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离愁校对版作者东方不要》第2/562页


  隐姓埋名逃难来到尖榆村整整十年了,牛蛋是白鹏在村里唯一的好朋友。
  虽然尖榆村村民比上浦村友善许多,但白鹏多数时候都在赵家武馆,在村里玩耍时间很少,所以算得上好朋友的也只有这一位。
  梦里除了有牛蛋,自然还有一位缺不了的角色:师傅的女儿赵雨铃。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白鹏七岁,铃儿五岁,后来经常一起玩耍,两小无猜,感情深厚。不过从十二岁起,白鹏就有些不好意思接近她,两人之间相处得略微尴尬起来。与此同时,铃儿在他梦中却十倍频繁地开始出现。
  “金头大将军”获胜时,牛蛋满脸通红,铃儿在一边蹦跳拍手:“鹏哥哥最厉害!”白鹏对着牛蛋“哇哈哈”怪笑。
  忽然间,牛蛋抓起罐子,将“金头大将军”倒在地上,伸脚踏去,白鹏急忙阻止,反被牛蛋一拳打在脑门上,顿时惊醒。
  眼前一只拳头晃动着,却不是牛蛋,而是自己的老娘,正用指节凿自己的脑门。
  斗蟋蟀之乐原来只是幻梦,白鹏心里很是懊恼。
  白三娘的教训声已经响了起来:
  “又偷懒睡大觉!你爹留下的‘离梦神功’可以全然代替睡眠,练一天超过旁人练三天,人家求之而不得,你却如此放纵自己……”
  “知道了!”白鹏没有好气地应着,身体一翻,面向墙壁背对母亲,两手掐了指诀,却并不真正行功,内心厌烦,便不想再练。
  三娘火气更大:“你摆个样子做什么?给我看么?为什么不练!为什么不练!你这样还能有什么出息!”说着在儿子肩上打了一巴掌,便去堂屋寻她的竹条。预备大刑伺候。
  白鹏已经做了十六年乖孩子,此刻不知怎的,蓦然间无名火冲上顶门,对着门外大喊:“就不练!就不练!凭什么练好武功才算有出息?我以后读书考功名,不练武了!”
  “你敢!”三娘手持竹条走进门来,“趴下!”
  “我偏不趴下!”
  白鹏跳下床,向墙角退去,顺手摘下墙上的“断水剑”,狠狠摔在地上。
  “天天让我练练练!天天说让我给爹报仇!我就没见过爹长什么样,没受过他好处,凭什么给他报仇!你自己怎么不去!你不是人见人怕的鬼仙子吗!”
  “反了你了!”白三娘震惊了,几乎不敢相信面前是自己的儿子,一时手脚发颤,胸闷气短。
  白鹏破罐子破摔,索性将郁积心中的不满尽数爆发出来:
  “十六年了!别人斗蟋蟀放纸鸢,我只是练武!别人钓鱼捉虾,我还是练武!练得好没有赞扬,练不好倒要挨骂挨打,练得我满身是伤。我吃苦十六年,就是为了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报仇!连觉都不让睡,你真是我的亲娘吗?我是你亲生的儿子吗?我是捡来的吧!”
  “住口!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白三娘气得全身都在抖,竹条劈头盖脸打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道理讲过多少遍!今天不打死你我才真不是你亲娘了!”
  白三娘愤怒了,但白鹏更进一步,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小时候偶尔反抗或哭闹,都被母亲压服,从此安分守己乖乖听话,但安分不代表没有了不满,好比筑堤拦水,水位上涨既然永无停休,再高的堤坝也有决口的一天。
  今日终于溃坝,洪水滔天。
  真气随着怒火膨胀,游走全身,直冲顶门。
  望着落下的竹片,白鹏手臂骨节“格格”作响,出手了。
  三娘手臂如遭电击,竹片脱手飞起,在空中化为碎屑,四散而落。
  三娘这时不怒反喜,儿子的离梦神功就这样瞬间突破四年以来的瓶颈,进入第五层境界“入木”了,从此真气到处,入木三分!离梦神功“解构之力”发作,韧性十足的竹片尚未来得及弯曲,便自行解体!这样的内力若是打在敌人身上,那是何等威力!
