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全集.com》第449/543页


“好!将军是一言九鼎之人,老夫这把老骨头卖给将军也算值了!将军请试听我言。”得到吴忧的承诺,陈笠有点激动了,“若要云西强盛,老夫有三个字送给将军,‘名、法、利’。其一,要想云西长治久安,首先要正名。何谓‘名’?如今各地诸侯纷起,各自为政,不尊王室,因此都只能偏处一隅,不成气候,而将军尊崇王室就是正名,我们虽然不如阮香有那么得天独厚的优势,也没有张静斋的逼人霸气,但我们只要一直打着尊崇王室的旗号,那么无论张静斋还是阮香在名份上都无法对我们有所指责,最大可能地避免与这两家的冲突。其二,云州之所以纷扰多年,皆因边民恃勇不尊法度,非严刑峻法不能约束之。何谓‘法’?那就是让云西分明上下尊卑之道,严肃法纪纲常,军、政、财令皆服从一人,不允许有法外之民,所有力量都要凝聚在主君一人手中,主君的意愿,就代表着云西的意愿,不管士民百姓还是军队,他们只有服从的权利。其三,云西立基以来,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屡破强敌,征服了广大的土地,掳获财物、人民不计其数,但至今每每为财用不足所困,何也?实因云西屡次用兵,或为主君一怒,或为相互侵攻,多为意气之争,非为利者,因此云西虽然名动国内外,所得实利却很有限。我送将军‘利’字,便是要求今后只要兴军,无利不往,只要设政,无利不行。”

吴忧闻言喜道:“先生所言,字字珠玑,学生受教!只是有何具体策略配合这名、法、利的实行呢?”

“云西眼下立即便有几件大事要做。第一,无论通过甚么法子,请朝廷颁旨,将军应就任云州牧,此为正名第一步。第二,改善同迷齐、库狐的关系,改变以往完全军事对抗的方式,不惜美女财赂,采取收买分化,各个击破的方针,用最大的耐心,长时间逐次削弱迷齐、库狐的实力,这件事再没有比苏谒更合适的人选了,将军得他之助,真是天幸。第三,迁徙治所,将州治从沃城迁至宁远,沃城周围地形疏阔,北方强敌只要跨过伏虎山、丽水,就是大片平原,再无险阻可凭依,南方更是直接面对张静斋的归宁、铜川、云州三个军事重镇的直接威胁之下,乃四战之地,不足以立为基业。宁远则不同,其地西有嘉宁、嘉靖险关可固守凭依,背沙漠,带大河,西南沃野千里,牛羊相瞩望,不虞军粮匮乏,胡羌轻骑要攻打宁远的话就要越过边防线、丽水一线以及宁远外围三道防线,就算能到达宁远,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面对张静斋也只有归宁一城,进可攻退可守。兀哈豹选择根据地的眼光其实是胜过了您的。第四,以宁远为基地,经营西北,不能争锋于中原,不妨先称霸西北,韬光静待时机。最后,将军不应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抓住一切机会图谋云州、火壁、铜川、归宁四城。拔掉张静斋在云州最后的据点,为云西留出足够的战略空间。因为我们最后的目标还是中原。”

“先生所言,让学生茅塞顿开!”吴忧大喜道,“先生可愿出仕云西?吴忧不敢以先生为臣,愿奉先生为师。”

“将军,老夫要是追求虚名,何至于到今日的地步?得到一个师傅的美名,能对治理地方有什么好处么?如果我犯了法,邢吏敢将刑具上在我身上么?如果您真要用我,那么请您记住了,不论何时,云西只有一个主人,我会做一名好的臣下,而非您的老师,如果您能同意这一点,那么我将发誓追随您。”

“忧……忧谢过先生。”吴忧欣悦之情溢于言表,对着陈笠深施一礼。

陈笠坐着受全了他这一礼,才离座跪下道:“淄州野人陈笠,愿接受吴忧征辟为官,效忠输诚,尽心竭力,至死不渝。”说罢,稽首再拜。

“折杀我了!”吴忧惶恐道,忙将陈笠扶起。

“礼不可废!”陈笠坚持行完礼。对吴忧改口称主公,执礼甚恭,与先前倨傲的态度判若两人。

见陈笠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拉乌赤不禁佩服此人脸皮之厚,又暗自不忿吴忧上来就送出这样重的礼物给陈笠,不禁在一旁嘲笑陈笠道:“何前倨而后恭也?”

“竖子无礼!”陈笠傲然道:“前倨者,士人不面谀权贵,乃节,后恭者,士为知己者死,乃义。尔等以力服侍主公,我以头脑报效主公,正所谓殊途而同归者。你在战场拼杀一生的价值,也比不过我对主公的两句忠言,你明白了么?”

