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全集.com》第174/580页
吕壹大喜过望,拱了拱手,快步出去了。
孙权看着吕壹匆匆而去的背影,从案上的文书中抽出周瑜的书信,看了又看。他有些头疼,不停的揉着太阳穴。周瑜的建议很有吸引力,他确实很想拿下江夏,特别是在刘备背信弃义突然拿下了江南四郡之后。拿下江夏,周瑜再拿下江陵,他的所得就不比刘备差,回过头来还可能收拾了立足未稳的刘备。不过目前的情况下,他要想安安稳稳拿下江夏,却只能将妹妹孙尚香嫁给刘备这个年近半百的糟老头子、老无赖。他不仅需要刘备留在江夏的人手,还需要刘备给他保住周瑜的后路,一旦事有不遂,不会将两万精兵全丢在江陵。
提到这两万精兵,他就想起最近在会稽城里传得风风雨雨的谣言。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说,其实周瑜是对当初正要拿下江陵时兵被调走不满,所以借此机会一定要拿下江陵,好将他在乌林一把火烧了曹操几十万大军奇功更加圆满,然后拥兵自重,割剧江陵,西取益州,这样就不怕功高盖主了。又有人说,其实周瑜冒这么大的危险却不想回柴桑,根本不是想取什么江陵,他就是要牢牢的把握住手中的兵权,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又有人说,他和刘备都商量好了,刘备取江南,他取南郡和南阳,平分的荆州,然后合取益州,要不然,刘备怎么能那么容易就从江北跑到江南了,还拐跑了江东几千人马。
这些话不知从哪儿来的,但很快就传得会稽城里到处都是,周瑜的长子周循一听就吓傻了,当天就进府自诉清白,并且主动要求他留在孙权的将军府中。孙权当时笑了笑,好生安抚了一通,让周循回去了。但他的心里,却象是被深深扎了一根刺。他对周瑜留在江陵城下确实有些不解,不错,取江陵,取江夏,都是好时机,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都有些险,能不能取下江陵都是未知数。周瑜亲自掌握那些由他孙权调拨给他的精兵大半年了,他深知周瑜的风度,连程普那样的老将都被他吸引住了,更何况那些早就仰慕他的风采的小将们。吕蒙和凌统这些天书信也越发的稀了,这让孙权越发的感到不安。
江东没有中原势力大,当初孙策过江时,不过数千人马,这些年不停的打山越,兵是多了起来,但大部分却分散在诸将手中,象贺齐手里就有一万多山越精兵。贺家是会稽大族,根深势大,他轻易不敢抽调贺齐手中的兵力。其他的将军手中虽然没有贺齐这么多人,可三四千的也是常事,相比较而言,他直接掌握的兵马不过三四万人,上次大战前周瑜跟他一下子要五万人,他一是拿不出来,二是实在不放心把所有的精兵全放在周瑜手上,最后给他三万,其中还包括能信得过的吕蒙和董袭等人的部队。他自己手里留了一万多人,作为预防万一的后备队。
乌林一把火,把不可一势的曹操烧跑了,嫂嫂一只铁钗,还让曹操差点送了命。这让孙权大喜过望,他立刻借口要杀李典,围攻合肥,并且从周瑜手中调来了两万多人,本以为这下子可以将周瑜手中的人调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周瑜却补充了一万多降兵,手中还有两万人。
更让孙权不安的是,他在合肥兵败,董袭、成当等人战死,陈武、徐盛重伤,大军伤亡过万,本想立个战功平衡一下,结果却闹了个灰头灰脸。周瑜反而顺利收服的那些降兵,进逼江陵。那些降兵有一大半是江陵的水军,还有一小半是曹操的北军,在周瑜手下没几个月,一个个都成了周瑜的实力。
周瑜的名望和实力让孙权不得不对周瑜心生戒备。
如果周瑜再拿下江陵,进而全取南郡,自己还能制得住他吗?孙权时常在脑海里问自己。
这个看似愚蠢的谣言,一下子拨动了孙权心里的那根刺,让他寝食难安。他想取南郡,想取江夏,但不能全按周瑜的办法来。如果以周瑜的计划,那么自己就是个策应的,江陵的战事与自己无关,江夏的战事,自己也仅仅是个配合的,所有的功劳,都会被世人计到周瑜头上去。
乌林之战后,曹操就说周瑜是龙凤之姿,不可能久为人下。刘备也说过周公瑾气量过人,有大英雄气。这些话在孙权耳中听来,象针一样刺着他敏感而疲惫的心。
一定要想个办法。孙权看着地图上的南郡、江夏郡,还有旁边的庐江郡暗暗叫道。
曹冲看着从会稽传回的谍报眉开眼笑,他冲着张松挑起大拇指道:“永年,你这一招高,几个小子就搅得孙权心神不宁,好啊,虽然没能让他调周瑜回柴桑,但总算让周瑜要小心一些。江陵那边消息传来了,周瑜这些天没有攻城,一直在城外看江东的动静,曹征南总算松了口气。满奋威昼伏夜行,打了甘宁一个措手不及,包了守城的五百人饺子,吓得甘宁逃回了夷陵。江陵的形势有所好转了啊。”
庞统笑道:“公子,江陵的形势虽然好转了些,危机却依然没有解除。甘宁逃回了夷陵,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江陵背后安全了。坏事是他两千多人守夷陵,凭乐折冲的四千新兵和满奋威的人手,要取夷陵只怕也不易。我们现在又不敢轻动,如果江陵城的物资一旦消耗完毕,只怕仍然很危险。”
曹冲有些遗憾的笑道:“是啊,要是汝南和南郡的人马还在,那该多好啊。”
庞统笑着摇了摇手:“公子,越境调兵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好,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再说了,公子不是已经给丞相发出公文了吗,这已经一个多月了,应该很快就有回信了。”
