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传奇全集.com》第28/65页


万世酋长见到无咎果然很兴奋,可以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因为他隐隐觉得,无咎的出现,将会给他的帝国的现状带来改变,也会给他目前的这种有心无力的统治现状带来改变。无咎见他连起身都要人扶着,果然已经衰迈不堪,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已死掉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没有死,看到这双眼睛,你就不能否认,他曾经确实是煊赫一时的万世酋长,这辽阔无比的坤明大陆上曾经唯一的主宰。

万世酋长见无咎和殷茹仍是那么年轻,叹道:“想不到二位还是这么风采卓绝,难得有心来看看老夫啊!”无咎道:“我们不过是路过。”万世酋长一愣,继而笑道:“无敌煞星说话还是那么耿直,路过也好,路过也好!死亡日近,故人日稀,就是路过来看看老夫,无咎公子你也是第一位,所以老夫还是领你的情!”又转向灵钩氏道:“替我好好招待两位,务必留他们多住些时日。”说着困倦上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无咎见他精力已如此不济,满殿都似乎弥漫着他的老迈气息,忍不住,便起身告退,万世酋长也不多留。

在灵钩氏的府邸住了几日,万世酋长都没有再召见,月奴和放鹿儿好得更是分都分不开,无咎反倒变得孤零零的。有时灵钩庭来约他去打猎,他也提不起精神。明月奴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了,想跟他和好,又放不下女孩子的面子,放鹿儿见她跟自己说话时心不在焉的,老往无咎那边瞅,马上就明白了,笑道:“姐姐,要不要我替你给叶大哥传个话?”

月奴白她一眼道:“传什么话?我有什么话要传给他?”放鹿儿笑道:“告诉他黄昏之后,柳河边上,有佳人相侯啊!”月奴又羞又气,用手挠她道:“你个鬼丫头,人小鬼大,小心你那如意郎君又把你掳了去!”放鹿儿笑道:“他还敢来,除非他不要命了!倒是姐姐的如意郎君,见姐姐老不理他,发起火来可没人挡得住。”月奴哼道:“他还发火?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放鹿儿笑道:“就算他不敢发火,要是他一个人偷偷走了呢?”她本是笑话,月奴却真的担心无咎突然一个人走了,想了想道:“你派个人替我看着他,他要是敢走,哼,我一辈子饶不了他!”放鹿儿嘻嘻地笑,月奴道:“你笑什么?”放鹿儿笑道:“没笑什么。”月奴假装生气,又去挠她:“你说不说!”放鹿儿赶紧求饶。

深夜时,明月奴还没睡着,听见无咎的房间那边有人在说话,便起来从窗而出,悄悄上了屋顶。看过去,只见两个万世酋长的内侍模样的人打着火把,站在无咎的门前,无咎开着门,正在跟他们说话,远远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无咎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穿戴好出来,跟着两人匆匆走了。明月奴很好奇,悄悄跟在后面。

只见这二人引着无咎出了灵钩氏府邸,穿过南大街,进了内城,然后又穿过很多宫殿,最后一直将他引进了万世酋长的寝宫。“那老家伙半夜里召见他要干什么?”明月奴更是好奇,以极快的身法躲过重重侍卫的眼目,飞上了万世酋长寝宫的屋顶。

她揭开一片瓦望下去,只见寝宫里很是昏暗,只床头点着一盏灯,床上卧着的正是那老家伙,他的脸色死白,呼吸急促而艰难,看来是离大限不远了。无咎高瘦的身影站在床边,他的身旁还跪着一个少年,整个寝宫里除了这三人,竟再没有另外一人。

只听万世酋长声音微弱:“无咎公子,以你的聪明,看这情形,已经知道我召你来所为何事了吧?”无咎冷冷道:“你莫不是要托孤?但恐怕你找错人了。”万世酋长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你心里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把你当做我的敌人。”无咎仍是一脸的冰霜:“但是我也没有把你当做朋友。”万世酋长叹道:“但是这次见面我才发现,你是我唯一尊敬和相信的人,因为你内心强大,却对权力没有兴趣,这样的人,我活了一辈子,只碰见你一个,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麻烦你?”

无咎没想到万世酋长能真的理解他,心里有些动摇,明月奴在屋顶上见他不说话,知道他的心里已经开始交战,不由得很是担心。她自然不愿意无咎卷入这坤明大陆上的权力争夺战,因为那样他会身不由己,甚至有可能性情大变。她不愿意接受她不认识的叶无咎。只听无咎终于开口道:“既然你知道我对权力没有兴趣,为什么还要来麻烦我?”

