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全集.net》第33/264页


  瞪圆了眼睛,纳九爷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哑着嗓门吭哧道:“有......能有这么多钱?!胡师弟,你可别记错了账目?”
  把狼毫笔搁到了一块青瓦石做的笔架上,胡千里伸手一拍账本:“旁的活儿我不敢在师哥面前显摆,就算账......不瞒师哥说,这几年抓黄皮子养不活家,我还接着不少商铺算账的活儿!真要细说的话,四九城里好几家老字号的年关总账,都是师弟我算的!”
  嘿嘿轻笑着,相有豹伸手从怀里摸出了几块铜牌子扔到了桌上:“明儿正午可就是当街斩了乔一眼的热闹,趁着大早上的,咱们火正门堂口也该扯旗放炮,把堂口旗号戳出去了!”
  扭脸看了看这几天一直忙着把那些个火正门里的主顾牌子倒腾出去的相有豹,纳九爷犹豫着说道:“就明儿?是不是还得找人算个好日子......再说了,我这心里还是拿不准!虽说这两天的功夫,咱们火正门里的主顾牌子卖出去了不少,可这主顾牌子总也得有卖尽了的那天不是?到时候......”
  不等纳九爷把话说完,相有豹已经一脸笃定地打断了纳九爷的话头:“到时候,买了主顾牌子的玩家,那是怎么也不能让自己花钱买下来的牌子闲着不是?师叔您瞧好了,等明天咱们火正门堂口正式戳了旗号,不出三个月,咱们堂口前的铁木门槛,指定就得再换一根新的!”
  微微点着头,胡千里那一年到头都僵着的面孔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是这么个道理!那些玩家买了火正门的主顾牌子,总会想着花钱就得花得值得!到时候把玩意送到了咱们手里,再眼睁睁看着那些玩意被咱们伺候好了,这往后......就短不了再上门了!”
  拉过了一张椅子,相有豹一屁股做到了桌边,兴头十足地接上了胡千里的话头:“那咱们明天早上赶早就点炮戳旗号!当着那么些看热闹的人,这些位买了咱们主顾牌子的爷,要的不就是这份被咱们客客气气迎进来的威风体面么?”
  重重地点了点头,纳九爷转身就朝着屋外走去:“那我趁着这会儿还早,赶紧的去置备些明儿早上要用的东西.......”
  一把拉住了纳九爷的胳膊,相有豹拽着纳九爷坐到了身边的椅子上:“早都预备齐了——南市口炮仗齐家的万响鞭,天桥口上的响器班子,外带着还有周遭街坊四邻,也都上门送过了叨扰点心!”
  掰着手指头数算了一番,纳九爷欣慰地点了点头:“还成,是个能办事的!”
  很有些神秘地从身后的椅子上抓过了个布包袱,相有豹抬手将那布包袱放到了纳九爷面前:“还有这个,明儿您可得穿上!”
  有些疑惑地看着故作神秘的相有豹,纳九爷一边解开那布包袱上的活结,一边咕哝着说道:“你这倒霉孩子......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伴随着那布包袱上的活结被解开,一套团花南绸马褂,顿时显露在纳九爷的眼前。再看看那双搁在团花南绸马褂上面的新布鞋,纳九爷顿时惊讶地低声叫道:“好家伙......瑞蚨祥的衣裳、内联升的鞋,你这可是全给我弄来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端正了脸色,相有豹一本正经地朝着满脸惊讶神色的纳九爷说道:“不光是师叔您,火正门里各位师叔全都有两套这样的衣裳!您可别忘了,如今您是火正门的掌门,诸位师叔也都是火正门里镇场子的供奉。要是没几件能在人前充场面的好衣裳,您也不怕人家小瞧了火正门里的阵势?”
  看着早已经频频点头称是的胡千里,相有豹抬手将两枚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核桃塞到了纳九爷的手心里:“您还得记着把这俩玩意常攥在手里,跟人聊天的时候就拿出来玩玩!从今往后,您和几位师叔也不能轻易就应承那些上门的玩家调教玩意,必须得等我先过了眼,您几位才能出来!”
  “这是为啥?”
  “您下棋,见过老将出营四处走的么?”
  “还有这么个事儿,也得先跟几位师叔说了.......”
  从火正门堂口二进院子里看去,纳九爷等人坐着的那间屋子里,灯火把人影子投在窗户纸上来回晃动,教人看了就觉得心头觉得这大宅子里有了活气。
  倚靠在纳兰的身上,吃了几副中药、身子骨也好了少许的谢门神媳妇看着窗户纸上晃动的人影,低低地叹了口气:“唉......可有年头没见过这么多人在一块儿了!”
  小心地搀扶着谢门神媳妇,纳兰也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火正门里的人,总算是......又攒到一块儿了!”
  静夜之中,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互依偎着,看着那些属于她们的男人们,看着属于她们的......家......
