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修复处记事》第109/138页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个人吧。”
  宋初一开口,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老太太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其他人却是知道的,宋初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吴春芳说的,摇晃梯子让她掉进熔炉里的人。
  吴春芳瞪大了眼睛,整张脸看上去分外可怖:“怎么可能呢,你查不出来,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我是当事人,我能不知道吗?”
  宋初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手心微凉的温度让她稍微好过了一点:“可是你没有看到那个人,不是吗?刚才,苏木模仿了你那天的动作,正常情况下,就算是有人在下面摇晃梯子,也不至于会掉进去。你身高不及苏木,更加不应该掉进去。而且,熔炉车间里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如果有人摇晃梯子,势必会被另外的员工发现。请问,有这么蠢的人吗?”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跟你一起工作的员工都嫉妒你、不喜欢你,所以即使看到别人害你也不会说出去?这个理由会不会太蠢?”
  “那我为什么会掉下去,总不能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吧?”吴春芳开始摇摆,却还是找着理由。
  宋初上前两步:“你当然不会自己跳下去,但是你的心脏病会。你自己是当事人,应该知道,你经常会出现晕眩的情况,甚至会晕倒,有时候应该还会出现一些幻觉。所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你上了梯子,正在疏通加料口的时候,出现了晕眩的情况。头晕眼花失去平衡的状态让你惊慌失措,本能地以为是有人在下面摇晃梯子。为了疏通加料口,你的半个身子都贴在熔炉边,你慌张,你觉得自己会掉下去,然后……你就掉下去了。”
  “不可能的!”吴春芳嘶吼,但是由于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劈裂的气音,像是塑料在空中碎裂。
  楼半夏思考之下,觉得宋初说得不无可能:“人的心理暗示是非常强大的,在当时的情况下,的确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根据我们的实验结果,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你们在骗我!你们都被收买了!”吴春芳开始失控,挣扎着要扑过来。苏木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念咒的声音变大,咒文也从原来的舒缓变得有些激烈。吴春芳到底不是厉鬼,很快被压制了下去,缩回了耳坠中。
  老太太还是没有回头,背对着苏木泣不成声。她早就猜到女儿可能出事了,但是现在终于确定了消息,她还是难以承受。
  “吴春芳在工作的时候发生意外身亡,工厂应该负起相当的责任,也该给她的家人一笔抚恤金的。”苏木叹气。
  宋初将病例还给老太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有心脏病这类疾病的员工,应该是不允许进行一些工作的。”
  “那这样的话,工厂基本就应该负全责了。”苏木摸摸下巴。
  楼半夏冷笑一声:“不是应该负全责,是该好好清理门户了。”
  虽然吴春芳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基本确定为意外身亡,但是这并不代表工厂可以拿钱了事。本来,工厂只要担下这个责任,给一笔钱,这件事也就完了。但是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就必须清算清算了。
  宋初提出要见领导的时候,周经理还拿出了相当丰厚的红包塞到她手里,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宋初也不点里面到底有多少钱,扔给苏木示意他收下,不过该见的人还是要见,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
  “毕竟,我们只负责查案,具体的怎么处理,我们可没有权限干涉,都是上面直接下达通知。”宋初一脸和善,周经理几乎吐血。既然你们什么都做不了,那麻烦把钱还回来啊!
  具体怎么处理了,宋初也不清楚。官场和商场的弯弯绕绕她是最烦的,这次的事情虽然牵涉不广,真正处理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不过大换血是肯定的。将报告交上去之后,三人便驱车回北京了。
  高速公路上,苏木又想起来时发生的事情,加上宋初在医院遇到的情况,让他有些不能理解:“现在这些鬼魂胆子似乎都有点大呀,以前只要感受到我们身上的气息就马不溜秋地躲了,现在倒是敢往上凑了。”
  楼半夏亦有同感:“大概是因为人界阳气、正气的稀薄和地府瘴气的泄露有关,宋初,你觉得……宋初?”
  从后视镜中,楼半夏看到宋初躺在后座上一动不动,连喊几声都没有反应,立即靠边停车。苏木一打开后车门,就看到宋初通红的脸。稍微碰一下,滚烫。
  “怎么回事儿?挂完水不是好多了吗?”苏木扶起宋初,坐在后座,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楼半夏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驶向最近的服务站。
  服务站没有医务室,却有药店,楼半夏买了所有可以用得上的药回到车上,试图喂宋初吃药。然而,宋初虽然很配合,但是吃了药没多久,又把药给吐了出来,药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宋初的脸色从通红开始变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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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入绿植的坑无法自拔


  ☆、第一七一章:桃夭(1)

  药吃不下去,苏木和楼半夏也不敢再喂,买了一碗白粥,依旧喂不下去。没办法,楼半夏和苏木只能尽快往回赶。二十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缩短到了十三小时。送到医院的时候,宋初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楼半夏倒还好,苏木已经精疲力竭,李双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苏木已经坐在医院的凳子上睡着了。
  “我就知道不该让她带病出去办案的。”李双烦躁地在急诊室前来回走动。
  楼半夏抱臂坐在苏木身边,脸色有些异样:“也许,即使她不去,也会生这一场大病。”
  李双皱眉:“怎么说?”
