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全集.net》第16/264页


  猛地站起了身子,齐三爷险些要冲到房门前!
  强压着心头的悸动,齐三爷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八仙桌,却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之后,这才稳着嗓门低声叫道:“进来说话吧!”
  伸手推开了雅间那厚实的榆木房门,跑得满头大汗的管家顾不上身后还站着个半月楼里伺候雅间客人的小伙计,张嘴就想朝着齐三爷说话。但在看到齐三爷微一瞪眼之后,管家却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返身关上了雅间那厚实的榆木房门。
  伸出了两根手指,齐三爷将桌子上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朝着管家推了推:“喝完了这杯茶再说话!凡事没点子静气,毛毛躁躁的只能坏事!”
  也许是跑得渴急了,管家也顾不上那么多礼数,端过那杯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伸手抹了抹嘴唇:“回老爷的话,都打听明白了!那闯秋虫会的雌儿是关外......关外张大帅的小闺女!”
  眉尖一挑,齐三爷顿时冷笑一声:“哼......好大的胆子,坑人坑到了三老爷头上来了!关外张大帅虽说是胡匪出身,可是家规极严!几房夫人也都恪教守礼,相夫教子,从无懈怠!这么个任性妄为、在四九城里抛头露面的小闺女......这攒局坑人的也太马虎了,连充样儿的底细都不摸清楚,就敢来四九城里发财?!”
  像是因为喘息已定,站在齐三爷面前的管家再次回复了他那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恭谨地朝着齐三爷回应道:“起初我也觉得是有人想攒局坑人,可后来我仔细一打听,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六国大饭店三天前的确是接应了一批东北来的客人,虽说登记的号本上写的是东北林氏,可北平警察局里那些个坐庄的主儿,这些天全都守在六国大饭店里伺候着。听六国大饭店的茶房说,这帮人明面上都管一位爷叫东家,可私底下......都管这群东北客人里的一位爷叫――大帅!再说了,能包下六国大饭店里两层楼来攒局,这开销场面也忒大了些?”
  转悠着手中的两枚古玉核桃,齐三爷沉吟片刻,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咕哝道:“就这半拉月的日子,四九城里倒是真来了不少外路的客人......”
  像是表功一般,管家伸手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张残破的纸片,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齐三爷的眼前:“这是从六国大饭店收拾屋子的杂役手头弄来的东西,像是个什么......协商业协会的章程?”
  接过了那张纸片,齐三爷只是粗粗一扫那纸片上断续的字句,顿时便换了副脸色:“南北协商业协会议?这国民政府还真是大手笔......”
  愈发恭谨地点了点头,管家的话语里透出的得意显而易见:“我追着那姑娘一直到了六国大饭店,亲眼见着那姑娘进了六国大饭店的门。在那张大帅住着的那层楼,楼梯口的警卫都没拦着她!还有来半月楼找她的那位,我也搭上线了!说是张大帅平时最疼这小闺女,有时候闹得实在是不成话了,最多也就是骂上几句,轻易舍不得动一指头!”
  眼睛一亮,齐三爷顿时将手中那张残破的纸片放到了身边的桌子上:“那只七杀蝎的来路,弄明白了?”
  重重地点了点头,管家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嗓门:“弄明白了!说是张大帅的这小闺女平日里就喜欢玩鹰斗狗,折腾些稀罕玩意。下面的人凑趣,就花了大价钱,给这位小姐送上了这七杀蝎和点金石,顺带着还告诉这小姐每年四九城里都有这斗蝎的秋虫会!可巧这张大帅要来北平城里议事,这位小姐软磨硬泡的就跟着来了......”
  抬手制止了管家的絮叨,齐三爷慢慢站起了身子,来回在宽敞的雅间里踱步,好半天才扭头朝着管家喝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北平?”
  “晚上十点的火车,说是直接回奉天!”
  “那只七杀蝎,还有那块点金石......”
  “我瞅着有门儿!就方才在半月楼里找张大帅家小姐的那位,是张大帅家里一位太太手下的碎催!瞅那位一口烟牙......手头上只怕不宽裕!”
  利落地一转身,齐三爷朝着管家一挥手:“去办!价钱不论!只要能弄到那只七杀蝎和那块点金石,往后少说十年,四九城里玩斗蝎的规矩、来路,就只能是德胜门齐家说了算!”