  


四十三章 喧宾夺主

  四十三章 喧宾夺主
  天色才蒙蒙亮,珠市口儿大街上早早摆出来的小摊子就有了开张生意。一群把大枪横挂在脖子上的巡警拖腿拽脚走过来,多不多、少不少地在拿些个卖吃食的小摊子扔下几个大子儿,几乎就把那些卖吃食的小摊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胡吃海塞起来。
  小吃摊子旁另外支开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滚热的开水烫着少说二斤原浆烧刀子,供着那位敞胸露怀、腰间额头都还扎着条驱邪红布条的刽子手享用。照着刑门里的规矩,出红差当天只能喝酒热血气,旁的东西那是丝毫也不能沾的,怕浊了人身上的正气,行刑后叫冤鬼缠身!
  而在稍微远点的地方,好些巡警局里养着的帮闲手里提着白灰桶子和小漏勺,在宽敞的珠市口儿大街上横平竖直地画出了一块地盘。尤其是在街心的位置上,更是用白灰重重地画了个大圈出来。
  手里握着洋镐,一个赶早从大栅栏力巴行里雇来的苦力把刚到手的大饼子揣在怀里,抡起洋镐就把街心给刨了个水桶大小,一尺来深的坑洞,再由着一僧、一道两位师傅在那坑里摆上了镇魂牌、驱鬼铃,这才又仔仔细细地把那坑洞填平砸紧!
  干罢了这点活计,那平日里就怕主家赖账、短了工钱的苦力立刻朝着旁边站着的那位挎着短枪的巡警一伸手,踏踏实实地收了一块大洋的洗澡钱!而一僧、一道也开始各自念经做法,借着镇魂牌、驱鬼铃的法力,替即将上路的那条冤魂布好阵势,也好让那邪气十足的冤魂在出窍那一刻便被拘押在这阵势里,再由着这大街上过路的千百人踩踏镇压,也免得日后作祟!
  再朝外面些看,好些临街的二层楼房子也都开了窗户。有些喜欢看热闹的住家一边拿小叶茶就着芝麻烧饼,边吃边打量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的刑场。还有些显然是把临窗的位置换了大洋的人家,更是早早把太师椅、小茶几给挪到了窗前,顺带着趁着人没来,先打量打量周遭情形过过眼瘾。
  而在火正门堂口前,老早敞开的大门旁站着的佘家兄弟已经换上了一身簇新的长袍马褂。或许是因为新衣裳刚上身、多少还有些不贴身的缘故,佘家兄弟全都歪肩耸脊的,一副全身不对劲的模样。
  再朝着大门里边走,谢门神与纳九爷也早早的侯在了头进院子前边,只等来了手里攥着主顾牌子的爷们,立刻就客客气气地迎了过去,再把那些攥着主顾牌子的爷们请上二楼。
  二楼楼梯口,临时充当着打杂小厮的相有豹也换上了一身干脆利落的短打扮。手里头攥着玉石主顾牌子的爷们,那自然是要恭请到摆在窗边的太师椅旁。而那些捏着铜牌子的主顾,也要客客气气请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走水檐台子上。
  二进院子里,新盘出来的横灶上一溜排开七八个白铁大水壶,壶嘴里老早喷着白气。刚洗干净的茶壶、茶碗也都拿托盘乘着,就等来了客人冲上热水端上去就成。
  身子骨稍才微好了些,谢门神家媳妇就已经闲不住手脚,早早的陪着纳兰在灶下忙活起来。就连家里那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这会儿也都围在灶边帮手递个柴禾......
  唯有胡千里,此时此刻却只能待在二进院子里,把一本刚置办来的新账本摊开抚平,再把一管徽墨酽酽的磨了,手持狼毫静静等待。
  四九城里规矩多,要是有人上门贺喜,那主家怎么着也得拿着账本细细记了下来,日后才好一一上门回礼!
  迎着第一位攥着主顾牌子上门的爷们,佘家兄弟立刻端正了身形,亮着嗓门把问好招呼的声音叫响了半条街:“嘿哟.......这不是宝爷么?可是有功夫没见您了!您今儿可是头一位上门的主顾,二楼正当间早给您把椅子备好了!可巧,我们掌门刚得着了粤地朋友送来的凤凰好茶,给您浓浓的沏上一壶,您老好好品品?”
  摆弄着手里头那块玉石牌子,穿着一身锦蓝缎子长袍马褂的宝爷很是满意佘家兄弟对自己的招呼,操着一口听起来有些生涩的广东腔北平官话吆喝道:“倒是劳纳九爷费心了!这天儿还早,上去先喝壶茶,倒也真是爽利!”
  挪着太爷步,宝爷抻足了老主顾、熟朋友的架势,一摇三晃地在周遭早起等热闹的人们羡慕的眼神中,施施然走进了火正门堂口里。
  迎着宝爷,纳九爷抬手就是一个平头揖作了下去:“宝爷早来了?楼上给您预备好的座儿,有人就等着伺候您呢!来啊......把那刚得着的凤凰好茶给宝爷沏一壶,要浓浓的!”
  得意地大笑着,宝爷也是一个平头揖作了下去:“劳烦纳九爷费心,还记得我这老广东好这一口?!”