  “昨天中午的打完点滴之后,宋初好了很多,后来在办案期间也一直没有什么异常,连咳嗽都很少,就像突然好起来了一样。直到案件差不多查清,她的病情才又反复起来,不断加重。在车上的时候,我们给她喂药喂吃的喂水,她都吃不下去,排斥反应很强烈。而且……”
  “而且什么?”
  “她有攻击意向,就好像有什么正在威胁着她,苏木差点被她掐死。你想到了什么?”
  李双扶住墙壁,缓缓坐下:“鬼上身。但是,这不可能啊,如果是鬼上身的话,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宋初身上,一直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楼半夏闭上眼假寐。
  一个小时后,面色苍白的宋初终于被推出,手臂上又打上了吊瓶。医生并没有让她的烧退下来,只能说病情暂时稳定了,具体发烧的原因也查不出来。
  “我们谁也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楼半夏执意不肯让宋初住院观察,而是选择了把人送回家。但是她也没有把宋初扔着不管,而是和李双一起住了进去,轮流照顾宋初。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宋初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一股巨大而熟悉的力量笼罩了她的躯体,让她不能完全醒来。她不敢挣扎,仿佛过了很久,那股力量突然撤去,宋初蓦地睁开了眼睛。是她的房间,却又透着一股陌生的感觉。
  窗前的沙发上,有一道暗色的影子,与四周的黑暗融合在一起,让人很容易忽略。然而,宋初却不会忽略,眼神触及,便已经发了一身冷汗,掀开被子滑下床,便跪倒在地毯上:“王。”
  那影子动了一下,便出现在宋初面前,垂着脑袋的宋初只能看到一双暗蓝色、镶嵌着宝石的靴子,面前人的威压几乎让她匍匐在地。
  “原来你还记得。”好听有磁性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语气缠绵,语调却透着一股寒意。
  宋初不敢说话,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那靴子转了个方向走到床边,那人似乎坐在了她的床边:“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吗?”宋初没有回答,那人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看,你即便是逃出了地府,逃出了冥界,依旧逃不开本王的手掌心。本王要你活,你就能活;本王要你死,你就得死。”
  宋初咬了咬唇:“属下明白。”
  那人轻笑一声,似乎对宋初的回答十分满意,伸手将宋初扶了起来,还替她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
  “陌君,本王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逃呢,嗯?”
  宋初不该抬头看那人的脸,依旧低垂着脑袋,却不肯回答他的问题。那人也不逼她,从怀里掏出一副眼镜送到宋初眼前,宋初霎时瞪大了眼睛――梁京墨的金丝眼镜。
  “这个,你应该认识,也知道是怎么来的。对方对本王提出了非常无理的要求,本王十分为难,要不要答应呢?要是不答应,这东西的主人好歹也是本王手底下的人;要是答应了,本王又觉得不值得……”
  “你想要什么?”宋初抓住那人宽大的袖子,“只要我有,只要我能做到。”
  那人从宋初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掐着宋初的下巴,逼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一张英挺深邃、魅力十足的脸映入宋初眼中,然而宋初却只有恐惧。那人笑得越无害,宋初心里就越慌张。
  “本王的鬼使陌君,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啊,真是令本王心喜。”虽然这么说着,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意思,就那么不冷不热地看着宋初,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我什么时候提出过你不能做到的事情呢?这件事,你一定做得到,也只有你能做到。”
  他说得一派轻松,宋初的心却开始一点点往下落。他凑到宋初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宋初的手逐渐握成拳,眼中的神采逐渐褪去,缓缓点头。
  那人的手拂过宋初的眼睛,如同温柔的抚摸,宋初再睁眼时,却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生病引起的昏沉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体温也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宋初掀开被子下床,窗帘紧闭,窗户却开了一扇。在窗沿处,留着一个深蓝色的印记。
  手指擦过那个印记,却没有让它产生丝毫的改变。宋初拉好窗帘,坐到窗边的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脑袋埋了进去。
  当楼半夏和李双一脸惊慌地从客房中出来的时候,宋初已经做好了一桌早餐,脸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李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哇塞,我是睡了一个晚上还是睡了一个月啊?”
  宋初用筷子轻轻瞧着桌面:“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宋初,你做这么多早餐干什么,吃得完吗?”楼半夏岔开了话题。
  宋初耸肩:“病好了,心情好,一不留神就做多了。吃不完就打包带走,让苏木和章邯不要吃早饭就是了。”
  “心情好,为什么心情好?”李双八卦地凑了过去。
  宋初咬着豆沙包笑眯眯地看着李双:“梁老大要回来了,我当然心情好。”
  李双和楼半夏都愣住了,楼半夏迟疑着放下筷子:“宋初,你怎么知道梁老大要回来了?”
  “你们昨晚睡得沉吧?”宋初先是抛出一个问题,吞下一口白粥再慢悠悠地开口,“那是因为昨晚有贵客造访,比判官等级更高的贵客。他帮我治好了病,顺便说了阿墨的情况,应该十天半个月之内就能回来。”
  楼半夏一边喝粥一边偷眼看精神好得有点不正常的宋初,心总是悬着的。如果只是来帮宋初治病、传达消息,何必把她们弄得昏睡不醒?而且,宋初之前生病又是为什么?这里面,总是让人感觉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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