第三十节 权衡
建安十四年五月初,邺城,丞相府。
曹植捧着锦盒,有些紧张的站在曹操那间巨大的办公室前,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昏暗,才看清里面的陈设。他张了张嘴,想要报名而入,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回过头,求助的看了一眼停在阶下的杨修。杨修鼓励的笑了笑,冲着他扬了扬手。
曹植重重的点了点头,挺直了身躯,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朗声道:“父亲,孩儿前来拜见父亲。”
“是子建啊,快进来吧。”里面传出曹操苍老而略显喜悦的声音:“你来得正好,推我出去走走,天天闷在这屋子里,都快霉了。”
曹植欢快的应了一声,紧张感不翼而飞,立刻脱了鞋,飞快的跑了进去。不大一会儿,他推着曹操从里面走出来,在檐下停住了脚步,让曹操从脸以下的身体暴露在初夏的晨光里。正要抬起手遮挡眼光的曹操见他停了,不觉得有些奇怪的笑道:“怎么不走了?”
曹植微笑着俯下身子说道:“孩儿听医匠说,刚出来的时候要在檐下停一停,以免一下子受了风,反而不妥。父亲莫急,稍等片刻,孩儿就带你出去逛逛,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印书坊?”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在膝上打开曹植给他带过来的那个锦盒,取出里面印刷精美的冬至诗集,翻开书页,第一篇就是他的那首短歌行。他闻着淡淡的墨香,一下子想起了去年冬至那天的酒会,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一心想着春水一生就可以挥兵南下,一统江南,没想到后来一把火就形势大变,水军损失殆尽,步骑也折损不小,要不是曹冲以五百人的代价拼命阻击,他本人都差点被刘备烧死在郝穴的崇山之中,不免黯然神伤,刚刚鼓起来的兴致有些淡了。
“唉――”曹操沉默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
曹植见他心情不好,连忙笑道:“父亲,我推你出去走走吧,这些天邺城全变样了,几天之间树就全绿了,花也开了,热闹得紧呢。”
曹操点点头,由着曹植推着他前行,杨修跟在身后,许褚见状,带着二十个虎士散在周围。一时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车毂轻微的吱吱声,象一首浅吟低唱的小曲,虽然无人欣赏,却依然自得其乐的唱着。曹植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他略俯了身子,在曹操耳边说道:“父亲,仓舒专程送来的这个车还真是方便啊,这车毂里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声音听起来倒是悦耳得很。”
“方便个屁!”曹操笑着骂了一句:“他真以为我不能再起来走路了?”
曹植笑了,侧过脸看了一眼略低着头走路的杨修,又笑道:“父亲这可就怪错仓舒了,他来信说有彭城樊子陵(樊阿)在父亲身边,定然无碍。只要父亲好好将息几个月,一定能再活五十年,真正做到父亲诗里所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呢。他还说樊子陵会一种五禽戏,常习之可令人返老还童,要我劝父亲多加练习呢。”
“狗屁,老而不死是为贼,再活五十年,我岂不成了老贼。”曹操哈哈大笑。
两人说着到了花圃之前,许褚检查了周围的安全后,带着人远远的站开了,杨修也站了院门口,留下曹操父子看着圃中几朵刚绽放的鲜花闲聊。曹操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他看着花,却好象心思并没有在花上,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子建,你收到仓舒的信了?”
“嗯,收到了,他说襄阳的书坊已经建好了,冬至诗集也印出来了,这不是先送了一本过来,让我先看看。”曹植笑道:“这书坊明明是我先做的,可我做了几个月,这印出来的书还是没有仓舒在襄阳做出来的漂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在里面加一些图呢。父亲你看这图文并茂的,煞是好看呢。”
曹操翻开了手中诗集,笑了一声:“他花样百出,想法多得很,只是看起来好看,却不实用。就象江夏这仗打得虽是好看,却将自己陷入的包围之中,江陵之围没解,江夏又成了死局。”
曹植笑了:“父亲说得对,江夏的仗打得是有些不够完美,仓舒自己也说了,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破肩。现在他带兵打仗,才越发对父亲的用兵有了更深的认识,深感不足。”
“是吗?”曹操笑了:“我还以为他打了几个胜仗就以为读了兵书就能打仗呢,这用兵之法,变化莫测,首在于悟,不是说把兵书背熟了就能用的,他才打了几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