  儿子已经堪称武林高手,远超一般小门派的掌门人。只是三娘明白,儿子与将来必定面对的敌人仍然远不在一个层次,所以眼下仍要将他骂得一钱不值,督促他奋发,不可自满。
  但是三娘的喜悦在下一瞬间就变成了悲愤。
  因为白鹏将砖墙撞破一个大洞跑出去了,碎砖瓦片顷刻间散落一地。
  虽然被母亲堵在墙角,白鹏也大可以趁母亲发愣的时候硬生生挤过她身边逃走。之所以选择破墙而遁,一来是畏惧母亲入骨,实不敢迎将上去,只盼尽快远离;二来也是立意出走,以破墙之举坚定决心,断自己退路。即便事后反悔,闯了这样损坏房屋的大祸也不敢回来了。
  白鹏到了外面,仍然跳着脚喊:“你天天骂我废物点心没出息!我就偏偏没出息了,我就是不干了!”
  三娘大怒,也从侧身钻出破洞追去。白鹏一吓,转身飞奔,瞬间就没了踪影。
  鬼仙子轻功虽好,此刻却追不上儿子。白鹏所练,是他父亲留下的“劳燕身法”,施展起来,姿势并不好看,也很难腾空而起飞檐走壁,最大优势就是平地奔跑之快,以及战斗时移动的灵巧。
  白三娘追不多远便停住脚步,叹息一声:“看来,儿子真的长大了。索性,就让你去接受些风雨吧。”
  随后,白三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渐渐合拢,紧紧攥成拳头:“十六年了!为了像个正常母亲,照顾儿子,硬生生封住功力,如今……”
  鬼仙子身上衣裙骤然鼓胀而起,四周花草剧烈颤抖摇动,一阵波动掠过,树叶纷纷脱离枝头,飞舞而去。如今如果再与赵四爷交手,她绝不会三五招之内就重伤呕血了。
  “我也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鬼仙子望着白鹏消失的方向。“宝贝儿子,好自为之吧!”
  ……
  暗夜中,白鹏只穿一身中衣,赤足狂奔,眼前被泪水笼罩得模模糊糊,幸好从小在树林里疾速穿行演练“劳燕身法”,令他反应非同寻常地敏捷,并不会因为视线朦胧而撞上什么东西。
  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六年,要说白鹏对母亲没有依恋,那绝不可能,母亲就是他的天。但此刻他对母亲的怨气总爆发,连母亲美丽的容貌在他眼中都变得狰狞了。
  白鹏最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是七岁那年上浦村的屠村血案,那件事令他和母亲远遁他乡,从南直隶来到浙江湖州乌程县。也是那件事,令他从此用畏惧眼光看自己的亲娘。
  事情发生时,他还不知道母亲实为世人闻之色变的魔头,只听说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被人杀害,需要练好父亲留下的武功,以便报仇雪恨和保护母亲。于是忍受着村里人对外乡来的俏寡妇母子的欺辱歧视,默默苦练。
  就在那年春季的某一天,因为一个纸鸢之争,加上自己最要好的小女伴花花被人打哭,七岁的小白鹏忍无可忍,出手将十几个大孩子揍得人仰马翻,其中领头的大地主家熊少爷受伤最重。
  熊老爷登门,对白三娘色迷迷地意图侵犯,终于引发灭门屠村的惨案。鬼仙子当着儿子的面,杀死了熊老爷及其手下,还有一些围观村民,其中部分人是鬼仙子制住之后勒令儿子用烂泥糊其口鼻闷死的,她希望从小培养儿子心狠手辣。
  但白鹏在这样一个凶狠母亲的熏陶下,又经历了师傅的“杀人特训”,亲手送了几百人踏上黄泉路,却还是一个善良的少年。
  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幼相处的女伴花花,那是一个心肠柔软到无可言喻的小姑娘,喜欢跟小猫小狗甚至花花草草说话,白鹏捉一只兔子想烤来吃,她也会流着泪央求,说兔妈妈家里还有许多孩儿等着妈妈回家,弄得白鹏也心里难过,连忙将兔子释放。这样的潜移默化,远比鬼仙子的强行训练更有效。
