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全集.net》第20/264页


  点头谢过了相有豹,水墨梅轻轻一掸青竹布长衫的下摆,慢条斯理地坐到了椅子上,却是抬手指点着近在咫尺的旱池子笑道:“这就是纳九爷伺候那头虫王的地方?”
  在水墨梅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半边屁股,纳九爷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着:“瞎胡闹弄两只虫豸玩闹,倒是把水先生都惊动了......”
  浅浅一笑,水墨梅像是习惯一般地伸手抚了抚丝毫也没有皱褶的青竹布长衫下摆:“艺精则灵,纳九爷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讪讪地答应着,纳九爷压根也想不明白该怎么回应水墨梅,只得搓揉着两只巴掌,时不时地抬眼小心翼翼地瞥一眼水墨梅的脸色,像是期望着能从水墨梅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来。
  像是看出了纳九爷的窘迫,水墨梅略作犹豫,方才斟酌着字句朝着纳九爷说道:“冒昧打搅纳九爷,实在是......纳九爷或许知道,我水墨梅一生潜心故纸堆中做个书蠹,除了喜欢淘换些古籍旧书充塞书斋、调教些生灵打发时日,平生再无其他嗜好!”
  抬眼看着纳九爷一脸透着谄媚与巴结的笑容,水墨梅略微地皱了皱眉头:“纳九爷事忙,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异兽图的残片,纳九爷手里头有一份吧?”
  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纳九爷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水先生,您怎么......这异兽图.......”
  矜持地浅浅一笑,水墨梅毫不迟疑地应道:“当年火正门中变故,鄙人家一位长辈也恰逢其会,侥幸得了一份异兽图的残片。那位长辈几年前过世之前,又将那张异兽图的残片留给了鄙人!”
  瞠目结舌地瘫软在了椅子上,纳九爷颤抖着声音朝水墨梅说道:“当年火正门那事情......都只知道水先生本事大,手里头养了一对儿墨猴,倒是真不知道......”
  浅浅地微笑着,水墨梅坦然应道:“倒是连纳九爷也知道水某笔筒中的那两头玩物了。凭着一片异兽图残片上的法门,水某手里那两只墨猴,倒也调教得颇通人性!咳咳.......”
  像是感觉到了话题的偏移,水墨梅轻轻咳嗽了两声,正色朝着沉浸在惊愕之中的纳九爷说道:“今天上门求见纳九爷不为别的,就是想求讨纳九爷手里的那张异兽图残片!若是天赐机缘,水某还想将其他异兽图的残片一一收拢起来,还异兽图一个完全!不知纳九爷可愿襄此盛举,为异兽图之复原,贡献一份心力?”
  瞪圆了一双眼睛,纳九爷好半天才像是回魂般地喘了口粗气:“水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让我把手头这张异兽图的残片,交给您收着?”
  微微摇了摇头,水墨梅端正了身形,正色朝着一脸惊愕的纳九爷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那异兽图残片,乃是贵门历代前辈传下的至宝,水某一介升斗小民,岂敢如此唐突!只是这异兽图流落四方,殊为可惜,水某不才,只想将其拼凑完整,万没有据为己有之心。”
  眨巴着眼睛,纳九爷一脸为难的模样:“这个.....怕是......水先生,照理说,您家长辈对咱是有大恩的人,我纳九也不能忘恩负义!但凡水先生您开口要个别的,哪怕您是要我伺候出来的这头七杀蝎,我二话没有,立马就连着今年得着的这簪花篮子一块儿给您带走!可这不是别的,是异兽图......”
  缓缓站起了身子,水墨梅伸手轻轻掸了掸青竹布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很有些不屑地朝着满脸惶惑的纳九爷说道:“水某岂是挟恩图报之人?既然纳九爷一时不便答复水某,那水某也不强求!过得几日,水某再登门拜访!叨扰纳九爷,水某告辞!”
  朝着纳九爷中规中矩地作了个平头揖,水墨梅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相有豹,长衫飘荡之中扬长而去。
  看着水墨梅那长衫飘飞的背影,相有豹很是诧异地朝着依旧愣怔着站在旱池子旁的纳九爷问道:“这位爷......倒是口气真大!红口白牙的一开口,就想着从师叔您手里拿走异兽图?这不是上门明抢么?还什么......恩人?这又是哪路的故事?”
