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全集.net》第82/264页


  彼此间对望一眼,再瞧着纳九爷微微点了点头,胡千里这才开口说道:“不瞒夏侯姑娘,这伤是三天前有豹跟几个拍花子的对上了手,一个不留神,叫那拍花子的在身上挂了两刀!当时就吃了严爷给的祛毒止血的药丸,回来后也用上了我火正门里的伤药。可就那么一个多时辰,伤口就全烂了,人也晕过去了!”
  紧紧皱着眉头,夏侯瑛荷能有些迷惑地摇头说道:“那这就不对了有豹哥身上这伤口溃烂,其实就是我以往知道的一种病毒引起的!可这种病毒拍花子的混混,怎么就能有这种病毒?”
  同样紧皱着眉头,纳九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低声交道:“啥玩意?病病毒?可同仁堂的刘老先生,还有专治刀枪红伤的沙二爷,可都说这就是病,不是毒啊?”
  用细密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夏侯瑛荷犹豫了片刻,这才低声朝着满脸不解神色的纳九爷说道:“这病毒说起来也容易明白,就是能把人折腾病了的一种玩意!但凡是沾染上了这东西,轻了大病一场,重了性命难保!”
  蓦地瞪圆了眼睛,纳九爷禁不住惊声低叫道:“照着这么说有豹身上的伤口,是叫人下了瘟病的药?是散瘟的路数不是?”
  微微一点头,夏侯瑛荷朝着纳九爷低声应道:“您要这么说也对,只是有豹哥身上中的这病毒太过恶毒。要是我没瞧错的话这还真不是那些江湖上散瘟的人物能整治出来的。估摸着是菊社的人!”
  只一听菊社的字号,坐在议事屋子里的人顿时面面相觑,好半天才乱糟糟地开口低声叫嚷起来:“菊社?就那家做南北杂货的买卖?”
  “老板是姓左不是?挺气派、挺和气的一人儿,我还上他们那字号买过零碎玩意呢!”
  “真没瞧出来,这做买卖的菊社,怎么还摆弄些散瘟害人的勾当?瞅着也不像啊”
  “这菊社,怎么还能跟拍花子的扯上勾连?!夏侯姑娘,你没弄岔了吧?”
  依旧是紧紧皱着眉头,夏侯瑛荷却是等屋内众人那满是狐疑的问话声都消停了下来,这才开口接着说道:“这菊社明面上就是个做南北杂货买卖的寻常商家,可背后的老板,可是日本情报机构!就从这菊社的买卖开张到现在,明里暗里的,我们已经收着不少的消息,说这菊社私下里压根就不是做正经买卖的,他们其实是唉,我这可怎么跟您诸位解释呢?”
  眼瞅着越说越乱,夏侯瑛荷着急得连连跺脚,坐在椅子上的纳九爷等人也是着急得直搓巴掌!反倒是站在议事屋子里的纳兰,猛不盯地朝着夏侯瑛荷开口说道:“瑛荷妹子,旁的说不清楚的事儿,咱们暂且放下。您就只说一句――那菊社里面,是不是就能有治我相师哥这病的药?!”
  用力点点头,夏侯瑛荷应声答道:“照着常理,能传播出病毒的地方,肯定就得存着治疗这种病毒的疫苗!可就算是知道他们有这种疫苗,我们也肯定拿不到手,只能想旁的法子去寻!眼下有豹哥还能再撑上个七八天的功夫,咱们也就只能紧着这七八天的功夫,在四九城里赶紧去寻去!”
  “上哪儿寻?”
  “只能是去各个西洋人办的医院里找!估摸着德国人开办的医院里,能有这样的疫苗!”
  晃悠着脑袋,纳九爷听着纳兰与夏侯瑛荷一问一答的说得热闹,自己倒是听得越来越糊涂,禁不住唉声叹道:“这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先是东样人暗地里散瘟,这又扯上了拍花子的。寻能治有豹这病的药,还得上西洋人的医院里踅摸我这脑袋里可都乱成了一锅粥了!”
  抿了抿秀气的嘴唇,夏侯瑛荷伸手拿过了放在桌子上的纸笔,一边在那白纸上写着药名,一边开口低声说道:“这会儿也顾不上解释明白了,咱们先奔着去寻这药了再说!我把药名给写下来,咱们大家伙明儿天一亮就各自出去寻去!可要记住一样――只能悄悄打听,可不能大张旗鼓!要不然叫菊社的人听到了风声,只怕咱们想寻着这药,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伸着脑袋看着夏侯瑛荷在白纸上写出来的药名,佘有道不由得低声叫道:“这是写的啥玩意?曲里拐弯的,一个字儿都不认识啊?!”
  同样朝着夏侯瑛荷写出来的药名看过一眼,胡千里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吟着低声说道:“夏侯姑娘,您写的这字儿我倒是像在哪儿见过?这怕不是咱中国字吧?”
  很有些不习惯地用毛笔写下了一长串字母,夏侯瑛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德文!现如今的西洋大夫,开方子的时候差不离都是用德文开方子。咱们要去那些西洋诊所、医院、药号里找这药,我也只能写这德文药名了!”