万世酋长咳嗽一阵,好不容易才停住不咳,听了无咎的话,凄然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不一定是个好的霸主,却一定是个好的帮手和老师,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把这个小孩子教导成人。蹇炆,你过来,你给叶先生磕头……他以后就是你的先生,是你唯一值得信任之人,你要待他如待我,知道吗?”

那孩子很听话,乖驯地跪下向无咎磕头,无咎见他长得秀秀气气,仿佛一个女孩子,赶忙拉住他:“我不能受你的礼……或许我应该帮你,但是我不能亲口允诺你。一切就看天意吧,这世间的事,又有什么是确定不移的呢?”万世酋长听无咎说出这番话,知道他已经答应,虽然心里还有遗憾,却也无能为力了。于是他缓缓闭上了眼。

蹇炆见父亲闭上眼不再说话,仿佛睡着了,便向无咎行了个礼,无咎会意,转身慢慢走了出去,他听见头顶的瓦片发出很细微的一个声音,知道上面有人偷听,但他没有飞起来去追。回到灵钩府邸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点亮灯,见月奴坐在他的床上,他一点也不惊讶,笑道:“我就知道是你。”月奴冷哼一声:“除了我还有谁会关心你的死活?”

第六章 鼎城太尉

无咎笑道:“我以为你也不关心我的死活了呢,这些天对我不理不睬的,形同陌路。”月奴哼了一声道:“我本来就不关心你的死活。”无咎笑道:“那你还跟了去。”月奴嘴硬:“我不过是好奇。”无咎道:“你好奇什么?”月奴不答,反问他道:“你为什么要答应那老家伙?”无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我不善于拒绝别人。”月奴道:“哼,那老家伙就是看中你人好心软,你留在这里,那我们的事怎么办?”

无咎道:“找三魂草么?”月奴道:“亏你还记着。”无咎道:“我怎么会忘记这个。”月奴道:“哼,我看你是早就忘记了,你巴不得现在这样最好,一会儿是你师姐陪你,一会儿又是我,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我没你师姐那么好的脾气!”无咎苦笑道:“你真是不可理喻。”月奴听了怒道:“你才不可理喻!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出去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我看你反正也不需要我,我明天就走!”

无咎无奈,只好又放下面子来哄她,月奴气仍不消,回自己房中睡去了。无咎宽衣睡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烦闷,快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他做了个梦,梦见焚山被重建了,所有的师叔师伯、师兄弟、师姐妹们都回来了,师父也回来了,为他和殷茹主持了婚礼,但就在一片喜庆的大红之中,突然一道黑烟冒出,然后是一阵猛烈的摇晃,焚山整个向地面陷落下去,巨石纷纷脱落,人们惊叫奔走……

“叶大哥,叶大哥!”无咎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使劲叫他,终于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就看见灵钩放鹿的年轻的脸庞。“怎么了?”他赶紧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放鹿儿将一张纸递给他:“殷茹姐姐她走了!”无咎心里一阵摇晃,急忙将纸展开看了,内容却是月奴写给放鹿儿的,告诉她自己有事先走了,让她帮自己多照顾无咎,至于具体什么事则没有说。

无咎心里一阵失落,想不到她说走就走,而且走时给放鹿儿留信,却不给自己留,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还不如放鹿儿重要。放鹿儿见他呆呆的,以为他心里难过,安慰他道:“她肯定不会去很久的,说不定她办完事就回来了。”无咎听了她的话,想起月奴可能是独自去找三魂草去了,三魂草可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如果她找不到,她是不是就一直不回来了?想到这里,无咎的心里更是空劳劳的。

突然外面一阵闹哄哄的,无咎以为是月奴回来了,赶紧往外走,却正好与灵钩庭撞个正着,灵钩庭面带悲戚,无咎道:“怎么了?”灵钩庭道:“大王昨晚去世了!”无咎道:“哦。”他并没有难过,但心里涌起一些苍凉,想起昨晚万世酋长说的话“死亡日近,故人日稀”,不禁觉得心里沉沉的。正想着,灵钩氏带着两个内侍进来,请无咎进宫去,无咎知道是有关王位继承的大事,便毫不犹豫地跟他们走了。

