡马领别庄,多次随府中管事出塞行商,故此他将铜印送还时,杨管事才不疑有他――因为张放的行踪本就在塞外,若有不测,被这仆人发现合情合理。
眼下这仆人的行踪,不用说,找是找不到了。但他背后指使之人似乎不难猜,剧辛送回长安的铜印会落在谁手里?不外乎这么几个:或是他的主人万章,或是石大公子石荣,还有,就是那个假公济私,收买内侍谒者在玉门关暗害他的幕后黑手了。
那么会是谁呢?选在这个节骨眼将铜印送还,想达到或能达到什么目的?是石大公子贼心不死,还是万章得知自己将归,生恐秋后算账,铤而走险?抑或那未知的第三人……或者根本没有第三人,其实就是万章……
张放没想到,回到长安,身体是安逸了,但千头万绪,却把脑袋搅成一团浆糊。偏偏他有重孝在身,除了灵堂、居住,哪都去不了。所有这些疑团,只能埋在心里,等待时机。
身后传来一阵着意放轻,但还是难掩沉实的脚步声,左脚踏地重,右脚略轻,都是脚尖着地……这个步态张放已听过不下十遍,是侯府家令张敬臣的专属步态。
张敬臣虽也姓张,但并非本姓,他原是富平缪侯张勃的书僮,在富平共侯张临时代成为家令,陪伴了两代富平侯的成长,处事老成,忠心耿耿。如今,他又要陪伴第三代富平侯了。只不过,比起前两代富平侯,张敬臣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位他看着长大,却离奇失联两年的少主,突然变得让人看不透了,陌生且令人难以接近。
少主这两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张敬臣有无数疑问,但他明白,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张敬臣深深弯下腰:“少主,有宾客来了。”
手掌一转,铜印入袖,张放单足踏地,一掌按膝,缓缓站起:“我带回的人,是否已安置好?”
“禀少主,俱已安置妥当。”
“所有人,无论汉胡,按近侍之规格相待,不得有误。”
“喏。”
尽管只回府不过一日,但张放发号司令,如在军中,从容自若。而张敬臣也真真切切感受到少主身上散发的无形压力,丝毫不逊于两代家主,应答之间,毕恭毕敬,如履薄冰。
如果在一年多前,张放没有经历塞外生死、万里远征,直接回长安,他绝不会有这样的气场,搞不好会被反压。或许日久可培养出来,但绝不会在第一天就能有这样的无形威压。
丧事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极考验耐性与体力的,而这两样,张放都不缺。唱礼、拜礼、还礼,一拨拨人来,一拨拨人去,不断重复,麻木而机械。
张放已经从宾客看他的表情,以及短短一日夜所了解的蛛丝马迹,知道自己触犯了这时代的大忌。他及时赶回,只挽回了最危急的一局,而在之前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未能于其父病榻前奉汤药尽孝,早晚逃不了被言官弹劾,坐削食邑是少不了的了。比这更严重的是,名声受损!在以孝为本的汉代,这种损害比后世“监狱风云”里的明星被毁星途更严重。
名声无形,能成就人,也能毁掉人,这个局面,他必须想办法挽回。
综上,回到长安的张放,所面临的重重困局与危机,绝不比当年身处东庚烽燧绝境时弱。
战斗,无处不在,无论是长安,还是塞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暗中调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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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榻上的女人,脸色依然苍白,面容依然消瘦,但双目蕴彩,直勾勾望着眼前少年,目光充满惊奇、惊喜、以及,那么一点陌生。
这是她的儿子么?比当年整整高出一大截,昔日柔美的轮廓,也变得棱角鲜明,细白的皮肤,也被淡褐光泽所取代;五官变深邃了,肩膀变宽阔了,声音变浑厚了,筋骨变壮实了……尤其那双眼睛,顾盼之际,流光泛彩,熠熠生辉,让人不忍移目却又不敢多看。
变化太大了。若非眉眼一如当年,她几乎认不出这是她的儿子――准确的说,这与她两年来脑补出的儿子的形象完全不同。
不光是外形,气质更是天差地别。她怎都无法将眼前这个器宇轩昂、气定神闲的少年郎,与当年那个动辄撒气、遇事无措,最后更是因惹出祸事被迫出走的无知稚子联系起来。
屈指算来,已经差不多两年了,两年,会将一个人改变到如此程度么?他在凶险莫测、猛兽盗匪出没的塞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这两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如果不是正值丧礼,敬武公主非得让儿子将两年来的经历,巨细无遗,一古脑倒出不可。
而在张放眼里,这个他要称之为“母亲”的女人,也与脑海里的形象大相径庭。其实如果他提前两个月回来,脑海里的形象还能重合对应得上,如今却只能看到一个形削骨立的重病女人。
如果说张放一见“母亲”,怜悯而感动,顿生孺慕之情,那未免也太扯了。从心理年龄而言,他比眼前的女人还大,进门恭敬叩首,已经是他代替身体原主人尽了心意。
他只有一个生母,已经消失于另一个世界,眼前的女人,并不能令他生出多少心理波动。他的目光更多透出一种垂怜――医者对病患的怜悯。
“阿母只是郁结于心,又受强刺激,情志受损。只要安心休养,不萦怀外物,必可渐次而愈。”
敬武公主显然被儿子的关怀所感动,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我儿,来,让我摸摸……”
张放也伸出手,但伸至半途时突然五指飞动,凭空打绳结,手指之快速,幻出根根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