  伸手虚扶着宝爷的胳膊,纳九爷一边引着宝爷朝二楼走,一边笑眯眯地低声在宝爷耳朵边说道:“趁着这时候没人来,还有件旁的玩意,也得请宝爷赏脸瞧瞧!”
  诧异地看着满脸殷勤微笑的纳九爷,宝爷很有些纳闷地反问道:“是啥好玩意?还值当你纳九爷这么藏着掖着的跟我说?”
  也不多说些什么,纳九爷只是把手朝着楼梯口一引:“您上去瞧瞧,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来......您脚下高升......”
  顺着纳九爷指引的方向走上楼梯,脚才刚踏上二楼的楼板,穿着一身利索短打扮的相有豹立刻迎了过来,拢着双手朝宝爷作揖笑道:“宝爷,您早来了?您先宽坐,您喜欢的那凤凰好茶,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很有些好奇地左右打量着火正门堂口门脸上二层望楼里的布置,宝爷一边在望楼正当间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一边扭头朝着殷勤伺候着的相有豹问道:“纳九爷不是说......有什么稀罕玩意,要让我瞧瞧?”
  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相有豹抬手朝着宝爷眼前窗户框子上的粉墙一指:“那不是在那儿么?”
  微一抬头,方才还坐得稳如泰山的宝爷好悬跳起了身子,嘴里也是抑制不住地惊呼一声:“丢.......呢系乜嘢?”
  耳听着宝爷惊讶之下冒出来的难改乡音,相有豹却是依旧神色如常,指点着那粉墙上首尾相连、恰好形成了个太极图模样的斗蝎说道:“这就是我纳师叔新近伺候出来的玩意,宝爷您瞅瞅,还算是个稀奇不?”
  盯着那些首尾相连、缓缓按照太极图的形状爬行着的斗蝎,宝爷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这倒是算得上个稀奇!嗯......首尾相连、不争不斗,还能走出来一副太极图!火正门里,还真有些拿得出手的手艺!”
  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相有豹一边接过了纳兰送到了楼梯口的托盘,一边扭头朝着正在微微点头的宝爷笑道:“宝爷您可瞧好了,这玩意的新鲜,可不止这一样!来......给宝爷走个洪福齐天!”
  伴随着相有豹一声轻喝与伸手在楼梯扶手上的重重一拍,正在首尾相连、缓慢爬行着的蝎子顿时散乱了方才的顺序,飞速爬行着在粉墙上构成了一只蝙蝠的图案!
  看着那些再次首位相连、缓慢爬行着的斗蝎,还没等宝爷那大张着的嘴巴合拢,相有豹已经把手中放着茶壶、茶碗的托盘朝着宝爷身边的桌子上一放,伸手在桌子上又是一拍:“再给宝爷来个金银满斗!”
  依旧是应和着相有豹的指令,那些斗蝎再次松散了队形,翻翻滚滚地飞快爬行着,在粉墙上组成了个盛满了金元宝的聚宝盆图案!
  大张着嘴巴,宝爷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下巴骨拉扯到头时发出的咯咯声!
  四九城里的稀奇事从来就不少。朝着早二十年说,天桥上来的一伙外路卖艺人,愣是在大白天竖起一根绳子,再让个孩子顺着那绳子爬上去,十冬腊月的天气里,凭空就扔下来七八个拳头大的桃子!
  再细数老官园里边卖金鱼的摊儿,那也有两三家能把金鱼搁在半寸深的浅盘子里,敲着盘子说叫金鱼朝着哪边游动,那金鱼就听调听宣的由着摆布!
  可眼面前这些个斗蝎,却压根都不用碰它们一下,却能照着相有豹的吆喝声来来回回地摆出好几种不同的图案?
  这也太......
  随手抄过了相有豹刚刚为自己倒上的热茶,宝爷一口气把那酽得发苦的茶水喝了个干净,这才多少算是稳了稳心神,抬眼朝着相有豹叫道:“这算是怎么个......手段?”
  微笑着替宝爷续上了一碗热茶,相有豹神神秘秘地凑到了宝爷的耳边:“这跟您说自然是不打紧!左不过就是.......”
  话没说完,只听着楼梯口一阵脚步响动,几个同样穿着精致体面的玩家也都捏弄着手中的玉石牌子走了进来。有眼尖的猛一抬头,顿时扯着嗓门叫嚷起来:“好家伙......这是怎么个玩意?”
  只一见来的人多了,相有豹立刻闭上了嘴巴,只摆出一副笑脸迎着新来的几位玩家走了过去:“几位爷来了?这座儿都给您几位备好了......”
  颇不耐烦地一摆手,新来的玩家里,一位手指头上套着三四个大宝石戒指的爷们扯着嗓门吆喝起来:“旁的废话先甭说了!墙上那些个摆阵的蝎子,怎么个伺候法?!”
  摆出来一副为难的模样,相有豹吭哧着咕哝道:“其实......这法子是我纳师叔琢磨出来的!要说跟几位爷说道说道,还真是不怎么打紧!可诸位爷也都明白,这一招鲜吃遍天,要是满四九城里的爷们都会了这手,您几位玩起来也就没意思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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