大街上一片冷清,行人很少,偶尔见到几个,也是面带泪痕,进了宫,则是白茫茫的一片缟素,万世酋长的遗体停放在坤极宫,两个内侍领着无咎瞻观遗容,只见万世酋长原本高大的身躯放在厚重的青铜棺椁里,竟显得很是瘦小,他的全身似乎都萎缩了,露在黑色寿衣外面的手爪干枯如柴,脸上也是没有肉,只有褶皱,嘴紧闭着,那双平时能慑人心魄的锐眼也闭上了,额上放着一块精美的红玉。

瞻仰完毕,无咎又鞠躬上香,然后跟几个孝子行礼,万世酋长有四个儿子,此刻跪在棺椁前的只有三个,另外那个据说镇守在外,还未来得及赶回来。无咎与他们一一行礼,同时观察他们,只见年纪最大的那个已经鬓发斑白,鹰钩鼻,眼睛很有神,像他的父亲,只是气度上平凡些,没有他父亲那么强大的压迫力,站在他旁边的年纪比他小些,看上去只是个中年人,额上的皱纹却很深了,显然是经常深思熟虑留下的印痕,他的两眼很灵活,待人接物却很端庄。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少年人却正是即将继承大统的蹇炆,他秀气的脸上还有泪痕,看见无咎过来,轻轻地叫了声:“叶先生。”

无咎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安慰他几句,一个内侍官骑马奔过来,到了跟前,一跃而下,向几个人行礼道:“图大人请几位殿下和叶先生去宣灵殿,灵钩大人也正在赶去的路上。”三个殿下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叫蹇炀,听了问道:“图大人没有说是什么事吗?”内侍官道没有。那个中年的叫蹇烨,眼珠一转,已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幼弟,没有说话。

很快几个内侍牵过几匹马来,四人上马,临走无咎回头看了眼青铜棺椁中的那个老人,心里有些悲伤:“曾经也是煊赫一世,虽然号称万世,现在也只不过是臭皮囊一个了!可见天道循环,生死兴衰不过是自然之事,有时人力的过度抗争反而显出可笑,不如顺应自然为妙。”到了宣灵殿,图大人和灵钩氏已经等在那里,见他们下马,并没有迎出来,而是像两具雕像,等在那里。

四人走进去,图大人向他们微一示意,道:“叶先生请上殿,三位殿下跪听旨意。”上次万世酋长召见时,无咎见过图大人一面,知道他是被极为信用的重臣,他虽然已经老迈,但是精神很好,辅佐万世酋长多年,威望并不在八大臣之下。现在想来,他必也被万世酋长托孤,因此可以看出万世酋长对他的信任还在灵钩氏等八大臣之上。

等无咎走上殿,三个殿下跪下,图大人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幅白绢,慢慢展开了,俯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清了清嗓子,然后念道:“孤年幼继位,适值先大人升遐,古皇入侵,坤明大地上一片混乱,孤乃锐意进取,率众族人奋起抵抗,建鼎城,拓八荒,抚万姓,退古皇,迩来已五百余年矣!苍天怜我,借以如此高寿,今若再贪,岂非贪天之功乎?故而大限临近,孤心如止水,唯一遗憾者,方今大乱将至,而平四海乏人。幼子蹇炆,允德允仁,天性良善,堪为坤明界新主,若孤撒手,托以图大人、叶先生、灵钩大人辅佐之,其余诸子,可分封地方,然若有抗命不听者,视为忤逆,天下共诛之!旨此!”

图大人念完,看一眼仍低着头的三个殿下,沉声道:“三位殿下听清楚了吗?至于大殿下处,已派驿夫将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去。”蹇炆听了泣不成声,磕头道:“蹇炆不肖,听凭两位大人和叶先生处置。”图大人见蹇炀、蹇烨低着头不行礼也不说话,哼一声道:“那两位殿下呢?”两人听他话语里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只好磕头道:“蹇炀、蹇烨听旨便是。”

灵钩氏心情复杂,他虽然没有觊觎王位的不轨之心,但他没有料到万世酋长会再派一个叶无咎来分担辅孤的大权,若是没有叶无咎的掺合,他与图大人至多是平分天下,而且图大人没有军权,他以后迟早会压过他,现在叶无咎一掺合进来,他与图大人若是联合起来,那他灵钩氏在朝中就只成了个摆设。万世酋长这步棋真是下得够狠,一纸诏书就把他灵钩氏架空了!

