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19/5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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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正当朝堂两派意见争执不下时,已经归隐多年,不问政事的前宗正刘向,出人意料向天子上疏。
“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事暴扬外国,伤威毁重,群臣皆闵焉。陛下赫然欲诛之,意未尝有忘。西域都护延寿、副校尉汤承圣旨,倚神灵,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悬旌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伏,莫不惧震……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大勋莫大焉……”
“……今延寿、汤所诛震,虽《易》之折首、《诗》之雷霆不能及也……延寿、汤既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久挫于刀笔之前,非所以劝有功厉戎士也。昔齐桓公前有尊周之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之讳行事。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廑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毋鼓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有余人。今康居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
这道掷地有声、全面力挺甘延寿、陈汤的奏疏,有如重磅砝码,彻底将舆论的天平压向军方。石显、匡衡之流一时失声,许嘉、王商气势大涨。尽管外戚派一时弄不明白,这位一向与他们不对付、名显德昭的宗亲为何突然出手相助,但不妨碍他们趁热打铁,接连上疏。
元帝虽然平庸,却非昏君,内心对甘、陈之举其实是嘉许的,只是缺乏一个有份量的声音压住石显之流的反对罢了。刘向的上疏,打破了两派之间的角力僵局,给了天子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
三月初九,天子正式下诏:“匈奴郅支单于背畔礼义,留杀汉使者、吏士,甚逆道理,朕岂忘之哉!所以优游而不征者,重协师众,劳将帅,故隐忍而未有云也。今延寿、汤睹便宜,乘时利,结城郭诸国,擅兴师矫制而征之。赖天地宗庙之灵,诛讨郅支单于,斩获其首,及阏氏、贵人、名王以下千数。虽逾义干法,内不烦一夫之役,不开府库之臧,因敌之粮以赡军用,立功万里之外。威震百蛮,名显四海,为国除残,兵革之原息,边境得以安。然犹不免死亡之患,罪当在于奉宪,朕甚闵之。其赦延寿、汤罪,勿治。”
这道诏令,终于正式为西征军正名,为甘延寿、陈汤洗罪,功罪之争,至此盖棺定论。
外戚派抚掌而贺,他们又赢了一着。而原本以为胜算满满的匡衡、繁延寿,也被这横插一杠子出来搅局的刘向搞得郁闷不已。不过事已至此,就连幕后的石显都不敢动作了,这两位前台代表人物,也只能认了。
不过,事情没完,几乎就在这道诏令下达的同时,一道由西域都护府军侯假丞杜勋呈交的奏疏,出现在未央宫宣室殿(皇帝日常办公所在)天子案前。奏疏是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陈汤所书,为沿途被扣押拷打的西征军将士鸣冤。
奏疏很简短,但句句铿锵,结尾更是气涌如山:“……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擒灭。万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道路。今司隶反逆收系按验,是为郅支报仇也!”
元帝刚下诏表彰甘、陈西征之功,结果却来了这么一道奏疏,这不是打脸么——当然不是陈汤打脸,而是司隶校尉诸葛丰打脸!
元帝脸色难看,召诸葛丰入殿,狠狠痛批一顿。半刻时之后,狼狈不堪的诸葛丰拭汗出殿,立马派邮驿四百里加急,沿途急告河西诸郡从事,释放被扣西征军吏士。同时朝廷以公文形式,令诸郡县,于官道具酒食,以劳胜利之师。
既然西征的性质已定性,郅支的首级之争也尘埃落定。诏令如许嘉、王商二将军之议,将郅支首级悬于槀街十日,威慑百蛮,以儆效尤。
悬首当日,长安万人空巷,倾城围观,几乎把槀街的坊门给挤坏了。而坊间的诸国胡人,脖子比平日短了三寸。
郅支悬首,整个长安城最激动的不是张放,也不是杜勋,更不是刘向,而是为国罹难的大汉使者谷吉之子,太常丞谷永。
谷永以百金包下长安西东市一片酒楼,遍请街坊邻里,不管相识还是不识,但凡入楼,只要高诵一句“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便可得一卮酒。被谷永这么一搞,这句话瞬间成为年度知名度最高,流传最广的名句。
南匈奴方面,也派出了好几个名王、都尉来辩认、瞻观。尽管郅支的首级经过腌制、封冻等特殊处理,但毕竟过了半年之久,多少变形干缩了。不过,有了那枚如假包换的乌金环,无可置疑。据说,呼韩邪单于确认消息后,“既喜且惧”,事汉更加恭顺,并因此而萌发了与大汉关系更进一步的念头……
三月底,服丧期满,即将返程的张放,接到由杜勋送来的于恬手书,将上述结果及朝野动态一一详列。
面对感激涕零、长跪不起的杜勋,张放将手里的帛书轻打掌心,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是我除丧之日,收到的最好礼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一更)
(感谢大盟、菜猪、小胖!谢谢大神我、绿萝语舵主!孤独的云小小、子夜之星、Leo丶刺心、wo爱你一生、孤寂山海、轻描淡写y、我叫薛习浩、守护者ymk、地之端、清云御风、四大戒。月底加更,致谢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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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辆普普通通的牛车,无论外表还内部,看上去都十分寒酸,除了拉车的牛还算强健。很难令人相信,这是即将就任的第五代富平侯的车驾。
车厢内,张承彦正向张放施礼:“斩衰其间,不敢奢华,这是叔母之意。”
张放点点头,表示明白。
三十六日服丧结束,并不代表丧礼完成,还有一个居丧期。至少在五个月内,孝子不得饮酒作乐、出入烟花之地,亦不得出任官职。服饰简素,出行简朴,三餐粗茶淡饭,早晚焚香祭拜。
不要觉得时间太长,实际上真按周礼来,斩衰(丧礼五服中最重一等)时间为三年(或二十五至二十七个月)。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很严格去执行。一般权贵只居丧三到五个月,达到最低一等标准,说得过去就行了。
如果真有人放弃享乐,拿出人生中宝贵的三年去守孝,就会成为时人称诵的楷模,所谓“举孝廉”,基本就是指这样的人。毫无疑问,能守得起三年孝的,只能是士子或衣食无忧的富人之家。普罗大众,终日辛劳只为三餐,守个三年孝,还要不要种地了?还要不要吃饭了?还要不要活了?
因此,从物质上说,守孝只有社会上层才能玩得起,但这些人通常又吃不了苦。而普罗大众能吃苦,但又缺乏物质基础。正是这样的矛盾,使得这样的孝举弥足珍贵,分外夺人眼球。
张承彦是专程接张放回府的,同时向正式成为家主的张放报告一个多月来府中的情况。
“叔母接到太后传诏,入住长乐宫已逾月,昨日方归,太后、陛下赏赐甚多……”
“府中一应事务平稳……”
张放拱袖道:“府中之事,有劳仲兄了。”张承彦行二,因此张放称之为仲兄。
张承彦连忙还礼:“家主言重,张氏之事,何分彼此?能效绵薄之力,此乃承彦之幸。且府中主事乃家令敬臣,承彦不过协助而已,当不得家主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