  看着管家领命而去,齐三爷却是再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抬手抓过了招呼人伺候的铃铛轻轻一晃。不出片刻功夫,半月楼里专门伺候雅间客人的小伙计已经站在雅间门口,毕恭毕敬地和声招呼道:“三老爷,您有啥吩咐?”
  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铜铃铛放回了桌上,齐三爷温声朝着门外伺候的小伙计叫道:“另开一间雅间,收拾一桌上好的燕翅席,再请天字二号雅间的那位爷过去!”
  利索地答应了一声,最多有两袋烟的功夫,雅间门外再次传来了小伙计那殷勤而又恭敬的声音:“三老爷,您吩咐的燕翅席已经备得了,就在天字一号雅间,天字二号雅间的那位爷已经过去候着您了!”
  踱着四方步,齐三爷在小伙计的殷勤引领之下,穿花绕树地朝着被花树假山遮掩着的天字一号雅间走去。才刚刚看到天字一号雅间那用几株名贵花树的树冠构成的月亮门,一位身穿西装,生得斯文儒雅、如同学者模样的青年人已经早早地迎了出来,远远便朝着齐三爷抱拳笑道:“三老爷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同样拱了拱手,齐三爷也是客客气气地微笑着:“有劳左先生久候,怠慢怠慢!”
  脸色微微一滞,那学者模样的青年人一边伸手肃客,一边朝着齐三爷笑道:“齐三爷贵人事忙,我这做晚辈的略等片刻自然是应该的,哪里说得上什么怠慢?”
  在摆好了燕翅席的八仙桌边分宾主坐定,看着伺候雅间的小伙计关上了雅间的房门,那被称作左先生的青年人伸手抓过了暖在酒插子里的山西老汾酒,轻轻地斟满了齐三爷面前的杯子:“这次秋虫会的场面,可真是叫我开了眼界!放眼整个北平城,恐怕也只有齐三爷,才能整治出这样的排场了!”
  谦和地朝着为自己斟酒的青年人点了点头,齐三爷和声低笑道:“还得靠着左先生襄助,今年这秋虫会才算得上略具规模!旁的且不提,只说我齐家拿到手的这三十六只南蝎,那就幸亏左先生居中转圜!否则的话,千里迢迢从云南找来这些善斗的南蝎......纵然我德胜门齐家家大业大,那也着实力有不逮啊!”
  耳听着从半月楼中传来的喧闹声,左先生先是举杯与齐三爷轻轻一碰,这才像是个向老师讨教的学生一般,朝着齐三爷笑道:“只是不知道这三十六只南蝎,能不能为三老爷拿下今年秋虫会的虫王?”
  轻轻咂了咂嘴唇,齐三爷一边回味着山西老汾酒的醇香味道,一边却是故弄玄虚般地微笑起来:“今年秋虫会的虫王,我德胜门齐家自然是势在必得!至于是不是那三十六只南蝎拿下了今年秋虫会的虫王......这又有什么关系?”
  抬眼看着自己身边欲言又止的左先生,齐三爷脸上的诡异笑容愈发的浓厚:“这就像是左先生开着的那家买卖――菊社,山南海北、各种货物,只要是有人听说过的东西,左先生就能弄来,着实算得上是手眼通天!对买货的人来说,只要是能买到自己需要的货,那左先生这家买卖的招牌究竟是叫菊社,还是叫......菊机关,这都无所谓!”
  得意洋洋地地欣赏着左先生脸上的惊诧表情,齐三爷反倒是抓过了温在酒插子里的小酒壶,为左先生斟满了他面前的杯子:“还有您,左先生!四年前您来的北平城,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您的菊社就做的红红火火!北平城里做买卖的爷们,大都认个老字号、讲究个老交情。新买卖开张三年能不倒,已然是掌柜的经营有方。可您的菊社,居然就能在一个月里挤兑得老南汇、兴荣号和聚胜源这三家做南北货的老字号关张......”
  轻轻拿起了镶银的乌木筷子,齐三爷夹起了一块葱烧海参,慢悠悠地放到了左先生面前的小碟子里:“本钱大、能耐大、场面也大,就这样的买卖字号,说句不怕左先生您见怪的话,就算是交到那些晋商、徽商或是浙商的积年老掌柜手中,只怕主家心里头也得捏着一把汗!可要是背后的东家是日本国,那把这买卖交到您手里头来做,也就理所当然了!您说是不是――左之助胜政先生?!”