  重重地叹了口气,纳九爷无力地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这可真是.......豆腐掉进了灰堆里,拍不得、打不得,吹不得!没辙......”
  


第二十七章 君子可欺

  第二十七章 君子可欺
  喝着纳兰刚买回来的高***茶,就着小酱萝卜吃着粗面窝头,虽说不过是老北平小户人家的家常饭,可相有豹却依旧吃得香甜。
  咽下第四个粗面窝头,相有豹扫了扫衣襟上的粗面残渣,一抬手扔进了嘴里,再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热茶漱了漱口,这才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这饭吃得......早饭、晌午饭都搁在一块儿了,倒也干脆、扛饿!”
  端着半碗热茶,勉强吃了个三分饱的纳九爷却是皱着眉头,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这可怎么办......要说旁人上门开这口,甭管好赖法子,总能搪塞过去。可是这水先生......软硬都不好使啊!”
  伸手拈了一块小酱萝卜扔进嘴里,相有豹一边有滋有味地嚼着小酱萝卜,一边诧异地朝着纳九爷笑道:“师叔您倒是细说说,怎么这水先生就这么难对付?方才听您跟水先生说的那些个话,好像这里边......”
  狠狠白了相有豹一眼,纳九爷丝毫没好气地哼道:“这还不是你那糟心烂肺的师傅嘬出来的事儿?当年你师傅出事之后要离开四九城,可城门洞里全都是打行的刀手、还有些个旗人大户家的护院把着,就等着拿着了你师傅撒气!是这位水先生家的长辈看着你师傅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睁眼闭眼的、就把你师傅夹在他家每天去玉泉山打水的水车里蒙混出城的!”
  讶然张大了嘴巴,相有豹顿时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每天去玉泉山打水?这位水先生家里......那得多大的谱儿啊?”
  依旧是丝毫没好气的模样,纳九爷抬手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这位水先生家算是清贵世家,四九城里正经出名的学问人。听老辈子人说,打从前清那会儿,紫禁城里坐着的第一位大清国皇上就打发人请水先生家的先人出山,去给大清国皇上当老师!大清国皇上的老师啊......多少人打破头都想干的活儿,可水先生家先人说什么也不去!”
  像是说得兴起,纳九爷一口气将半碗热茶喝了个干净,这才抹着嘴唇继续说道:“听说当年皇宫大内里,有位大贵人带着一车金银和一口鬼头刀去了水先生先人家里,让水先生先人选一个。猜猜怎么着――水先生家先生立马让全家老小沐浴更衣盘辫子,一家老小几十口子人齐刷刷站到了那口鬼头刀前!”
  小口吃了大半个粗面窝头,坐在一旁的纳兰像是已经把这段故事听过了无数遍一般,带着几分埋怨似的朝着说得正来劲的纳九爷嗔道:“您瞧瞧您,一说起那些陈年旧事就没个完......”
  朝着带着几分嗔怪模样的纳兰一呲牙,纳九爷倒也像是被闺女数落惯了似的,压根也没拿着纳兰的嗔怪当回事,扭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年的大清国,那可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年月。多少山南海北出了名的学问人,只一看大清国八旗兵手里头的大刀片子、狼牙棒,立马就剃发异服成了大清国的官儿?能有这股子血气、劲头的读书人,当真是不多了!”
  用力点了点头,相有豹附和着纳九爷的话头说道:“要不怎么老话都说过――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呢?!一个读书人能有这胆气、血性,难得!”
  狠狠一拍大腿,纳九爷险些把另一只手里端着的茶碗当成了惊堂木拍在桌子上:“谁说不是呢?!就不提水先生家先人,只说这水先生自己吧――北洋、民国多少大官,坐着洋车、拿着花旗票上门求水先生出山当清客、当官,水先生说死了就是不去!听说当年北洋段祺瑞手下一副官,也是拿着花旗票和一把盒子炮拍在水先生面前,猜猜水先生怎么说?水先生说.......”
