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修复处记事》第61/138页
☆、第一零二章:骨笛(2)
车库内安静了下来,失去神智的人们围在梁京墨周围,眼神空洞,虽然没有再躁动,却也没有恢复神智。
竹安在一刻钟之后赶到,没有穿雨衣,而是撑着一把油纸伞。身上灰白的僧袍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只有脑袋还保持着干燥。
将油纸伞收起靠在墙壁上,竹安摘下手腕上的佛珠进入车库。一声佛号呼出,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人们又开始躁动,捂着脑袋痛苦地呻吟,更有甚者拿自己的脑袋撞墙。梁京墨从地上站了起来,退出车库。在竹安的洗魂咒中,梁京墨可以看到黑灰色的怨气从这些人的头脑中飘出,在他们头顶扭曲挣扎,最后消散无踪。
梁京墨的耳朵动了动,在各种嘈杂声中,他似乎能够听到隐约的乐声,似笛似萧。车库里的人们挣扎得更加厉害,抓着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的嘶吼。竹安咒文不停,干燥的脑袋上却逐渐渗出汗来。
刑警队队长见状,走到梁京墨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梁京墨抬头看了看:“有人正在和竹安抗衡,这些人应该是被人……也许不是人,控制了。这里得看竹安的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作妖的。”
天色已经没有那么幽暗,逐渐出现一些亮色,雨也渐渐小了下来。梁京墨身上已经湿透了,干脆脱下了雨衣,循着隐约的乐声找去,也不忘用只剩下一丝电量的手机给文物修复处其他几个人发条信息,免得他们找不到自己。
宋初一夜未眠,明明很困,闭着眼躺着却总是睡不着。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宋初立时睁开了眼睛。看到梁京墨发过来的信息,宋初下意识起身穿衣服,拿上钥匙就要出门。手已经握上门把,梅如黛的声音又蓦然出现在她耳边,让她产生了迟疑。
人性本为自私,宋初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自私。松开门把,宋初坐回了沙发上,看着花架上还沾着水珠的多肉发呆。下雨了,喜旱的多肉就要躲到室内,否则等待它的就是死亡。宋初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棵多肉,外间是暴雨滂沱。
梁京墨循着乐声找去,那乐声断断续续,悠远飘渺,在淅沥雨声中一时竟然难以辨认方位。梁京墨也不着急,开着车走走停停。四周的环境越来越荒僻,一眼望去不见人烟。
北京西部属于太行山脉,海拔较高,地形比较复杂,地域空阔,发展多为旅游景区和度假村之类。梁京墨的车停在一座农场附近,这里已经能够比较清晰地辨识出乐声,雨势也小了很多。因为出来得匆忙,手机充电器没能带出来,下车之前,梁京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没电了。
将黑屏的手机塞在内兜里,梁京墨锁上车门,攀上了农场的围栏。还没来得及跃下,突然一阵天摇地动,梁京墨一时没能抓稳,直接被甩到了地上。好在此处地域空阔,梁京墨干脆躺着不起来了,等着震感过去。
地震一般也就十几秒的事情,这次震感也不算太强烈,这种小地震,最近北京地区经常会发生,大家都有点见怪不怪了。
震感很快过去,乐声也消失不见,梁京墨带着一身泥水大大咧咧地往农场内部走去。
已经是凌晨,农场中逐渐有了动静。有穿着雨衣的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从远处走近,灯光扫倒梁京墨身上,那人发出一声急促的叫喊,扔下手电返身就跑了。梁京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形象,耸了耸肩,世道艰难,难免狼狈。
楼半夏和李双根据定位,很快找了过来。苏木和章邯都在文物修复处待命,他们俩在他们眼中属于身娇体弱那一类的,跑现场这种事一般轮不到他们。
“宋初呢?”梁京墨状似无意地问道。
楼半夏和李双对视一眼,没吭声,梁京墨就知道宋初恐怕还没有动静了。
“算了,我们先找吧。”等人的功夫,梁京墨已经将农场大致的地形摸清楚了,“作妖的家伙肯定就在这里,农场不小,找起来也不简单。我们分三路,各自去找,最后到员工宿舍集合。”
此时,宋初正在玖樱的妖怪食肆里喝粥。玖樱脑袋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的白色耳朵,抱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喂奶:“你这起得真是够早的,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宋初喝粥的动作一顿:“玖樱……你觉得,照现在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我还能坚持多久?”