  脸上蓦地闪过了一丝青气,左之助胜政缓缓将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死死地盯住了笑得异常诡异的齐三爷:“看来德胜门齐家的确有着大家族才能拥有的能力,而齐三爷您,更是不凡!好吧......既然齐三爷选择了在这个时刻说出这些话,那么我也就按照中国人所说的那样――有话直说了!我们帮助齐三爷拿下今年秋虫会上的虫王,而齐三爷您,也需要为我们做一些事情!”
  眯着眼睛,齐三爷笑得像是一头积年成精的老狐狸:“愿闻其详!”
  


第二十二章 胜负输赢

  第二十二章 胜负输赢
  从半月楼内一声锣响开始,才一壶茶的功夫,半月楼前的水牌子就剩下了两面新换上的,烫红描金斗大的字体写着三个大字的抬头――斗七杀!
  据说这是京城四大写家里某位老太爷亲笔墨宝,打从亲笔录了宣统皇帝退位的诏书之后,这位老太爷对外面就说是写伤了心,从此封笔不问世事,没想到这回也让人给请出来了,还一写就是两块水牌子!
  搁在晚清那会儿,不备上极品老纸、祁门唐墨和鼠须金笔,谁敢让这位老爷子动笔?
  就更别提是在压根存不住的水牌子上挥毫泼墨了......
  有了这么两块叫人看了就觉得心头发震的水牌子打底,半月楼前一长溜新支出来长条书案也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按照守在那些书案旁边的小伙计们说的,今年秋虫会的大庄家齐三爷手面豪阔,家底子更是扎实,为了让诸位给秋虫会捧场的老少爷们玩得开心,特意的改了以往攒局下注的规矩――在半月楼掌灯时分、铜锣响起第二声之前,兜里头有两个大子儿的老少爷们尽管下注,看看最后究竟是纳九爷手里头那只七杀蝎能得彩头,还是齐三爷手里头攥着的一头还没露过面的南蝎能当上虫王!?
  而赔率也厚道,都是一赔一的局,如同大街上力巴扔大子儿赌输赢、一翻俩瞪眼,谁也不讹着谁!
  穿着一身瑞蚨祥连夜赶制出来的长袍马褂,齐三爷把玩着手里头的两枚古玉核桃,端坐在半月楼三楼一张太师椅上,面带微笑地朝着上来给自己请安问好的斗蝎玩家点头致意,间或还颇有些纡尊降贵地朝着些看得顺眼的斗蝎玩家寒暄几句。
  而在齐三爷对面。穿着一身短打扮的纳九爷倒是一脸的紧张,再加上秋老虎燥热,从在半月楼三楼的那张太师椅上坐下为止,纳九爷身上的汗水就没干过,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后心好大一片衣裳。
  相比如坐针毡的纳九爷,捧着斗蝎罐子站在纳九爷身后的相有豹倒是一脸自在的表情。尤其是在看到齐三爷放在手边桌子上的那只小巧的斗蝎罐子时,相有豹更是信心满满地摩挲着自己手中抱着的那只斗蝎罐子,时不时地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的神情。
  眼瞅着明月东升,而门外书案旁押注时的喧嚣声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齐三爷轻轻地咳嗽一声,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纳九爷拱了拱手:“纳九爷!”
  慌乱地站起了身子,纳九爷顿时抱拳一拱到地:“齐三爷,您抬举我了!不敢当您一个爷字,叫我一声纳九就好.......”
  云淡风轻地微笑着,齐三爷慢悠悠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斗蝎桌子上,不论贵贱尊卑,上场子的都是爷!昨儿选出来的十六名斗蝎玩家,如今也就剩下了咱俩!照着我说......我这前面垫场子的那只斗蝎也不用拿出来了,咱们就是一局见真章!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纳九爷,咱们这就斗上?”
  忙不迭地点着头,纳九爷没口子地答应着:“齐三爷说了算!三老爷您说了算......”