  像是刻意要打断纳九爷吹牛的兴头,坐在一旁的纳兰猛地接上了纳九爷的话头:“水先生说――当年先祖尚且不畏斧钺,吾等后人岂惧洋枪?”
  如同诗人吟诗时被人抢先念出了诗中佳句,纳九爷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口,猛地呛得大咳起来,边咳边挣扎着拿手指向了忍俊不禁的纳兰:“我的个亲闺女......你这是......咳咳......要弄死你亲爹不是?”
  伸手在纳九爷背脊上不轻不重地拍打着,相有豹也是一脸莞尔的模样:“师妹,你这也太能挑时候了!没见着师叔这儿说得正过瘾么?好赖你也让师叔说完......”
  狠狠白了相有豹一眼,纳兰一边起身收拾着桌子,一边嗔怪地低声埋怨着:“都说了七八百遍的老黄历了,每回都说得添油加醋、荒腔走板的,您要真能说出个好的来,那您干脆上天桥撂地摆场子去!”
  好容易平复了呼吸,纳九爷像是个被激怒的孩子般跟纳兰呕上了气:“我还就偏说!那水先生......”
  做好做歹地为纳九爷倒上了一碗茶,相有豹一边朝着正准备开口跟纳九爷抬杠的纳兰使了个眼色,一边顺着纳九爷的话头笑道:“那水先生现在是干嘛的?”
  喝了几口茶稳了稳心神,纳九爷喘着粗气应道:“几年前国立清华大学的牌子刚挂上,水先生却不过几位做学问的老朋友情面,在国立清华大学里应了个教授的职位,专教古文!听人说水先生上课从来都是踩着钟点进讲堂,下课的铃铛一响立马走人,从不搭理那些个学生。还听说......水先生这辈子就没娶妻,家里头给订的那门亲事他是说死了不认,订亲的那家姑娘都上门在他家伺候水先生家老娘二十来年了,也都没个名份,跟老妈子似的。听说都没圆房......”
  眼瞅着纳九爷已经把话题扯到了九霄云外,相有豹赶紧打断了纳九爷的唠叨:“那照着师叔您这么说,这位水先生就是一教书先生罢了!他上门要这异兽图的残片,咱们说死了不给,不也就打发过去了?”
  斜了相有豹一眼,纳九爷用力摇了摇头:“能有这么好对付,你师叔我还犯什么愁?这位水先生旁的都好,就一个事情上较真――但凡他看上眼了的古书古籍,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过过瘾!就大前年,这位水先生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南苑有一户大户人家藏了一副什么碑帖,寻上门去死活要求那碑帖看一眼。眼瞅着人家不给瞧,十冬腊月的天气,水先生愣是能在那大户人家门口跪了两天两夜!”
  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相有豹咂舌不迭地追问着:“那后来呢?”
  用力一拍桌子,纳九爷的模样着实像是个在茶馆里说书的先生:“后来更邪乎!水先生家里那位他没认的媳妇也跟着寻来了,看着死活拉不动已经冻了个半死的水先生,那姑娘也绝,跟着就跪下了,又跪了一天一宿!到后来那大户人家看着这是要出人命的事儿,也就不得不开了中门,把快冻死的水先生搭进去,再安排水先生住在他们家书斋里,把那碑文看了七天七夜!”
  指了指自己家四合院的大门,过足了嘴瘾的纳九爷顿时变得愁眉苦脸:“旁的都不怕,我就怕这位水先生下回来的时候,一句话说得不对付就跪在咱们家门口!这么大学问的一读书人跪在咱家门口......不用多,半个钟点儿,四九城里的唾沫星子就能把我活活淹死!”
  转悠着眼珠子,相有豹端着茶碗喝了几口茶水,若有所思地朝着纳九爷说道:“可师叔......您也别光着急这位水先生惦记咱家手里那张异兽图残片的事儿。我听方才那位水先生说的.....他手里头,也有张异兽图的残片?还有一对儿什么......墨猴儿?”
