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舞缤纷天下》第90/98页


  那人正愤恨地瞪着他,是陈小宝。
  火云缓缓地收回袖刃,随即,他一下子扑倒在地,如风中落叶般摇颤不定,脸色也在突然间变得灰败如死。
  大家都被这突来的变化震住了,洛战衣首先扑了过来,火云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只这眨眼功夫,他眼眶周围已成了紫黑色,口鼻之间也汨出了丝丝黑血。洛战衣从没有过如此的惊惶失措:“火云!你不……别……”
  陈小宝从树后走出,他原本俊美的小脸上此时却布满了怨毒,以至于他的整个面孔竟歪曲得那么可怕:“告诉你们,我在”七彩长虹“中搀了见血即走的”无日劫“,现在毒性已由伤口进入并随着血液流遍了全身,他活不了一个时辰,我终于为爹报仇了!”
  火飞激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心魂俱丧地扑跪在地上:“不!不会……”突然想起什么,他发狂般地冲向陈小宝,大吼道:“解药呢?快拿解药来!要不然我杀了你!”
  陈小宝虽然被他提住了衣领,但仍是倔强地说:“我没有解药,告诉你,我没有!谁也没有!”
  火飞就快要急疯了,这时火云呻吟了一声,低弱地唤他:“小飞……”
  火飞丢开陈小宝冲回火云身边,颤颤地扶着他的双肩:“哥,你要支持住……”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火云唇边不断涌出的紫黑色血液。
  洛战衣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直响,他下意识地去用衣袖擦抹火云唇边的污血,但那血似乎再也流不尽了,刚刚擦去旧的,便又有新的流出……
  叶小含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不住地滴落,与火云的血和在一起……
  张小柔完全傻住了,看着奄奄一息的火云,她突然有种心碎肠断的感觉,他真要离开了吗?这个骄傲气人的小云。
  洛战衣猛地抬头盯住陈小宝,他的声音透着悲哀,又有几分沉痛和空洞:“你错了!火云虽然口口声声说要陈也付出代价,但他绝非要置陈也于死地。他让玉麒麟重现的目的根本是为了对付叶隐之,他又怎能想到陈也竟隐瞒事实,并代叶隐之伏法自尽?陈也武功虽高,但以火云之能,要杀他绝非难事,又何需拐弯抹角地假借他人之手?”
  陈小宝退了一步,紧握着拳头:“我不管,反正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这时,洛战衣怀中的火云又颤抖了起来,他努力睁开了眼睛,嘴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星主……你……把火云……想得太好了……我……”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洛战衣心痛之极地摇头:“火云,你别再说了。”
  火云明亮如星的眼中如今却遮上了一层乌云:“星主……照顾……小飞……不要……为我难过……其实……”
  “不!哥!”火飞悲痛之极地摇着他,“你不许死!”
  火云又在淡淡地笑了:“我累了……我……现在……才明白……小郑……临死前……为什么……说……能休息了……真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没在唇角的一声逸叹中,他的头缓缓地侧过一边,想要熟睡般地闭上了双眼……
  远远的,一抹游云上了一碧的遥天。淡烟轻风,拂动着青山微薄的残影,碧草黯了,河水静了……
  火云倦了……
第九十八章 归去吗?  
  疾驰的马车中,火云依旧昏迷不醒。两天了,他没有睁过眼,甚至心跳呼吸也几不可闻了。洛战衣却拼命地将真气贯入他的体内,以保持心脉不断。幸好有旭若儿的解毒灵丹,虽非对症,但起码控制了毒性不再扩散。让洛战衣心急如焚的是进入火云体内的真气得不到任何回应,似乎火云已无求生之意。这种情况下,能否支持到西山真的很难说。
  洛战衣的脸色已现出力竭的灰白色,火飞赶忙替下他继续往火云体内灌输真气。却感觉到一片空空荡荡,毫无着力之处,不由惊骇地大叫了一声。
  洛战衣连忙伸手探向火云的心脉,竟连那仅存的一息也已不在。骇极之下,他双手连拍火云身上的几处大穴,并再一次运起功力强行灌入火云体内。与火飞力道相并,两股真力循环往复,流遍火云周身。一直握着火云左手的叶小含喜极而呼:“跳了!刚才火大哥的脉搏跳了一下。”
  洛战衣疲乏地吐了一口气,但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坚定地向着火云沉静却了无生气的面孔:“火云,你听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将你的生命夺回!”
