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红全集》第2/481页


可是似这般忍,要忍到几时呢?

无人敢说,恐怕只有无知道。

距离深山中的“古家堡”不远,也就是大巴山下,有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归“砖坪县”(岚皋县)管辖,镇不大,可是十分热闹;单酒肆、客栈就有十几家。

小镇的居民,大半以耕作为生。农家朴实,靠双手、凭劳力养活一家老少,知足而常乐,多年来,小镇虽热闹但一直很平静。

可是,半个月前的一个人、一件事,却使得这小镇的平静荡然无存,为这地处偏僻的小镇带来了更热闹的喧嚷。拥挤、哄动……

从此,小镇另是一番气象。

既是半月前的事,当然该从半月前说起――半个月前的那一天的黄昏,暮色刚垂。

小镇南面那条小路上,走来了一个穷极潦倒的落魄书生。

这书生,卅左右年纪,焦黄的一张脸,恍如大病初愈,双目呆滞、无神、疲惫,弱不禁风,摇摇欲倒。

一袭白色的儒衫,又脏又破,敢情既没衣换洗更没钱换新的,穷得身无分文。

除了身后背着的书筐外,再无长物。

不知是病刚好,体力未复,抑或是多少天没吃饭,饿得脱了力,走起路来,两条腿显得很虚软,支持不住,随时都有趴倒那儿的可能。

那时候,读书人除非考场幸运,争得一份功名;否则多半是可怜虫,手不能提,肩不能打,合起来也没有几两力量。书,又不能当饭吃,一旦贫病交迫,想卖力糊口都成问题。

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点也不差,眼前这位书生当初他要是能预知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有这么一天,相信他说什么也不会十年寒窗、铁砚为之磨穿地抱着书本子死啃。

别说什么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现在连十文大钱、半碗饭都混不到。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学点什么不好?若有一技之长还怕饿死?

既然这样,还背着那要命的书箧做甚?人都快趴下了,还舍不得身后书箧,真是可笑又可气更可怜!

这究竟是否痴、呆、迂腐,恐怕要问他了。

书生,一步艰难一步地往小镇中挨去,好不容易才挨到了“高升客栈”前,停了下来,没再走。

这书生确也真不开眼儿,没钱还要住客栈:“高升客栈”在这小镇中是首屈一指的大字号。

总算还好,士、农、工、商,“士”列四民之首,尽管书生百元一用,可笑读书人在那时候到哪儿都占点便宜,人家都看得起,也敬重。

可能是,读圣贤书,通圣贤事,读书人都很清高,再不就是洁了孔老夫子的光。

也许就基于这个原因,也许“高升客栈”的店东不是只认孔方的势利眼;其实,是这落魄书生运气好,合该今天有饭吃,有地方住,他碰对了主儿。“高升客栈”

的店东姓魏,单名一个“清”字,是外乡人;人,和气、谦恭、老实、诚恳,没有一点生意人的习气,也不像一般生意人那么奸猾。在这小镇上,人缘好,生意好,还颇有善声,小镇上,提起魏胖子,无人不知,名气比县太爷都响亮。

书生一进“高升客栈”大门,适时,魏胖子正坐在柜台里跟帐房说话,没注意到他,可是一听到他那有气无力、带着北京口音的话声,立刻精神一振,撇下了帐房,急步迎了出来,带笑拱手,既高兴又诚恳。“相公要住店?”

好一口京片子,书生眼睛一亮,惑然凝注,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叫人看房,您,先请这边儿坐。”

热和得很,绝没有一丝虚假成分;魏胖子说着话,手不闲,连让带拉地把书生请进柜台里,按坐在帐房边那张椅子上。

连帐房先生都有点诧异地隔着老花眼镜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更别说书生自己了。他怕人家认错人,瞪大了一双失神眼,道:“店主东,您这是……”

眼力不差,还能看出店主。

魏胖子不等他把话说完,笑着接了口:“相公,您府上是北京?”

书生有点明白了,点头说道:“不错,小可是北京人氏,店主东莫非是……”

魏胖子咧口大笑,笑得一身胖肉打晃,道:“老弟,不!不!

不!相公,您没错儿,在这地方能碰上乡亲可真不容易!我可是十多年没听见过咱们这清脆、悦耳的家乡话了。“当着乡亲,再看看自己这副落魄狼狈样儿,书生有点羞愧,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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