拉乌赤被陈笠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以他单纯的头脑自然没法领会这样高深的逻辑,能想出刚才那么一句文绉绉的挖苦人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吴忧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招揽到陈笠,心情大为畅快,听了拉乌赤与陈笠的对答,大笑着用佩剑柄在拉乌赤头上敲了一下,道:“和子鱼先生比嘴皮子,你再修炼几辈子罢!下次我建议你们比刀法。”

拉乌赤把这当作一句夸奖,咧开大嘴笑了。

“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出发北上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知道云西局面变成了什么样子了呢。”吴忧想起了纷乱的云西局势,不由得一阵心焦。

“外有良将,内有良辅,主公虽在外,何忧之有?”陈笠笑道。

“只怕家宅不宁,我家里可是养着一头母老虎呢。”吴忧有些无奈地道。

“主公终究还是仁慈。”陈笠微笑道,并不对此多做评价。

怀州明云关。

郑班的军队占领明云关之后,怀州军激烈的反扑只进行了一天就被清河军队彻底打退。过分轻易的胜利让郑班有些疑惑。手里兵力太少,所以占领明云关这一咽喉要地之后,郑班停下来进行修整,等待后援部队。

郑班并不知道此前怀州军队的主力深入柴州,一直集中在下水关与柴州军队争战。客来喜收容刺客,刺杀阮香完全是个人行为,阮香这次起兵可以说事先全无半分征兆,所以明云关以南防御竟是极为空虚。怀州虽然不惜斩杀客来喜以取悦阮香,但阮香这次是铁了心要给刘向一个教训了。面对咄咄逼人的清河军,怀州只好手忙脚乱从下水关抽调兵力。几乎与此同时,一直被怀州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柴州军队得到了阮香起兵的消息,兴奋地如同吃了春药,拼命反攻怀州军的营垒,这让怀州军队根本抽调不出大量部队投入明云关前线。幸好怀州底子算是厚实,怀州的谋士们几乎将各地卫所抽干了,抽调了十万人的军队,限期在公主城会齐,至于直面清河军的庆德城,得到的所谓“增援”只是所有官佐晋升两级的空头许诺和死守的命令。

灵州清河军集中到明云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如果等待征泸军就至少还要一个月,但阮香不打算等了,因为现在各种迹象都显示怀州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阮香果断地做出了决定,留下五千士兵守卫明云关,剩下七万多人的部队分成十余路向南快速推进。

怀州庆德城首当其冲,在英勇抵抗了十天之后,守将来晗斩太守以降清河,阮香嘉勉之,用为偏将。庆德失守,怀州北部门户洞开。这时在公主城完成集结的怀州军队不过三四万人而已。清河军征发他们所有能找到的马、驴、牛、骡,加快行军速度,对于负隅顽抗的郡县并不过多恋栈,只要粮食还够吃,他们就把这些“钉子”交给后续部队去拔掉。庆德失陷后不到十天,高放、纳兰庆等将率部陆续攻拔荔、埒、史等十九县,骑将萧智率轻骑迂回穿插至公主城东南的灵绥,直接威胁怀州与公主城之间的交通线。清河另一支轻骑兵纵队由孟武统领。孟武的胆子更大,他率部轻装急进,越过眺头河、杏河、迷迭江,最后在试图偷渡怀水时,遭到了怀州田矫的有力阻击,田矫搜集了怀水上几乎所有的渡船,尽数拘束在怀水西岸,清河军想尽办法也只觅得五六只小船,因此不得渡河。孟武并不气馁,偱怀水东岸大肆剽掠,广置斥候,邀击怀州军队,怀水西岸数万人的援军竟不敢渡河增援公主城。

半个月的时间,阮香直属的清河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公主城外围县乡,并和同样是匆匆赶到那里布防的怀州军发生激战。清河军队虽然远道而来,但其兵员素质和战斗意志明显高于怀州军队,其犀利的攻势迫得怀州军队节节败退,清河军在近百里的大宽面上的进攻立即就逼出了怀州兵力不足的缺陷,守将井奕只好不断收缩防线,逐次放弃了公主城外围战略据点,依靠怀水、小惠山严密构治城防,对外则是派出精锐部队死死守护着与怀州的交通线,随着清河军的包围网逐渐严密,公主城与外界的联系是一日少于一日了。

清河海军的快速风帆船载着万余水兵,乘着冬季西北季风的尾巴,沿海岸线向南疾驶,目标直指怀东重镇东海卫。怀州北部全面告急。

第三十三节 杏园

阮香的凌厉攻势打得刘向一时没有还手之力。其实直到四月上旬,进入怀州的清河军队也不过七万多人,与怀州在怀水一线以北的兵力基本持平,甚至兵力总数上还处于劣势,但怀州军队除了公主城与怀州城两个屯聚重兵的城之外,其他分散的部队被清河军切割地七零八碎,分别包围歼灭。开战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怀州庆德城失守,失陷二十余县,公主城被围,怀水东岸、北岸遍布清河军队,军队兵力损失超过了两万人,处处都是告急的声音,怀州城也面临着清河军队的直接压力。刘向急忙召集一班文武商议对策。

刘向开口便道:“清河侵略我疆界,杀戮我人民,求和不允,诸军皆败,其势难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说着连连叹气。

骁将胡猛焱奋然出列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怎地!请主公与我五万兵马,必能取得阮香首级!”

“胡将军勇气可嘉,不过——你还是退下吧。”即便不大懂得军事的刘向也明白,孤注一掷与清河军决战,胜算绝对不会高于十分之一。有五万士兵,凭借坚城还能打一场消耗战,而和号称步兵之王的灵州兵团野战——那无异于找死。再说怀州现在连两万人的机动兵力都根本抽调不出来,更别说五万人了。

胡猛焱愤愤退下。

谋士许嘉道:“庆德失陷,公主城被围,东海卫也处在清河水师的威胁之下,怀州三面屏障俱失,已成险地,不如以大将把守怀州城,主公将行辕暂迁白江以南,以避清河兵锋,依托白江天堑,应该可以挡住阮香的攻势罢。”

刘向闻言,颇为意动。

百里慕厉声道:“主公万万不可采纳此言!”

刘向道:“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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