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风流全集.com》第26/139页


得了小姐命令,兰儿走到叶枫旁边,摆手道:“叶公子,请。”

叶枫虽然心里有点后悔,但这话说了出来,当然不能搁着面子收回去,而且这十里柳河,又不止有她绮绮一人!他冷哼一声,起身甩袖:“有什么稀罕的,小爷花大把银子进来,摸不能摸,亲不能亲,你不请我走,我还不留在这呢,腻味!”

“枫老弟!”林轩站起身,脸色难堪地唤道,是他带叶枫来的,如今弄成如此场面,他罪责难逃。

叶枫没有理会林轩,大摇大摆地离去。厅中余人都有些扫兴,绮绮脸上虽淡然无变,心中却甚为难受,那叶枫的话太侮辱人了,一时之间,她不禁意兴阑珊。

李天纵一直没有说话,悠然自得地在那张摆满花卉的案边回来走动,摘了一瓣杜鹃,一瓣兰花,一瓣菊花,手指夹着三瓣香花,缓步走回之前所坐圈椅,淡笑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绮绮小姐何必着恼?”

他强由他强……绮绮有如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蓦然醒悟,心中怒气全消,似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那叶枫的恶言就像清风拂冈、明月照江,只要自己不在意,有何关系?

见李天纵随口便是如此富有哲理的妙句,梁磊等人更为折服,那边的丫环连忙在宣纸上书好,恐惧迟了一般。

茶几上的水仙花飘出阵阵清香,李天纵伸手一摘,摘下了一片花瓣,拿起方才饮过的茶碗,正要将四片花瓣尽皆放进,忽地一皱眉头,喃喃道:“不行,差了精髓。”

司马浩疑道:“纵弟,你说甚么?”众人都看着李天纵,猜不透他准备作何事。

放下茶碗,李天纵指尖夹着四片花瓣,走到上首绮绮的紫檀案几前,期盼道:“可否借绮绮姑娘的茶碗一用?”

请茶碗一用?众人更为不解,绮绮倾倒于李天纵的绝诗妙句,哪会拒绝这点小要求,点头道:“李公子请。”

李天纵淡淡一笑,揭开那只青瓷刻花茶碗,将四片花瓣撒入淡青色的茶水中,轻轻摇动茶碗,那花瓣随着茶水而荡漾,慢慢沉浸开来。李天纵将茶盖重新盖上,拿起青瓷茶碗转身走去。

“李老弟,你拿着绮绮的茶碗所为何用?”林轩的剑眉微锁,柔和的眼神中隐现锐利,他暗觉不妙,跟着李天纵身后,这家伙又要搞什么?

司马浩、梁磊等人亦起身跟来,绮绮更是坐不住,提裙快步,生怕错过什么。

李天纵一手握着绮绮的茶碗,一手背负于身后,徐徐地走到负责记录诗词语句的丫环那儿,将茶碗放在紫檀小八仙桌上,对小丫环笑道:“麻烦你收拾一下桌上的纸张。”

两个小丫环哪敢怠慢,慌忙七手八脚地将八仙桌上的宣纸收好。

“绮绮小姐,我上回摔花害你伤心,这回又累你遭人恶言相向,虽说错不在我,但我依然心存愧疚。”李天纵温柔的声音,令绮绮心中感动莫名,那双剪水明眸起了几分荡漾,李天纵淡笑道:“在下小才,懂得些丹青皮毛,愿作一幅墨画送给小姐,以表歉意。”

见他竟要当场泼墨作画,除了林轩心中惴惴,他人都甚是兴奋,李天纵能作出咏梅绝唱,不知这画技如何?

绮绮满脸感动的微笑,道:“绮绮静待李公子的丹青妙笔。”

李天纵点了点头,目光余处,瞥见林轩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知他那是紧张之态,恐防被自己争了风头。李天纵笑道:“不知绮绮姑娘能否为我磨墨?”

“好!”绮绮嫣然一笑,接替过原本的小丫环,亲自拿着上好的绣花墨锭,往白玉砚缓缓旋磨。

把一张洁白宣纸铺开于桌,边沿放上一只玉鹿镇纸,李天纵拿起桌上绮绮的茶碗,一股混杂着花香、茶香的清馨扑鼻而来,他微微露出皓齿,以茶盖撇开花瓣,朱唇凑到碗边,抿了一大口。

呆了,公子丫环都呆住了,绮绮磨墨的手也停住,怔怔地看着李天纵,两边脸颊生起一片淡淡的粉红。

李天纵竟然饮绮绮之前喝过的茶!这本来是极其无礼的举动,偏生李天纵喝得自然而然,神态轻淡,令人生不出厌恶之感,反倒觉得风流韵味十足。

要说最愤恨之人,就是林轩了,他与绮绮相识相交近一年,未尝有过如此亲密之举,他李天纵第二回来柳河,居然与绮绮共喝一碗茶?还不顿时嫉从心上起,恨向胆边生么!他怒道:“李老弟,你这也太过无礼了吧!”

李天纵自从含了一口茶,便闭上双目,淡淡的面容似乎跟世界隔离一样,没有理会林轩。

绮绮知他在酝酿墨画,被人打扰就会乱了心神,连忙嘘声道:“林公子,先别出声!”

林轩胸中纵有千百愤恨,但人家绮绮说没事儿,他自然不好再谴责李天纵了!只好憋着一口恶气,让脸色变得难看,他轻哼一声,重重地甩了甩袖。

就在此时,李天纵蓦然睁开双眼,眸里流光异彩,仿似看到的不是眼前事物,而是他心中的画卷!李天纵的右手疾风般飞至山形笔格,提起一支尚未沾墨的羊毫,看也不用看,羊毫直抵在白玉砚里,同时嘴一鼓,倾身往桌上倒下一般,用力一喷,口中茶水化作点点水珠散落在宣纸之上。

众人自是大惊出声,来不及发问,李天纵已经挥毫而至,在宣纸中勾画着线条,用笔自然有力,刚柔相济,墨遇茶水而淡,扩散开来,这绘画墨法似冲非冲,众人皆看之不透。

从轮廓来看,这宣纸上画的应该是一株花,但绮绮从来见过这种叶如狭针,莛花串串的花!

方才绘完众多花瓣,李天纵便将手中羊毫一掷,那羊毫往外飞去,从林轩的白脸边擦过,跌落地上。而李天纵掷完笔,却没有停下一瞬,又往笔格疾探而去,抓起另外一支洁净羊毫,往砚中沾墨,这次沾墨较之刚才,力道大了甚多。

沾墨刚毕,羊毫便至宣纸,只见毫尖在原本的花瓣重叠绘画,以浓破淡!

这正是王维独立的破墨法,不用重彩,只用水墨渲染,以不同墨色先后相叠而相互渗透,自然淡雅。

李天纵描绘之间,几乎全无停顿,清润的笔意画出朵朵香花,那株不知名花卉在破墨法之下,纯然灵动,加上初初的喷的那口茶水,使宣纸有着淡淡的花茶之香,更让画中花活过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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