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念全集Zei8.net》第1/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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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星念
作者:大珍妮

Company is the longest confession of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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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杜星,杜念念(田旎) ┃ 配角: ┃ 其它:ALS,渐冻人



☆、序章 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的那一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厚的白纱帘,若有似无地照进卧室,我睁开双眼,微微扭头,看向身边正面朝我侧卧着的男人。
  隔着硕大的氧气面罩,已看不太清他的容貌,目光可及之处,只有一片病态的苍白。
  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正在做着噩梦,我看得到他略长的睫毛不时颤动着,像是挣扎着拼命地想要醒来。
  “星星,醒来,”我轻吻他的额头,低声唤他。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先是茫然地转动眼珠,然后慢慢地找到焦距,定定地看着我。
  “又做噩梦了吗?别怕,我在。”我轻轻拉住他无力地垂放在身前的左臂,取出他手中虚握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揉按着他蜷缩的手指,想象他一脸不屑地对我说,“哼,别把我当小孩子。”
  当然,他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大半个脸都被呼吸面罩盖住,根本发不出声音,事实上,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即使是取下呼吸面罩的时候。
  早在明确地知道杜星得的是ALS的时候我就明白,总有一天他不仅身体不能动弹,生活不能自理,就连开口说话的能力也会完全失去,但心里还是奢望着这一天能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即使他的声音在发病后已不再如以前清亮,而是略带沙哑,吐字也愈加模糊不清,但我始终觉得它无比珍贵,无比动听。
  所以,每当医生建议尽早为杜星做气管切开手术,改用有创式呼吸机以帮助他更好地呼吸时,我总是说,“星星还好,他还能自己呼吸,让他再坚持几天吧。”
  我总觉得,他不该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失去语言能力,至少在那之前,他总该最后再对我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因为我是如此地想念他的声音。
  “星星,我们换个姿势,然后试着自己呼吸一会儿,好吗?”我舒展开杜星无力的手指,将毛巾塞回去,然后轻柔地放好。
  他轻轻地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这是我们在他语言能力尚好的时候约定的沟通方式,我们说好的,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突然说不动话了,就用眨一下眼来表示同意,皱一下眉头来表示不同意,等到哪一天连眉头都皱不动了,那就用眼球往左转来表示同意,往右转来表示不同意。
  对此我们是曾有过一段讨论的,原本他是想用眨两下眼表示不同意的,却被我打趣道,“你动作那么慢,我性子又那么急,万一你还来不及眨第二下我就完事儿了呢,万一你眨完第一下发现你眨不动第二下了呢?”
  那时的我们,即便知道终有一天要面对这样心酸的沟通方式,却还能轻松地笑出声来,只因未曾想过,不管有过多少次的模拟想象,不管做了多深刻的心理准备,我们依然会在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惊慌失措,措手不及。
  眼角微微有了些湿润,我借着翻身下床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擦去,然后绕到床的另一边。
  我先是取出夹在星星双腿间的软枕,再用一只手轻轻地托住他的背部,一只手缓缓移开垫在他背后的另一个枕头,双手扶着他的身体帮助他躺平,将他瘫软无力的双手分别在身体的两侧放好,然后把他两条萎缩的厉害的腿摆正,放平,并为他严重下垂的脚分别垫上两个较小的软垫。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来到床头,最后再稍微调整了一下杜星头部的位置,向他示意之后,轻转一旁的转轴,将床头的高度调高了一点。
  再看向星星的时候,他已闭上了双眼,似是在忍受体位发生变化所带来的不适。
  我也不急着下一步的动作,只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轻抚他苍白却依然光滑好看的额头。
  让他多缓缓也好,毕竟接下来摘下呼吸面罩,对于他来说,将是更大的挑战。
  若是时光倒回,重返相遇最初,他青春洋溢活力满满的那几年,他是否能够想象,某天被这罕见的疾病禁锢于方寸之间,四肢瘫软,口不能言,脆弱得像个玻璃娃娃般,连每一次的变换体位和恢复自主呼吸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许是感觉到从我的指尖流淌出的哀伤,星星很快又重新睁开了眼睛,并冲我眨了一下,似是安慰,又似在示意我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准备好了是吗?”我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
