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全集Zei8.com》第2/143页


“无事,不过是我睡得魇住了,才会问一句。”沈安青压下心中百般疑惑,向采容道。

采容这才舒了口气,上前扶了她起身,捧了水盆柳枝近前来,伺候她梳洗:“真是吓死婢子了,只当青娘有什么不好,如今沈家只得你一个了,实在是……”说着就要滚下泪来。

沈安青沉默地看着铜镜中不甚清楚的倒影,稚嫩娇小的容颜是才及笄的年纪,果然她回到了才到窦府的时候,可这怎么会如此?她不知道,如今也不是深究的时候,许是老天要与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又或是先前种种只是一场梦,一场冗长而真切的梦。想起那梦里这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境?好像是在为爷娘相继病故撒手而去在难过着,还有对自己表姑母窦二夫人何氏遣了人去楚州接了自己到京都的感激和信任。

她想到此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多么愚蠢的沈安青,竟然真以为何氏真的是因为爷娘亡故,顾念自己一介孤女才使了人接到窦府来。

采容替她挽着发髻,不经意从铜镜里看到沈安青那抹笑容,看得她心里发虚,青娘似乎有什么不妥,瞧着跟平常那柔柔弱弱的她一点也不像,可真要她说,却又说不出来。她不敢再看铜镜中沈安青灿若星辰的双眸,低眉垂眼越发小心地替她上妆。

正要绾成高髻时,沈安青开口道:“分作两处,换成百合髻。”

采容一时愣住了,手上不敢动弹,轻声道:“昨儿二夫人说京都最时兴的就是这高髻,要今儿也做这妆扮,不然要叫人笑话了去的。”

沈安青瞧着她:“就做百合髻。我如今是未出嫁的小娘,爷娘才故去,怎么能做那等华丽妆扮。”将采容摊开放在妆匣上的几支钗、胜和绢花一并捡了丢开去,只留了一对银钏儿。

采容好一会才委屈地道:“青娘这是怎么了,这都是二夫人赏了给你,要你今儿戴着去见老夫人的,你如今却都不肯戴着,一会要是老夫人瞧着不喜欢,日后可怎么好。”

沈安青知道采容自小在身边伺候,一心为了自己,只是她太耿直单纯,又不能与她说自己所知道的,窦府老夫人虽然瞧着性子和善,又是出身高贵,乃是虢国公府县主,常以贵眷自居,最是瞧不得未出阁的小娘子翻高髻华丽装束做妇人打扮,每每见人做此打扮便要斥责感叹一番,说是不守规矩上不得台面。何氏怎可能不知道老夫人这性子,说不得是有意教了沈安青如此妆扮,那时的沈安青信了她,梳着高髻戴着钗环绢花,去见老夫人,被当面数落一通,还叫窦府里人好生取笑了一段时日,自此窦老夫人再也不待见她,从不问起。

后来沈安青才知道,原来窦老夫人起初并不答应何氏要给窦昆娶妻的事,只说窦昆的情形怕是不能圆房生子,何必耽误了别家的小娘,耐不住何氏苦苦哀求,说沈安青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又生性蠢钝不知事,若是不嫁到窦家来,怕是要流落在楚州无依无靠,窦老夫人才答应见沈安青一面,只那一面窦老夫人便瞧不上沈安青,只当是个眼浅无知的村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何氏摆弄沈安青了。

采容哪里知道这些,见沈安青如此说,只好放下那些钗环绢花,绾了寻常的百合髻,却皱着眉瞧了瞧:“太素净了,这怕是要被人笑了去,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

沈安青瞧了一眼门外:“这时候石榴花开得正好,你去折几朵簪上就是了。”

采容撅着嘴,也无法可想,只得起身出门折了两朵开得正好的石榴花替沈安青簪上,又捧了胭脂口脂花粉来,要提她点唇,沈安青拦了,只用螺黛将一双柳眉微微描了,上了薄薄一层胭脂,衣裳也不肯要何氏送来的轻纱大袖衫裙,却是打开箱笼,取出她娘过身前亲手替她做的鹅黄窄袖高腰短襦,莲青葛麻长裙,收拾妥当了,便这般领着采容出了配房向内堂去了。

