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国策》第2/468页


为了活下去,我放弃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包括自由、身份、尊严。

这是一个少年在乱世成长的代价。

半年前,我还只是秣陵许多大豪蓄养家奴中的一个,因为新任扬州牧刘繇的一道不同以往的“征兵令”,从此改变了我的命运。这道命令大意就是象我这样失去身份的奴仆,只要报名加入守卫横江、当利的部队,就可以恢复平民的身份,免除之前所犯下的一切罪责,如果在战斗中获得足够的军功的话,还可以得到提升。

对于家奴身份的我来说,战场固然可怕,但获得自由和尊严却更令我心动,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就有上千的家奴报了名。同时,与那些身无片甲的步卒相比,能够成为一名骑卒是我的幸运,因为除了儿时放牧时骑过水牛的背外,我还没有跨上过一匹马的背。

记得在演军场上,抢在在我前面的那些个自诩身强力壮的新兵个个摔得鼻青脸肿,出列时的自信更是换作了一脸的狼狈,而那匹训练我们骑术的战马性子十分的暴烈,不住得前蹄扬起向着我们示威。

观礼台上,绫罗的绸伞遮挡住了炎炎的骄阳,张英、樊能、于糜、许邵等文武将领分列在左右,正中是一个头束高冠、身穿绵缎朝服的中年人,我知道那就是汉太尉刘宠的侄子,新任杨州牧振武将军刘繇。

场上的阵阵欢呼渐渐的弱了下来,对于我们这些习惯了驾驶船只,操持舟楫的江南子弟来说,马不过是那些从北方迁来的贵族奢侈的玩物。

“让我试试!”面对着许多摔得的新兵,瘦弱的我感受着周围同伴的期待与讥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次次的从狂怒的战马背下跌下,又一次次的爬起、跃起、翻身、夹腹、策奔。终于,在我几乎就要放弃时,身下的战马开始平静了下来,它低下高昂的头颅,顺从的一溜小跑将筋疲力尽的我带回到演军场上。

四周是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我顾不上去揉揉被颠得开了花的屁股,迈开酸痛的双腿,一脸自信的向军侯去复命,在这一刻里,万千的目光注视着我,那目光里有佩服、有羡慕、有妒忌、有轻蔑,不管那是怎样的眼神,这一种能够被万人注目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妙。

这一天,是我有生以来最风光的日子。

起由这段故事,军中复有传言,说得是当日同在观礼台上的许邵看到我的面相后,惊异不已,遂后私下对刘繇谏言道:““此子性情坚韧,异乎常人,假以时日必居人上,主公当可大用。”

刘繇正色道:“子将豁达,言语无忌,前见曹公孟德,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相赠,今与此小卒一面之交,便冠以人上之语,如此不知孟德会有何感想?”

许邵听罢,脸上也是冒出了冷汗,方才的话要是真的传到了曹操的耳中,以曹操现在的地位,真若当真起来可不是几句话就可相与的。

如果这段话是真的,那这些刘繇与许邵之间极私密的对答,原本是不太可能流传到军中的,但如果有人在蓄意传播的话,不可能也会成为可能,最初传播这件事的人不是旁人,乃是张英将军府上的亲兵。

同在刘繇帐下,张英与许邵分别是文臣与武将的首领,不过两人的关系却闹得很僵,这一次出镇横江、当利口,许邵当着众武将的面,谏言与张英素来不睦的陈横为统兵大将,这让张英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平日里与我相好的士卒听到了赶紧跑来告诉我,纷纷向我贺喜,不管怎样,能够被世人善相的名士许邵看中,总是一件风光的事。

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谦然答道:“卑贱之躯,得毋笞骂即足矣,安得窥伺人上之事?”

对于我而言,演军场的风光不过是开上战场前的前奏而已,毕竟只是一时的快意,当不得真,我虽然摆脱了家奴的身份,但还必须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已,我要用自已的能力和勇气获得晋升,而不是靠着许邵的一句话。

可是现在,我的第一次战斗却以失败而结束了。

我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

我一步步的挪动脚步,摸索着向北面的江岸而去。其实向东走才是到曲阿最近的路,可是如果我往东就有很大可能碰上正如激流东进的孙策军主力,而西方和南方则是茫茫少有人迹的深山密林,那里是山越宗寇的天堂,即便是能侥幸躲过,以我重创未愈的身躯也无法走出去。

向北虽然有浩浩奔流的长江,但如果能寻觅到船只的话,就可以顺利避开敌人的巡哨,除了投降外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生路。

要是能找到一条船就好了,我边想着边往河汊深处寻觅,失去缆绳束缚的船只会顺着水流漂走,驻扎在当利口的水军船只总数有百余艘,我应该能找到一条未及被孙策军缴获的战船。

这一路上,我不断的遇上与我有着同样想法的溃兵,他们有的是因为想念家中妻儿而不选择投降,有的是一早就溃散的逃兵,慢慢的,我们这一伙人收拢起来也有十几人了。

“看,那是什么?”走在头里的一名士卒叫了起来。

我抬眼看去,只见芦苇遮映中的河汊里,静静的躺着一艘斗舰,被砍断的缆绳还有一端浸在水中,士卒们个个欣喜若狂,船对于我们而言,就象北方的马一样重要,有了它,我们一定能安然的回到曲阿。

水流哗哗,伴着有节奏的划浆声,这是我自小熟悉的声音,一夜的撕杀拔涉几乎耗尽了我的全部体力,现在我再已支撑不住,一头就倒在船舱中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我是被四周的叫喊声惊醒的,睁开眼看到的是我们这一船人被五六艘渔船围住,每条渔船上更有四五名赤膊的大汉持兵器虎视着。

“遇上江贼了!”我心头一沉。

未等我反映过来,就听到一声如雷般大喝:“你们这些个无能的残兵还不早降,难道还要你周爷爷动手吗?”

“虎胆周泰!”旁边的同伴惊叫起来。

我牵了牵嘴角,伸手抓向放在矟旁边的短戟,如果待会在船上接战,矟是没有用武之地的,这个周泰,字幼平,九江下蔡人,性勇烈,胆气倍人,乃是纵横长江下游诸路江贼中最有名的首领,兴平元年春,周泰在巢湖被袁术大将雷薄困住,时雷薄军千人,泰手下不过百人,众皆以为无救,惟泰奋激,大声呼喝,投身冲阵,挡之即死,往来若无人之境,雷薄军大憾奔散,战罢周泰解甲察看,身被十二创,由是人见之,皆以“虎胆”称。

我们被他看上了,运气真是不一般的“好”。

“咣铛,咣铛——。”敌众我寡,军无斗志,对手又是以强悍闻名的周泰,早已是惊弓之鸟的溃兵们放下武器,片刻间,我们这群人中,除了我还持着短戟外,其它人都放弃了抵抗。

“小子寻死!”猛然间,周泰嘴里怒骂着,圆睁双目,虎须俱张,一蹬船板向我们这条船飞跃过来。船上的士卒被周泰的气势所慑,虽然人数众多,却一个也不敢阻挡周泰的去路,任由他大步向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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