  火云没有丝毫反应,沉睡依旧。
  马车终于到了西山,洛战衣抱起火云直冲向药圃中的小屋,除了药婆婆恐怕再也没人能救火云了。但是当药婆婆听完他们的来意后,却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而且所说的话决绝得一留一点儿余地:“这火云作恶多端,现在他的报应到了,我拍手称快还来不及,救他!想也甭想。”
  原来前几天小宝已回来西山,并告诉药婆婆,陈也是火云所害,就拿了毒粉“无日劫”又偷偷返回了应天府,并伺机暗算了火云。
  火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并连连磕头:“药婆婆,火飞求求你,只要你救我哥,火飞什么都答应你!我的命也可以给你!求求你了!”他那么用力地用头去碰撞地面,没几下,额头上已是一片血迹殷殷了。
  药婆婆狠下心肠不去理他,泪眼盈盈的叶小含走上前去,也缓缓地跪在地上:“奶奶,小含也求你了!您救救火大哥吧!”
  药婆婆又气又无奈地要扶起她:“乖孙女,你忘了,当初这火云是怎样劫走你的?你还替他说话!”
  叶小含不肯起身,并用力摇着头:“不!奶奶,你错了!火大哥从来没有伤害过我,相反,他还一直在暗处保护我!即使这一次,他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伤了自己,更不会让小宝有机可乘!奶奶,我不明白,陈叔叔已经死了,大哥也死了,这已是无可挽回的了。难道非要再陪上火大哥一条命,事情才算完吗?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奶奶,你告诉我呀!”
  药婆婆看了看火云毫无血色的面孔,喃喃地说:“你不懂的!你永远不会懂的!”
  “不是她不懂,是你不懂!”洛战衣深诲如海的眼中映着伤痛,他缓缓低下头凝视着火云眼眶周围泛起的紫黑色,“你恨火云,是因为他导致了陈也的死。但你可曾想过,若非当年你不辨是非又怎会让陈也含冤离家?又怎会有陈也为求生活而以杀人为业?又怎会有陈也剑伤火云之父而致其伤重而死?又怎会让不到十岁的火云便要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终于走上了一条再难回头的路。其中的因果牵连,谁能说清?但这一切能全部归咎于火云吗?他要活下去,他要在这个波诡云变的世界活下去,他唯一的过错是他用错了方法。药婆婆你只怪罪火云,难道就不曾扪心自问过吗?”
  药婆婆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可又无力辩驳,尤其是洛战衣的一句“不辨是非”正说到她的痛处。所以,药婆婆嘴唇张合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可我的孙儿隐之也是死在他的手中,这总没错吧?”
  “叶隐之?”洛战衣冷冷地笑了,“叶隐之为了一己之权欲,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为了隐藏自己杀人劫宝的真相,不惜牺牲至亲之人,明知陈也是为他代罪而死,却一直做壁上观;为了争夺剑诀称霸江湖,先藏小含于镖箱,再杀海日楼主在后,其中又连累多少无辜送命?叶隐之狼子之心,这种人死有何惜?令人不解的是,他这种暴戾冷血,深沉难测的性情又是如何形成?”
  药婆婆被他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隐之……他自幼丧母,父亲又不在身边,所以疏于管教……”
  “哦!”洛战衣不置可否,“那叶隐之的母亲因何早逝?”