图大人见蹇炀、蹇烨也磕头,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便在坤极宫大王的灵前举行新主登基大典。”蹇炀、蹇烨惊讶地抬起头道:“明日?!”图大人道:“正是,有何不妥么?”蹇烨道:“按古制,先王去世,新主须守孝三年。”图大人道:“古制里说过,守孝跟登基有冲突吗?”蹇烨沉吟:“这……”蹇炀道:“大哥镇守北方抗击夷狄,这登基大典不能缺了他的。”蹇烨附和道:“正是!”图大人冷笑道:“你们认为大殿下会有意见?”两人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忙道:“大哥一向听父王的话,怎么会有意见。”图大人道:“既然如此,现在事出突然,就是登基大典少了大殿下,也是无伤大雅的,若大殿下一日不到,这国君之位便一日空着么?一旦发生战乱,又由谁来承担责任,你们么?”两人没想到这老头平时不温不火,现在口舌这么厉害,只好低头不语。

次日便在坤极宫举行新主的登基大典,四大臣中除了灵钩氏恰好镇守南方,平时便在鼎城中帮忙主政外,其他三位大臣都未能赶来,万世酋长的长子蹇炴镇守北方的御城,也未能赶回来参加弟弟的登基大典。其余各部酋长、归附的蛮夷土司、可汗倒来了不少。无咎见蹇炆仍然面带泪痕,穿着宽大的王袍看起来弱不禁风,心里不禁闪过一丝隐忧。大典完毕,次日便举行祭天,祭天完毕,便举行分封,分别封大殿下蹇炴为御城侯,二殿下蹇炀为东方阳城侯,三殿下蹇烨为西方叶城侯,图大人为太师,灵钩氏为太宰,无咎为太尉。灵钩氏见无咎被封为太尉,执掌鼎城军权,心中很是不高兴,但万世酋长现在尸骨未寒,他也不敢在这方面有所表示,否则反倒会落人口实。

无咎的肩上一下子被赋予了予夺天下苍生命运的重任,觉得很不适应,虽然三百年前他就是焚山宗主了,但那宗主之位还没落实就随着师父之死化为泡影了,他本是一个冷傲、不愿受任何束缚之人,现在却被套上了枷锁,难怪会感觉不自在。月奴走了近半个月了,无咎心里很是担忧,他虽然还常去灵钩府邸,但是不知怎的很少再见着灵钩兄妹,因此他现在连个说话的人没有,心里感觉飘忽不定。

这日正在府中枯坐,门子进来报道:“大人,府外有一个叫赫胥明湖的人求见。”无咎听了大喜,道:“赶紧请进来!哦,请他到西厅相侯,我更衣便来。”匆匆换了衣服,走进西厅,果然见赫胥明湖坐在那里,他还是那么年轻,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只是额头上添了两道很细的皱纹了。无咎笑道:“赫胥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自君临山一别,忽忽三百载,想煞小弟了!”

赫胥明湖见无咎也没有大变,只是看上去比以前沉稳些了,笑道:“无咎兄还是风采依旧啊,我这次可是投奔你来了!”无咎笑道:“此话怎讲?”赫胥明湖笑道:“你不是做了太尉了么,又是辅政大臣,我浪迹天涯,受尽白眼,无所归依,只好上你这儿来打打秋风!”无咎听了笑道:“不要说得这么可怜么?来人,上茶!”

第七章 赫胥明湖

赫胥明湖虽然是曾经显赫的星占世家活在这世上的唯一之人了,但并不代表星占家族的使命感就已经沦落无余,这些年来赫胥明湖为了参透这天地乾坤的奥秘,为了更准确地把握生死盛衰之理,走遍九大神州,访遍那些隐逸的高人,但是还是没有寻得他满意的答案。只有一次,在明柔地界,在一个梦里,一个自称无明老人的人告诉他,叶无咎或许是他要找的答案,但也或许不是,许多事都是只能尽人事以待天命的,他可以去辅佐他。于是当万世酋长去世,新主登基,分封大臣,无咎被封为太尉的消息传来,赫胥明湖便赶来鼎城了。

赫胥明湖看着无咎的笑脸,想,他真的是我要找的答案吗,他真的是承担这宇宙重组使命的天命寄托吗?如果不是,我该怎么办?唉,尽人事以待天命吧!无咎见他表情呆呆地,不禁问道:“赫胥兄,你在想什么?”赫胥明湖从沉思中惊醒,笑道:“我在想,你要是收留了我,会给我安排个什么职位呢?”无咎笑道:“你这样的高人会这样热衷于做官?”赫胥明湖笑道:“我现在想通了,做官才能为社稷苍生出一份力么!”无咎不信,笑道:“真的这么想的?”赫胥明湖笑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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