  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佘有道猛地低声叫嚷起来:“这字儿我见过!咱们都见过!就上回有豹从散瘟的那那位屋子里抄出来的药瓶子上,不就是这曲里拐弯的字儿么?!就那些写着这种西洋字儿的药瓶子,咱们不还藏在”
  不等佘有道把话说完,纳九爷猛地重重咳嗽了一声:“这当口还扯这些个没用的干嘛?!纳兰,你照着夏侯姑娘写出来的这字儿多抄十来张出来。打从明儿起,火正门堂口上到咱们这些个老家伙、下到那七八个伶俐些的小徒弟,全给我撒出去寻这药去!告诉他们,甭管花多少钱、走什么路子,哪怕是把这四九城里翻个遍,咱们也得把这药找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祸乱根苗(上)

  穿着一身一点都不张扬的青竹布长衫,一头短发收拾得整整齐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无框的小圆眼镜,左之助胜政端坐在菊社内堂的屋子里,细细地阅读着手里头捧着的那张报纸。
  而在左之助胜政身边的小茶几上,各样不同报社的报纸堆了有半寸厚薄。从请了专门的大学问人撰稿的北平时报、到那些专门登着些神鬼故事、市井传闻的三流小报,四九城里能搜罗来的报纸,已然全在左之助胜政身边这张茶几上扎了堆儿!
  在那报纸旁边,青花瓷描金的盖碗茶杯子里泡的是今年的雨前龙井芽。红木托盘上摆着的四寸青花瓷描金的小碟子里,两样干果、两样点心都是四九城里能踅摸来的最好的货色。寻常大户人家里也就是来了贵客,才能摆出来这样的待客玩意。
  再朝着旁边看,小茶几上还搁着两支德国自来水钢笔。只瞅着那自来水钢笔帽儿上头的金色笔挂,那就能明白这两支德国自来水钢笔不是凡品,最次也能拿着换回来好几口袋洋面!
  逐字逐句地看完了手里头那张报纸,左之助胜政轻轻把那张报纸归拢到了茶几上的报纸堆里,这才伸手捏了几颗干果扔进嘴里慢慢咀嚼着,顺势端过了那碗雨前龙井芽,轻轻地啜了一口,顿时觉着齿颊生香!
  要搁在早二十年前,左之助胜政做梦也想不着自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那时候的左之助胜政,家里头也就是日本北海道的一户渔民。一家人守着几分薄地、一条破船,大风浪的天儿还得出海捕鱼,一家人无论男女身上就脱得剩下条兜挡布朝着海里面扎,能不能活着回家那都得瞧各自的命数。
  就这么玩了命的干一年下来,能收到家里头的粮食、鱼干也还是不够一家人嚼裹。大过年的全家都能吃上一口萝卜饭,那都得算得上好年景。长到了十二岁的年纪,左之助胜政也就七岁那年吃过一回荞麦面做的面条――那还是那一年下海捕鱼的时候凑巧捞上来一颗珍珠换了钱,全家人才进城逛游了一圈,一人吃了碗清汤荞麦面,算是开了回猛荤!
  到了十二岁那年,连着两年的天灾总算是把个本来就穷掉了底子的家给折腾垮了。也不知道是从村子里谁家起的头儿,家家户户都开始把家里头过了六十的老人背出了家门,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朝着村子边上的山林里面扔!
  照着村长的说法――这都六十了,也干不成活儿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既然如此,那就扔山里边去吧,也省得搁在眼面前瞧着碍眼!
  等把村子里头六十以上的老人都扔山里去送死了,再朝着下边,村子里那些人也就奔着叫各家女人卖身的路数上走了!
  大冬天的打一盆和着冰茬子的井水,把那些即将卖身的女人身上浓厚的鱼腥味好歹洗刷去了一些,再踅摸些平日里压箱底的、没补丁的衣裳叫女人们穿了,家里头当家的男人也就领着自己家的媳妇、闺女进了县城。拿着皮肉换回来仨瓜俩枣的银子还没在女人怀里捂热,旁边等着的男人已然恶狼般扑了过去,抢过那点散碎银子就进了街边的居酒屋――家里人饿死不饿死的先不去想,自己且得喝个痛快了再说
  也就在这节骨眼上,都不知道是从哪儿来了一些人,神神秘秘的就进了村子。待在村长家里头嘀咕了半宿的功夫,第二天全村十岁以上的孩子就全都集中到了村长屋子前的空地上,由着那些人挑拣了带走。也不白带走――照着人头算计,一人给十日圆!
  能从家里头带走一张干不了多少活儿、可饭倒是一口不少吃的嘴,还能靠着这个换来十日圆
  就那年头,大阪炮兵工厂里的大匠,一个月也才二三十日圆的工钱!