  扭头瞪了相有豹一眼,纳九爷带着几分奚落的神色朝着相有豹冷声笑道:“又琢磨什么歪主意了不是?实话跟你说了吧,能收进那位水先生书斋里的古书古籍,到如今还没听说过能有一寸字纸再流出来的!再要说起那对墨猴儿......那也是水先生命里该着!听说是水先生教过的一位广西学生孝敬水先生的,就想着水先生能多教点学问。说了也巧,那水先生平日里那么油盐不进的一个人,见着那对墨猴就挪不动腿,生生的多教了那学生七堂课!”
  咂巴着嘴唇,相有豹拿着手里的茶碗慢慢晃悠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倒是听师傅提过一句,说墨猴这玩意只有广西阳朔、武夷山一带才有!真要是想在这墨猴上做文章......一时半会儿的,这四九城里只怕是找不出这稀罕玩意......”
  翻着眼皮子,纳九爷丝毫没好气地哼道:“你师傅还真是什么都教你一点?!明白跟你说了吧――四九城里除了水先生手里头这一对儿墨猴出名,再有就是天桥那儿有过一帮子玩杂耍的伺候过一只软骨猴儿,依稀能有那墨猴儿三分模样......”
  眼睛一亮,相有豹顿时来了精神:“软骨猴儿?”
  耷拉着眼皮子,纳九爷没精打采地应道:“就甭指望拿着软骨猴儿去跟水先生手里那对墨猴儿比较了!软骨猴儿的调教法子说起来玄乎,可弄明白了也就是那么回事――拿着刚蜕了胎毛的猴儿崽子,用配好的药水洗身九天,再配上些药材合在食里喂了,那猴儿就再也长不大了,看着能有几分像是墨猴儿的模样,以往就有人拿着这法子调教出来的软骨猴儿当墨猴儿卖,着实骗了不少玩家!”
  几乎是凑到了纳九爷眼前,相有豹伸长了脖子追问着:“那后来呢?怎么露馅了?”
  狠狠白了相有豹一眼,纳九爷没好气地站起了身子:“那药材太霸道,伺候出来的猴儿连骨头都是软的,很难养活过三个月!再说那骨头一软,别说是磨墨,连喂食都得送到嘴边,怎么能比得过真墨猴儿的灵醒?”
  一把拽住了纳九爷的胳膊,相有豹两眼放光地盯着纳九爷笑道:“师叔您别着急,我有法子对付这位水先生了!”
  


第二十八章 运筹盘算

  第二十八章 运筹盘算
  虽说熊爷随后打发人送来的装着大洋的小木箱足足小了一号,外带着装在小木箱里的大洋也浅了巴掌厚的一层,但在细细数过了那大洋的数目之后,纳九爷原本阴沉着的脸色总算是有了些晴天的模样。可没过多久,纳九爷看着相有豹的眼神里,又有了些许的不安。
  就像是钻在了纳九爷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相有豹在纳九爷第三次偷偷瞄着自己的时候,笑眯眯地朝着纳九爷撂了句痛快话:“我的个师叔,您就踏实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成!这些大洋都是卖您伺候出来的七杀蝎挣来的,跟我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一听相有豹说出这话,纳九爷脸上倒是难得地泛起了些许赫然的红晕:“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好赖这点金石、还有那配点金石的方子,都是你拿出来的。按理说,怎么着也得算你一份红利钱......”
  爽快地挥了挥手,相有豹一脸戏谑地朝着纳九爷笑道:“那您就自当是师侄我住在您家里头该付的房钱、饭钱,您老要是不好意思收,那您给我,我再交到我师妹手里?”
  像是被蝎子蛰了手似的,纳九爷猛地把那装着大洋的小箱子抱了个瓷实:“还费那个二遍手干嘛?!这点大洋我得好好存起来,往后就是你师妹的嫁妆钱!”
  听了个半截话尾巴,端着两盘饺子走进屋里的纳兰嗔怪地瞪了纳九爷一眼:“感情您就这么嫌弃闺女碍眼?那成,明儿我就出门到城外住地窝子、席棚子去,也省得在您面前让您瞧着不痛快!”
  忙不迭地朝着纳兰挤出了一副笑脸,纳九爷完全没了当爹的应有的模样:“”瞧我这亲闺女说的......你爹要是没了你,那不出三天就得饿得上房揭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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