  轻轻抓起了放在手边桌子上的斗蝎罐子,齐三爷顺势从伺候在身后的管家手里接过了个紫竹丝编制的斗蝎篮子:“今年秋虫会,小一千号玩斗蝎的爷们伺候出来的斗蝎里,如今也就剩下了咱们俩伺候出来的这两只斗蝎!可也巧......都说七杀蝎千年难得一见,今年倒是一出就是两只,当真稀奇!”
  话刚说完,身边立时便有凑趣的斗蝎玩家搭上了话头:“可惜了那只七杀蝎,倒是落到个雌儿手里!这要是在三老爷手里头调教个几天下来,我看今晚上这赌局输赢,也就早早定下来了?”
  斜着眼睛,齐三爷剜了那凑趣的斗蝎玩家一眼:“原本是跟诸位爷们闹的个玩笑,倒是还真有人当真了!昨天那位姑娘,原本就是我齐家一位朋友家中的晚辈。少年心性,听说了四九城里秋虫会的盛况,非得要来见识见识!却不过家中朋友的老面子,也就只能由着那孩子胡闹着玩玩......”
  摩挲着手中紫竹丝编制而成的斗蝎罐子,齐三爷轻轻打开了斗蝎罐子上的盖子,将斗蝎罐中那只色作青紫的斗蝎慢慢倒进了斗蝎盆中:“也幸好,那孩子只是亮了亮从我齐家拿来的斗蝎,倒还没真格动手!”
  满场哗然之中,齐三爷却是面不改色,只是拿眼看着瞠目结舌站在一旁的纳九爷与相有豹:“既然手里头都有七杀蝎这样的稀罕玩意,那自然不能辜负了这秋虫会的雅意――纳九爷,请吧!”
  虽说明知齐三爷是在睁眼说瞎话,但一看到那霸场子之后便蛰伏起来的七杀蝎,能有资格登上半月楼三楼的斗蝎玩家,顿时鼓噪起来:“都是七杀蝎,谁高谁低,场子上见!”
  “七杀蝎配点金石,这可就是关老爷拿着青龙偃月刀、吕温侯骑着胭脂赤兔马!这回......纳九爷手里头那只七杀蝎,只怕是不够瞧的了?!”
  “谁说不是呢?!就算是没了点金石,纳九爷手头那只七杀蝎可是一场场斗过来的,再厉害也已经是疲兵!倒是齐三爷手头这只七杀蝎,那可是养精蓄锐,就等着今儿晚上这一场了!”
  “纳九爷,这时候甭管输赢,都得绷住了!哆嗦个什么劲儿?!把你那宝贝斗蝎亮出来吧!”
  “楼下面的听一句,这儿押齐三爷手头这只七杀蝎二百大洋!甭跟我说收现钱,大栅栏北边崔家的,啥时候赖过场面上的账目?”
  眼瞅着纳九爷已经一脸灰白的挪不动脚步,相有豹索性一把将纳九爷按到了椅子上,抱着怀中的斗蝎罐子大步走到了齐三爷的对面:“三老爷明鉴,我这师叔今儿身子不利索,我来这一场,成不成?”
  捻着颚下短须,齐三爷颇为大度地点了点头:“这是斗蝎子,又不是打行里拼刀客,非得正主儿上阵才行!来吧!”
  谢过了齐三爷,相有豹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根金黄色的荠草挡在了斗蝎罐口,轻轻摇晃着斗蝎罐子,将蛰伏在斗蝎罐子里的那只斗蝎倒了出来。
  只一看刚落在斗蝎盆子里的那只斗蝎,周遭围观的斗蝎玩家禁不住再次抽了口冷气!
  这才一夜的功夫,也不知道纳九爷与相有豹使了些怎样的手段,原本通体乌黑的硕大斗蝎浑身上下都闪动着金灿灿的斑点。尤其是在两只硕大的钳子与高高扬起的蝎尾,更是浑然天成的一片金黄颜色,看着就像是那只乌黑斗蝎套上了两件黄金打造的兵器一般!
  朝着同样惊讶莫名的齐三爷与站在桌子旁的斗蝎判官点了点头,相有豹一边尽力用荠草阻挡着作势欲扑的乌黑斗蝎,一边朗声朝着齐三爷叫道:“齐三爷,咱们这就斗上?”
  轻轻吁了口气,齐三爷伸手从管家手里提着的斗蝎篮子里抽出了一根金黄色的荠草,在自己那只青紫色的斗蝎身上轻轻一点:“那就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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