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风流全集.com》第22/139页


林轩眸里闪过一丝惊异,旋即拍掌赞道:“好诗,好诗!”他一副好学下问的样子:“老弟方才所念之诗,却不知是何人所作?愚兄才疏学浅,竟然不识,惭愧惭愧!”

这林轩转眼就能想到拆台之词,反应真是不慢,可惜没有容人之量,难成大器。李天纵拱了拱手,意味深长地一笑:“失礼失礼,方才见这盆龙岩素清馨可人,灵光一闪,作了首拙诗,倒让林兄见笑了!”

说罢,他不去看林轩有何表情,看着若有所思的绮绮,道:“绮绮小姐,我今日前来画舫,正是为告知你真相罢了。若然小姐不愿知道,那我这就告辞了!”李天纵笑了笑,转身往厅外走去。

“纵弟!”司马浩哪儿猜到这是欲擒故纵之法,还道李天纵真的要走,不禁拉住他。

这下,绮绮终于道:“李公子。”李天纵回过身来,疑惑地望着她,绮绮擦了擦素面上的泪痕,道:“请随绮绮来吧。”

第14章 花语

绮绮的闺房布局清雅,一架冬梅围屏遮去后边的瑶床、妆台,只隐约见到里面的旖旎。李天纵走到窗下书案前,望望窗外的皓月当空,又看看身前的书案,书案上摆有笔架墨砚等物,案角还有一盆素心建兰,清香入鼻,他不禁心赞,品茗赏画之时,闻香看绿,着实风雅有趣。

充满书香、花香的闺房里还有一张花梨木小罗汉床,床上放着一张灵机式的独幽琴,微一凝望琴上的小蛇腹断纹,李天纵就知道,这张独幽琴应该是唐朝流传至今的。

绮绮见他望着自己的琴,流露出喜爱之色,她不由得有点害怕,琴和花乃是她最喜爱的两种事物,上回李公子已经毁了她最喜爱的一盆菊花,难道这回又要打这张独幽琴的主意吗?

那边的李天纵却毫无所觉地走向瑶琴,想要近距离鉴定一下,岂料绮绮却挡在他身前,那剪水双瞳似惊似怒地瞪着他,如临大敌,李天纵疑道:“怎么了?”

“李公子,你不是要告诉我摔花的缘由么?”绮绮依然不敢走开,挡在李天纵与瑶琴的中间。

心里一想,便知了绮绮的担忧,李天纵哑然失笑,敢情他被当作专毁他人喜爱之物的疯子了!他轻轻摇头:“绮绮小姐,你无须如此。我亦是爱琴之人,就如爱花一样,若然没有让我不得为之的原因,我又怎会摔毁你的爱花?”他叹了声,道:“要知道这琴、这花,一切事物,皆有生命,或者说有它的灵性。我毁花,等于是杀害一条生命啊!”

李天纵说得情真意切,绮绮不由自主地让开身子,让他走到琴边。

轻轻抚了抚琴上的断痕,感受到此琴的悠久,忍不住拨动琴弦,一段幽悠的曲调跃然而出,韵味充满了闺房。站于旁边的绮绮听得入迷,待琴声止了,她才转醒,不禁大惊,李公子所奏出的琴意,竟与她不相伯仲!

“这张独幽琴也不例外,有着它自身的灵性。只有懂得这琴,才能借助它来诉说自己的心意,也唤琴意。”李天纵对绮绮淡淡一笑,道:“想要知道一个人是否懂琴,只看他以何奏琴便可!若然只以琴技奏琴,那他不过是把琴当作是一件物什,所奏之曲也会有形无神;若然从琴技跳出,走进琴道,以琴心奏琴,那人才算是琴者,因为他已经与琴作了朋友,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

绮绮看着李天纵的眼神又改变了一些,她心里更加奇怪了,李公子明明是高雅之人,为何会故意摔花呢?

“奏琴如品花,殊途同归。”李天纵走到旁边一张红木小香几前,凝望着摆在几上的那盆绿牡丹,道:“花是有生命的,和人一样,从生到死。虽然它们不懂说人话,但不代表它们没有自己的想法……”他回头望着绮绮,道:“不瞒小姐,在下恰恰可以感受到它们的心思。”

“啊……”绮绮却是呆住,惊道:“这、这花,真有自己的心思?”