  然后我看到他立即又眨了一下眼,眨得特别用力,如同在宣誓他的坚定,亦或是在给自己鼓劲一般。
  而在他用力眨完眼后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些迫不及待,在他乌黑深邃的眼睛里面。
  “忍着点,星星。”我轻托起杜星完全不受控制的脑袋,依次解开连接在呼吸面罩上的固定带,却在彻底移开面罩时迟疑着停下了动作。
  这些日子,虽然我始终坚持着每天让星星自己呼吸上一段时间,但我不是没发现,每一天过去,星星自主呼吸的能力就会更衰退一点,我真的很害怕,在某一次我拿开氧气罩的瞬间,星星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永远地离我而去。
  我想是我太自私,只因为自己眷恋着星星的声音,幻想着有生之年,能够最后再听上那么一次,便一再推迟他的气切手术,将他置于危险的边缘。
  终于下定决心,稍后就跟星星商量做气切手术的事,只要他一答应,便立即安排尽快手术。其实,就算那样美好的声音再听不到又如何,只要他依然活着,活在我的身边。
  氧气面罩最终还是被我摘下来了。一时无法适应空气的稀薄,星星努力地想要张大嘴巴大口地呼吸,但再怎么用力,也只是微微张开了一点,而相对活动功能尚余的眼睛,在他的挣扎之下睁得特别大,甚至眼球也微微凸除了一点,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既怪异又狰狞。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样的星星让人害怕,可我只觉心疼和自责。我无法代他出力,代他承受,只能将他轻轻揽起,一下一下地拍击着他的背部替他顺气,希望能让他稍稍好过一点。
  然而星星的情况似乎并不太好,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原本苍白的脸已被憋的通红,肺部肌肉的无力使他的咳嗽声显得特别微弱,其间夹杂着明显的痰鸣声。
  此时再连接吸痰器已来不及,我不敢怠慢,立即将他抱坐起来,半跪在他的身后,双手穿过他细弱的手臂,一只手顶住他腹部偏上的位置,另一只手迅速地向上向内推压,一下又一下,直至他终于将喉中异物咳出,并渐渐恢复平稳地呼吸。
  听着他微弱而缓慢,却已解除了危险信号的呼吸声,在我心中始终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得以释放。
  重新调整好杜星的卧姿,擦去他额头上残留的汗珠,再默默地将稍显凌乱的床简单清理,恢复原样之后,我在他身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不说话,只温柔地握住他绵软无力的手,静静地陪伴着,由着他慢慢缓解一身的疲惫。
  星星,星星,你可知每一次我为你而祈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问上天,何以将这份痛苦强加于我深爱的你,却不肯让我代你承受,为你分担,只让我一天天眼睁睁地看着,心疼着,再做不了更多。
  忍不住又一次红了眼眶,视线中星星熟悉的脸变得有些模糊。我用力吸吸鼻子,眨着眼努力克制住流泪的冲动,却意外地感觉到星星被我握住的手,微微地动了动。
  “星星,你怎么了?”我顾不得许多,慌忙抬手抹去眼角的潮湿,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唯恐他有哪里不舒服。
  “…”星星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我将耳朵凑近他,却只听见一阵微弱的气流声。
  他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头,几滴口水从他微张的嘴巴中溢出,立刻被我用质地柔软的小方巾温柔地擦拭干净。
  “星,不生气,咱们不急,慢慢的,慢慢说,我会等你,我会认真听着,没关系的。”我吻了吻他的双唇,握着他的手加了少许力道,算作是给他的安慰。
  他皱起的眉头舒缓开来,勾勾嘴角,向我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个相当不到位的微笑,甚至让人联想到一个叫皮笑肉不笑的词,却足以让我心醉。
  然后是一段漫长的沉默,长到我几乎就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以为他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开口对我说话。
  却听到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喊我“妮…妮…”。
  喘息声,气流声,几乎盖过了他对我的呼唤,但这久违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是天籁般美妙动听。
  “你…悔…吗…家…我…”我努力地分辨着从他口中软绵绵地飘出来的几个音节,低头思考片刻,心中已然明了。
  他想问我是否曾经后悔,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家。他想知道如果早知道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对于亲情和爱情,我还会作和当初一样的选择吗。
  是的,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如果当时的我成熟到足以体会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感情,如果我能预知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将在委屈痛苦和彷徨中疯狂地想念那个我曾经拥有却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这些年,风风雨雨,磕磕碰碰,茫然过不解过,逃避过也放弃过,却始终未曾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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