正文第三卷 未必逢矰缴 孤飞自可疑

沈安青带着采容一路穿宅过院,经云池到池边的内堂。采容一路走来只觉得眼不够使,四下不住打量,这京都大府就是气派非凡,漫说这宅院大到叫人咂舌,就是一路行来这筑山穿池,怪石古松都是闻所未闻。

她瞪圆了眼拉住沈安青的衣袖道:“青娘,这府邸好大呀,你怎么识得路的?”

沈安青淡淡道:“不过是昨儿听二夫人说起怎么走,故而知道罢了。”

采容咂咂嘴:“青娘真是好记性。”窦二夫人不过是稍稍提了提,说是要使了侍婢来接她们主仆,谁料青娘已经识得路了。

遇见的好些侍婢都不断拿眼打量着沈安青与采容二人,瞧着她们衣着打扮,料得不是什么好人家,好些凑在一处指指点点笑着说话:“这怕就是二夫人从楚州接来的那个小娘吧,听说是没了爷娘,无处投靠才来府里的。”

“瞧那打扮,果然是个村女。”一边打量着她们一边窃窃私语掩嘴偷笑。

采容气不过,上前几步道:“你们浑说什么!”

沈安青却是瞧都不瞧她们,只是径直走过:“采容,走吧,不必理会她们。”这窦府里哪一个不是逢高踩低,势力待人的,她早已看的习惯了。

到了内堂门前,采容怯怯地瞧了一眼门前立着的几位貌美侍婢,不敢开口,沈安青却是朗声道:“烦请通禀一声,楚州沈安青求见老夫人。”

那几位年轻侍婢不想这个小娘瞧着娇娇弱弱,却是胆量颇大,更是敢称自己是楚州沈安青,并不肯说是二夫人的宾客,一身打扮虽是寒酸不起眼,这要强的性子却是半点不逊于人。一个侍婢笑着欠身道:“小娘子稍候,婢子这就进去报与老夫人知。”

待到侍婢要引了沈安青进去,她交代采容在外边候着不可乱走,又脱了平头履,提着裙裾一步步跟在侍婢身后进到内堂,垂首拜下:“青娘见过老夫人。”

听侍婢回话,说那小娘自称楚州沈安青,内堂里的几位夫人娘子都对沈安青有了几分兴致,想不到无父无母的孤女还敢这般狂妄,如今一瞧倒有些失望,不过是个寻常小娘罢了。只有二夫人何氏掉了脸色,沈安青一身粗衣素服,分明是未曾把昨日交代的话听见去,在打她的脸。

窦老夫人和蔼地道:“快起来吧,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沈安青这才起身,目光落在窦老夫人身上,果然与从前一模一样,还是那看似最为亲切贴心的话语,若是换了素不相识之人怕就要以为这位老夫人真如旁人所说的和善可亲,只是沈安青最是明白,这老夫人自视甚高,又对人很是警惕,从不轻易信人。

她微微欠身:“谢老夫人关爱。”并不多话。

内堂里坐着的窦家大夫人,和长女窦大娘子,次女窦二娘,窦二夫人也带着窦昆在旁坐着,窦昆一如记忆中的痴傻,不住往嘴里塞着胡饼,不知饱足。

窦二娘瞧着沈安青那一身寒酸衣着打扮,只觉得可笑,有心要羞辱一番,笑着向她招招手:“青娘,与我一处坐吧。”

沈安青看着窦二娘笑得极是亲热,心里不禁冷笑,是了,她就是这样故作亲热地邀了自己同坐,那时的沈安青真心以为她待自己亲厚,还诚心谢了她与她一道坐下,谁料……

她也不推拒:“多谢二娘子。”走到窦二娘坐席前踞坐下来,身子挺得笔直,双手端正地摆在膝上,挑不出半点差错。

窦老夫人有些吃惊地道:“青娘,你如何知道她是二娘?”

当前:第2/143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