李天纵点点头,肃道:“正是!这与妖魔鬼怪无关,绮绮小姐你想想,飞禽走兽哪个没有心思?这花卉从生到死,也要喝水吃肥,怎么会没有心性啊?”他叹了声,道:“只是人和花并非同类,彼此之间难以交流,我们才会以为花只是植物,没有性情。”

他正要继续增添理由,岂料绮绮一脸喜色,还有许些兴奋,李天纵不禁心下奇怪。

绮绮喜望着那盆绿牡丹,伸出雪白剔透的纤手,玉指轻轻触了触花瓣:“果然如此!绮绮早就想了,凭什么花就没有性情啊?我跟兰儿说,这花应该也有自个儿心思的,兰儿还道我胡思乱想呢!”她对李天纵微微一笑,道:“李公子方才之言与我不谋而合啊!”

原来如此,难怪绮绮闻言后会一反常态。

“李公子,可以告诉绮绮,这盆绿牡丹现下在想着何事么?”绮绮一边轻抚着绿牡丹,一边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望着李天纵。

真是花痴!爱花之心让人敬佩,我比之不及啊!李天纵心中赞叹,自然不愿令绮绮失望,点点头凝望着绿牡丹,道:“我感觉到它此时很是恼怒。”他对绮绮歉然一笑,道:“至于它具体在想着什么,在下无法得知。”

绮绮颦起眉,细细思索着这盆绿牡丹为何会有此心情。良久,她蓦然一惊呼,道:“李公子,你说它是不是在恼怒绮绮并没有将它搬到厅中让人品赏?”李天纵还没答话,她自己倒是信足十成,歉意地望着绿牡丹:“是绮绮疏忽了,待会出去之时,就把你带上。”

“看来绮绮小姐没有猜错,这绿牡丹现下甚是愉悦,已经没有怨怒了。”李天纵淡淡一笑,神态间没有一丝虚假。

绮绮幽幽一叹,尽是羡慕地道:“李公子能读懂花卉心情,羡煞绮绮啊!”兴奋劲头渐过,她方才想起正事,疑问道:“李公子,绮绮观你亦是爱花之人,又懂得花语,为何还会故意将绮绮的珍菊摔毁?”她此时的语气中,不带半点怒气,却是相信了李天纵之前的话:在知道他摔花的缘由后,就会理解他的。

李天纵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圆月的脸上隐有哀伤,道:“这是那盆菊花自己的意愿。”

“啊……”绮绮又似刚才一般呆住,不解地轻声道:“它自己的意愿?”

“正是。”李天纵闭上双眼,回忆的神情:“那天,我初次见到那盆菊花,就感觉到它充满忧伤,我便问它缘由,它告诉了我一些事。这是我第二次与花直接对话。”

绮绮心里又信了几分,她那盆菊花总让人觉得忧郁,这亦是她为何钟爱那盆珍菊的原因之一。

不消说,李天纵早就在司马浩那里探听清楚那盆菊花的特点了,是以才会编造它充满忧伤的谎言。李天纵缓了一会,接着道:“那花告诉我,它有一爱侣,也是绮绮小姐所养的花,它们从小日夜相对,情投意合,本来极是幸福。岂料有一天,它的爱侣被绮绮小姐赠送给了别人,它们自此分离。”

“那菊花无时不在思念着它的爱侣,受着情思的煎熬。它早知与爱侣无相逢之日,见到我懂它心思,便哀求我助它了断……我见它去意已决,只好忍痛将它摔死。”李天纵喟然一叹,摇头道:“相思之苦最是难熬!我宁愿作个毁花恶人,也不愿眼巴巴地看着它痛苦过日。”

绮绮听罢,秀脸苍白如纸,额头渗出冷汗,呆滞地喃喃:“竟是这样,竟是这样……原来是绮绮棒打鸳鸯……”

李天纵的本意是让绮绮摆脱悲伤,自然不能让她从愤恨变为自责,当下道:“绮绮小姐,你无需怪责自己!这件事上,谁都没有错,这是人与花无法沟通的必然悲剧。”他抚了抚窗下书案上的建兰叶子,微叹道:“事已至此,绮绮小姐自责多久也改变不了,只希望小姐以后,不要随意将自家花卉赠送他人,以免重蹈覆辙;也要好好地善待这些花卉,别让它们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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