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风流全集.com》第80/139页


画舫丫环将圆鼓桌上的酒菜拿走,擦抹了遍,只留下一壶清酒。又有龟奴拿来文房四宝,放好在桌上,铺展好宣纸,而丫环则磨起墨来。

李天纵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满,缓送到嘴边轻品,心中静思着。他瞥了瞥身边地刑无忧,蓦然想起他的那话本小说《泯处风流》,故事是讲一个狂傲书生参加科举高中。却被奸人所害,惨遭黜落,他便索性不再入仕,流连于花柳丛间,风流过日。

他心中灵光闪现,微露笑容。提起狼毫笔,抵在砚台蘸墨之后,往宣纸写去。围在旁边的刑无忧、陆滇等人皆是双眼一凝,眼珠子随着笔尖而动。

狼毫笔在雪白的宣纸上,以飘逸如柳,潇洒如风的草体写道: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最后,狼毫笔写上“题『泯处风流』”。刑无忧脸色一变,竟渐渐涨得通红,他喃念着这首《鹤冲天》,呼吸微微急促,陡然拍案道:“妙,妙极!李兄作的好词啊!”

陆滇何尝不是变色,虽不似刑无忧那般出言大赞,却难掩脸上的赞叹之色,轻声道:“李兄此词,绝了。”

大厅里其他人没看着宣纸,自然不知李天纵作地词如何,只是见刑无忧、陆滇都一副失魂模样,那些好事者如何忍捺得住,纷纷要求吟念出来!那个弹琵琶的清秀姑娘依命来到圆鼓桌边,脆声将《鹤冲天》念出。

胸有才学,又知道《泯处风流》故事的,都齐声称妙,回味无穷;不识货的狎客们,亦难得地真心觉得此词好,而拍案叫绝,他们虽不懂这词的深层意蕴,却听得明白最后一句,自然认为自己就是这样,如何能不赞?

“此词狂而不妄,桀骜不驯;通篇不见一悲字、哀字,却隐渗血泪,令人悲叹哀鸣。”刑无忧喟然长叹,捶了捶胸,看着李天纵的目光,有了知己之意,道:“知我者,李兄也!”

在金榜上,偶然失去状元而落榜,这清明的朝代暂时遗弃了贤人,该怎么办?既然报国之愿落空,何不无拘无束地狂荡过日?何必计较那些成败得失呢!才华横溢的人,本就是白衣卿相。在那烟花巷陌里,丹青屏障间,幸好有知我懂我地佳人值得我流连。那就这样依红偎翠吧,这种风流日子,真令人舒畅。青春不过是匆匆如白驹,不管那些虚名了,只要快乐便可。

这《鹤冲天》看似很开怀一般,可是“偶”、“暂”、“遗贤”等字眼都透露着一股傲气,恣意放荡便似一种反抗,以安慰自己罢了,其实内心深处,依然是痛苦不堪。

刑无忧写《泯处风流》那个故事,是对“狂”的一种反思,想要弄懂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而李天纵题了这首《鹤冲天》,便如引路明灯,让他幡然醒悟了许多东西。便连陆滇,亦是感悟良多。

“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卡扎捋须念了遍,摇头赞道:“公子此词,道出我等心声啊!”脸上似模似样,却一句话暴露了他不懂。

突然,大厅响起一阵惊呼的哗然声,不知谁大喊道:“是绮绮姑娘!”只见木楼梯间,一身俏丽装束的绮绮由兰儿以及一个老嬷嬷前后搀扶着下来,她一双妙目凝望着远处的李天纵,微露笑靥,柔情似水。

虽然经常到百花画舫,但还有很多客人没有见过绮绮的,只因她自从当上柳河花魁之首,便不再接客了,转而成为镇舫之宝。既是宝,那任你一掷千金,也难求相见一面地。而和李天纵确立恋情之后,绮绮更是谁都不见了,整天便在雅心阁抚琴养花,等待情郎到来。

李天纵曾要替她赎身脱籍接回家,绮绮的欢喜便不必多言,只是她重情义,那嬷嬷哀求她再待一阵,等新培养的花魁之才推出后,她再走。不然,百花画舫就会群花无首,跌出柳河温柔乡前列的。从她卖身至今,画舫的嬷嬷等人都对她非常之好,绮绮一时为难,李天纵也不急一时,便让她再作百花画舫的招牌三、两个月,只是与嬷嬷说好,不会再接客。

现下绮绮居然走到一楼来,这些客人们还不疯狂了么!顿时间呼声遍起,众人目光从三狂身上转移到绮绮那,看着那张柔弱的俏脸,都不禁心生爱怜,没有一丝亵渎之色。只是任他们如何表现,绮绮看也不看,自始至终地柔笑地望着李天纵。

“哎哟,绮绮啊,你怎么下来了!”老鸨迎了上去,替过那嬷嬷的手搀着绮绮,笑瞪了旁边一个熟客一眼,道:“看你那样子,也不怕眼珠子跌地上。还看呢!”那熟客讪讪地饮了杯酒。

绮绮微微一笑,道:“嬷嬷,没关系的。”客人们看得这天仙般的笑容,不禁心生迷醉。她莲步轻轻地来到李天纵身边,巧笑道:“公子。”

真的憔悴了许多。李天纵满脸怜惜,也有些自责,如此之久不来此处,实在是不应该啊。他对绮绮温柔一笑,令她憔悴地容颜精神了起来。

“李兄,福气不浅啊!羡煞我矣。”刑无忧这种风月高手,一眼就看穿他们的关系,叹息地打趣道。

陆滇瞥了绮绮一眼,双眸闪过一抹异色,笑了笑,道:“李兄,你地词着实让我望而生畏,只是既然早已言好,我便多少献丑一番吧。”他提起李天纵方才用过的狼毫笔,蘸墨后往另一张宣纸写去。却见他亦以草体写道:

数声鶗鴂。可怜又是,春归时节。

满院东风,海棠铺绣,梨花飘雪。

丁香露泣残枝,算未比、愁肠寸结。

自是休文,多情多感,不干风月。

最后,亦写上“题『泯处风流』”。这首小令名作《柳梢青》,用词清淡雅致,借惜花伤春,来感叹身世。他的百结愁肠,非是与风月有关,却似沈休文那般的情感。

沈休文名沈约字休文,乃是南朝梁代诗人,为官不得重用,而郁郁成病,消瘦异常。陆滇那词,却是从另一角度去写《泯处风流》的主人公。

刑无忧又是赞叹称妙,道:“都说福无双至,却不然啊!在下接连能得这两首佳作,岂非是双福而至?”

第77章 挑战

弹唱姑娘把陆滇的这首小令《柳梢青》脆声吟咏而出,画舫大厅再次掌声雷动,如此清幽淡雅的词,竟是顺手拈来,这等才情着实令人称羡!

刑无忧心性狂傲洒脱,有了这两首新词,他便收回之前的话了。他弯身揖手,道:“适才我口放妄言,让大家见笑了!临仙果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之地,有李兄、陆兄在,刑某何愁寂寞?”他脸露灿笑,道:“我现下是满心期待下月的才子会啊!恨不得马上就可以和两位较量一番。”

好事者们闻言,自然是鼓动起来,希望三人能再来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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