  离开村子的那一回头的功夫,左之助胜政压根就没看见自己爹**眼睛朝着自己这边看一眼,反倒是彼此间争抢起了那刚刚到手的十日圆,俩人在泥地里打得不可开交
  再朝着后面的那些日子
  不光是左之助胜政那村子里的孩子,还有几百上千号从日本各地找来的孩子集中在了个不知道名儿的地方。
  领着左之助胜政的大人说那地方是所学校,这些个孩子也全都是学生。但只要有学业不过关的、想家了想跑的的孩子,无一例外地都被吊到了学校里高高的旗杆上,任由漫天飞舞的乌鸦把活人啄成了死人、死人啄成了骨架
  每时每刻、分分秒秒,总有人在耳朵边上叨叨个没完――你们是天皇的忠实仆人,你们的一切、包括小命都是天皇的!天皇叫你们去死,你们就得上赶着去死!哪怕是天皇要你们这就动手杀了你们亲爹亲妈,那也是你们应当应份的!
  被这么絮叨了几年,每当左之助胜政跟着身边那些渐渐长大的孩子朝着墙上挂着的画像鞠躬时,心里头总会莫名地涌起个奇怪的年头――就是这个看上去并不精神的男人,就能让自己从那个充斥着寒冷、贫困、饥饿与冷漠的小村子里永久的离开么?
  只要能永远的离开那个叫人想起来就觉得后怕的村子,那么不管画像上的这个人叫自己做些什么,自己一定都会去做!
  哪怕是叫自己去死!
  就算是去死,也好过重新回到那个可怕的村子里了吧
  身边的同伴,在渐渐长大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少。不时会有生面孔加入,不时又会有熟悉的面孔离开!
  严禁彼此间闲聊与学业无关的话题,严禁打听任何人的私人情况,严禁任何形式的私人交往
  如果有人违反了这无数条‘严禁’中的任何一条,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消失!
  永远的消失!
  告密成了必修课,随时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同时也要防备着被身边的每一个人观察到自己的任何真实想法。每周一次与教官的例行密谈,还有无数次不定时的与教官的私下会面,让包括左之助胜政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活在了莫名的恐惧与威胁感觉中!
  有人被莫名其妙的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还有人在睡梦中猛地坐起了身子,嘶吼着从三楼窗口跳了下去!更有人在阴沉着面孔参加实弹射击训练时,拿着刚刚发到了自己手里的南部式手枪朝周遭胡乱射击,并把最后一颗子弹射进了自己的脑袋里
  当左之助胜政终于从那所学校毕业、并被蒙上了眼睛送到了东京街头的时候,左之助胜政用刚刚拿到手的一笔毕业慰问金在一家小旅馆里开了个房间,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堵住了门窗和所有自己能发觉的缝隙之后,静静地在那房间里睡了十二个小时!
  安静的、不会被人窥探的十二个小时!
  但在左之助胜政重新打开旅馆房间的拉门时,那个看上去带着一脸傻笑的旅馆老板娘却把一个信封交到了左之助胜政的手中――信封里有一张前往朝鲜的船票,还有一些全新的身份证明书和一些钱。
  从那一刻起,左之助胜政便成为了左之助胜政,也从来都是左之助胜政――菊机关派驻朝鲜地区汉城情报站情报员!
  在汉城工作了几年,左之助胜政可谓一帆风顺――那些衣衫褴褛、脸上总是挂着种谄媚傻笑的朝鲜人,几乎就是天生的奴隶。只消给他们一丁点食物或是一支香烟,他们就能立刻带着自己去抓捕那些他们口中的反日份子!
  当然,这其中至少有超过九成的所谓反日份子,不过是与那些告密的朝鲜人有些争执的邻居,或是某个刚巧说过几句抱怨言语的熟人罢了!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当左之助胜政刚刚带人抓走了那些所谓的抗日份子,旁边站着的那些告密者便会恶狼般地扑上去,把那已经被左之助胜政手下搜查过无数次的破屋子一切有用的东西拿走,再得意洋洋地搬回自己家!
  也许是运气,又或许是命中注定,在这般一帆风顺的日子过去了整整两年之后,左之助胜政总算在一次抓捕抗日份子的行动中走了运势――一个真正的抗日份子首领抓着一支手枪,在面临抓捕时打死了左之助胜政的好几个同事,但却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左之助胜政一枪打断了右腿!
  紧接着,从这个被左之助胜政打断了右腿的抗日份子身上搜出来的情报,让菊机关驻汉城情报站一举扫荡了汉城抗日组织的绝大部分成员。而在论功行赏时,因为倒霉的菊机关驻汉城情报站站长被那个抗日份子一枪打爆了脑袋,其他几个资深成员也非死即残,左之助胜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菊机关驻汉城情报站的站长!
  凭借着日积月累的功劳,更凭借着一口在汉城的工作环境中渐渐练得纯熟的中国话,左之助胜政先是接到了前往中国东北地区日本垦荒团担任团长的命令。在前往中国东北东北地区后没多久,另一纸命令再次被送到了左之助胜政的手中――前往北平,担任菊机关驻北平情报站站长!
  自然而然,在左之助胜政的双脚踏上四九城土地的一瞬间,左之助胜政便有了个中国殷实商人的名字――左胜政。而早已经备好了的专营南北杂货的商号铺面,也在一阵鞭炮齐鸣之中堂而皇之地挂上了招牌――菊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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