  花花的母亲周寡妇,相貌清秀漂亮,在白鹏母子迁居上浦村之前,也是门前是非不断,就算后来有了白三娘“分散火力”,也没能真正得到清静。所以她和白三娘大有同病相怜之感,两家关系不错。白三娘几次出远门,都将儿子托付给周寡妇,于是白鹏就和花花滚在一张床上嬉闹。
  然而,周寡妇母女,一样未能在屠村血案中幸免。这件事,让白鹏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的亲娘。当他被母亲捆在马背上强行带走时,兀自望着周家起火的房子哇哇大哭,挣扎着想去救人。
  后来白鹏几乎一个月都不主动跟母亲说话,并且决心以后绝不做母亲那样的恶人,就算练成高强武功,也要当一个拯救苍生的仁义大侠,绝不滥杀无辜。
  现在,白鹏终于脱离了母亲的控制,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旷野,虽然口中刚喊过“不练了”,其实心中暗暗咬牙:“等我做成大侠再来见你,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没出息!”
  他也还记得,母亲说过,父亲留下的离梦神功,一直修炼下去,说不定会成神!
  “爹练了半天,没成神,成了鬼。我也不贪图成神,只要能成大侠就可以了!”


第2章 诱拐少女
  白鹏破墙而出后,唯恐“鬼仙子”老娘追上来,拿出全力飞奔,不管是内力体力还是蛮力,全部毫无保留,直跑得鼻歪眼斜、脚底生烟,足有两个更次才收住脚步,一看脚下早已被碎石割得血迹斑斑却浑然不知。
  天还未亮,城门不开,白鹏只得在路边树林隐藏起来,撕下衣襟稍事包扎,靠在树上歇息,寻思自己何去何从。自幼从说书人或者母亲口中得知许多江湖传奇,这一出门,少年胸中热血渐渐沸腾,想好了这就要投身江湖,除暴安良,做一番青史留名的大事业。
  转念一想,自己从未见到恶少强抢民女,临近乡里也并无“皆曰可杀”的恶霸。唯一所知的真正魔头就是自家亲娘“鬼仙子”。究竟该如何行侠?怎样仗义?心中却一点方向也找不到。
  又躲了一个更次,确定母亲没有追杀过来,天光放亮便狼狈不堪地进了乌程县城,走在街上不免被大人指指点点,顽童追逐嘲笑。白鹏只得装没看见,掩面而奔,跑向骡马巷赵家武馆的所在。
  去武馆不是为了见师傅,如今他对师傅也无好感。况且若被师傅知道自己出走,只怕立刻就要押送自己回家。他想见的另有其人。
  转到武馆北侧小巷,看看四下无人,便越墙而过。
  ……
  退思园里鸟语啾啾,绿竹间关;白墙青瓦,碧水黄花。
  树荫下,曲径通幽处,秋千上懒懒坐着一个稚龄少女,正是铃儿。
  赵雨铃年近十五,粉嫩脸蛋仍带几分婴儿肥,体格依然小巧,胸口微微耸起,已有了些姑娘的身段。此刻她头扎双丫髻,鹅黄襦裙挂一个玉佩。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没了往日的灵动,无精打采地望着地面,小嘴嘟起,手持柳条,时不时抽打地上的野草。
  正出神间,身后突然传来男人咳嗽声。玲玲吓得全身一抖,险些跌下秋千,猛回头,发现是白鹏,这才绽放笑颜,腮边浮现一对梨涡,白瓷娃娃一般。
  “哈哈,鹏哥哥,你这是什么装扮?”
  白鹏尴尬地笑:“铃儿,哥哥要请你帮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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