玖樱一时间竟然没有明白过来宋初话中的意思,好一会儿才回道:“感情你是在跟自己较劲呢。宋初,生命的潜力是无穷的,不奋斗到最后一刻,怎么都不算结局。你的人生才刚开始,现在就想看到结局,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将手中吃饱喝足的小猫崽儿放回猫窝:“曾经,我也是有宏图大志的人,总觉得不做出点什么成绩来,就枉费人间走一遭了。那时候的我功利心特别强,每要做一件事之前,总要分析利弊,如果成事的几率不大,我就会选择放弃。”
宋初放下汤匙,专心听着玖樱说话。
“那时候,我真的算的上是锋芒毕露,在同辈之中崭露头角。但是师父却总是对我摇头,很少夸我。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倔,心思也不放在修炼上,致力于寻找捷径以求事半功倍,进步神速,风光无限。直到后来,雷劫降临。一个天赋寻常的师兄在我之前渡劫,我觉得他都能安然渡过雷劫,凭我的本事,更是不在话下……但是实际上,我因为根基不稳,差点魂飞魄散……若不是师父及时赶到,我也没有今天了。”玖樱从身后捞过一条尾巴,雪白的毛发间,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黑色的疤痕,“渡劫失败之后,我觉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陷入自暴自弃之中。但是你看,我现在过得也很好。所以,看不清前方的路,又怎么能看到尽头?踩稳脚下每一步,才是正道。跌倒了不可怕,爬不起来才懦弱;走进了岔道也不丢人,拐不回来才可悲。”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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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骨笛(3)
宋初吸吸鼻子,一口喝完碗底剩下的粥,拎起手包就跟玖樱告辞了。玖樱坐着没动,摸着自己尾巴上的疤痕,幽幽叹了口气:“可是总有一些事情,再也无法挽回。”
雨虽然不大,却一直连绵地下着。有关部门忙活了一夜,维持排水系统的运作,马路上基本没什么积水了。
梁京墨三人在农场里转悠了一大圈,什么也没有发现。路上遇见几个工作人员,看到警官证也都乖乖配合回答问题,没出现什么可疑人物。
三人在员工宿舍门口碰头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农场老板听说来了警察,特地赶了过来配合调查。农场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姓师,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看到梁京墨的时候眼神闪了闪:“是你。”
楼半夏和李双都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都是――难道在她们不知道的时间地点发生了不可告人的故事?
实际上,梁京墨根本不认识她。只不过梁京墨之前在网络上小小地露了把脸,恰巧被这位看见过而已。
有师老板的首肯,梁京墨三人的行动当然更加方便。员工宿舍太多,靠他们三个人一个个搜过去效率太低。于是师老板帮忙将有空的员工都聚集到了宿舍大厅,另外将最近的一间宿舍作为临时审讯室,所有员工一个个问话。
呆在大厅中的楼半夏看到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宋初”二字,跟李双比了个手势走了出去。宋初打不通梁京墨的电话,才打到了楼半夏这里,问清了地方。
宋初站在农场大门口,深吸一口气,大步跨了进去。这一次,是她全新的开始。
楼半夏知道宋初对找路一向不在行,还在担心着她能不能找到这里,就看到宋初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会走丢,可以让某人有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楼半夏打趣宋初。
宋初挥挥手:“我过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几个要到这附近的人,就和他们一起上来了。”有人带路,当然不会迷路。
梁京墨正给员工做笔录,半掩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抬头,宋初的身形便映入他的眸子,梁京墨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往上扬了扬:“你可迟到了。”
宋初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第一次迟到,还请老大高抬贵手,饶我一次。”
“看你表现。”梁京墨将做笔录的纸笔推到宋初面前,宋初弯弯眼睛,在他身侧坐下,开始工作。
阴沉的云层破开一条裂缝,阳光透过云层照射而出。楼半夏抬头看着逐渐变得明媚的天空,莞尔:“从外应来看,这是绝对的吉兆啊,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双揉了揉自己的脸:“姐姐,这是阳光,不是月光。”
“反正一个意思。”
竖着耳朵偷听的一众员工都是一脸懵然,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而且……好像有点不科学。
整整四个小时,员工全部问过了一遍。每个人都说晚上睡得很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状况,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梁京墨将笔录扔在面前的桌子上:“这么多人,连个起夜的都没有,怎么可能?”
李双敲门进来,将平板电脑放在梁京墨身前,苏木已经将之前受到蛊惑的那些人的资料整理出来了。梁京墨大致翻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联系,社会关系调查过了吗,跟这个农场又有什么交集?”
“社会关系还在调查中,目前只知道这些人都曾经是这个农场的客人。”
宋初趴在桌上打盹,一夜未眠的后遗症上来了。李双推了推宋初:“现在不是补觉的时候,实在是困的话,去外面走一圈,洗把脸。”
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在洗手池边抹了把脸,凉水让她清醒了不少。出去的时候,宋初才发现,门口摆着“清洁中”的标示牌。脑袋探入内门,果然有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女人正做着清洁。
中年女人转身看到宋初,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姑娘,里面的都扫过了,你要是急的话就用吧。”她把宋初当成内急要用厕所的人了。
宋初摸了摸鼻子,走了进去:“我不急,不过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中年女人撑着拖把站着,面容憔悴,眼睛下透着乌青,唇色青白,似乎随时可能倒下。听到宋初的关心,女人的眼中突然渗出晶莹的泪光,匆匆垂下脑袋掩饰自己的神色。
“小姑娘,我没事,我还要打扫呢,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宋初也不好逼问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卫生间,回去的路上却一直想着这件事,怎么都觉得这个清洁工不太对劲。
宋初回到小房间的时候,师老板正拿着住宿登记册查着那几个人的消息。宋初状似无意地提起在厕所遇到的清洁工,师老板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贾姨在这里做清洁工四五年了,前一段时间,她的女儿失踪了,到现在生死未卜。前几天,我来巡查的时候,她非说她女儿是在农场失踪的,要我帮她做主。当时我正为了一些事情心烦,就训了她两句,后来她也就没什么动静了。”
宋初点点头,难怪她问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说。
楼半夏走过来,一只手桌子上:“那她女儿真的是在农场失踪的吗?这很重要,我们要听实话。”
师老板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很少会来农场,一般都是经理在管。”
李双正补妆,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么说来,她女儿真的有可能是在农场失踪的,经理呢?”
“经理离职了。”师老板给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答案,“就在上周,他突然留下了一份辞职信就离开了,我也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