  “是……哎!”药婆婆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乘夕离开了她,她终日愁眉不展,偏又性情倨傲,不肯向人敞开心扉,更不去挽回乘夕,最终忧思伤身,郁郁而死!”药婆婆又哪知道,夏蕊嫁给叶乘夕根本是为了另造一个身份以躲避朝庭的追捕,这让她如何解释?况且以她皇妃之尊又怎会向叶乘夕乞求情感?
  洛战衣目光难测,故意讥嘲地看着药婆婆:“您也知夏蕊是因为婚姻不幸才郁闷而死,那我再问您,又是谁造成了这种不幸的婚姻呢?”
  大家本不太明白,洛战衣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算起旧账来?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而药婆婆更如同当头挨了一棒,退后两步,“砰”地坐倒在椅子上,但那简单的只有一个字的答案,“我”却再也说不出口。在这短短的一刻,她恍如衰老了几十年,因为她从没想到,所有的错误竟是以自己为始,她不甘心,但又无从辩驳!
  洛战衣看着突显憔悴的药婆婆,心里愧疚不已,但又必须狠下心:“药婆婆,洛战衣的话确实有些残忍,却并无不实之处!我并没有怪责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人与人之间的纠缠,并不能只用是非、恩怨、情仇几个字便能解释得了。因果之间也是循环往复,难知始终。叶隐之有错,火云有错,陈也有错,洛战衣又何尝没错?可是错已经有了,许多人也已在这错中去了,生者难道就不能大度一些,宽怀一些,别让错再继续下去,学会珍惜彼此吗?”
  药婆婆嘴唇蠕动,无力地说:“你……”
  洛战衣真挚地向前一步:“药婆婆,我代火云向您道歉!您就看在火云在最后关头放过陈小宝的份上,救他一命,可以吗?”
  药婆婆楞了楞:“你是说……”
  叶小含忙说:“奶奶,是这样的,小宝虽然暗算了火大哥,但火大哥当时仍有杀小宝之力,却在关键时刻罢手了。他是故意恕过小宝的。奶奶,火大哥都有了恕人之心,您为何不能有救人之量呢?”
  洛战衣诚恳地说:“药婆婆,当时火云是能杀小宝而未杀。我想,在最后一刻,他心软了,但他的一时心软却换回了小宝的一条命。”
  药婆婆沈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屋中人等得快喘不出气时,她才缓缓地说:“看来,他的一时心软也换回了他自己的命!”
  所有人都喜形于色,洛战衣更不由深深一揖:“药婆婆一念之仁,必得后福无穷。”
  万分疲惫的火云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就不想再醒来,他一直恐惧死亡,所以他不择一切手段地想活下去。可当死亡真的来临时,他忽然感觉到那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为你终于可以完全地放松身心,美美地睡下来,而且不必担心被噩梦惊醒,更不必在睡中也要提防周围的变化。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好舒服……
  任自己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沉沦,坠入那不可测的深处,火云只觉心里坦然极了。他再也不牵挂什么,他要去黑暗的最底层,他并不在乎没有光明,因为他已经习惯黑暗……
第九十九章 龙困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火云,你听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将你的生命夺回。”
  是洛战衣!火云想拒绝,但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沉默。为什么?他活着只能给洛战衣带去麻烦和困扰,想不到他一次次的背叛,最后竟仍得了洛战衣两个字:“兄弟。”
  是的!洛战衣和火飞在湖心亭中的对话火云全听到了,当时他震动得无以复加,但“兄弟”两字却似有人在用烧得鲜红的烙铁一下子烙上了心坎一样,再也擦不掉了。
  就因为这两个字,他才敢放心地去。因为他相信有洛战衣在,小飞不会孤苦无依。
  在茫然无际的黑暗中竟又出现了一个更漆黑的洞,那洞深不可测,但对火云却有种奇异的诱惑力。正在火云决定进入黑洞时,突然从洞中显出一个人影,那影子缥缥缈缈,却又清晰无比。
  火云狂喜地要扑上去:“爹!”
  火明倏然后退,冷冷地注视他:“如果你这么轻易地便放弃,那么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火云猛地怔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摇头:“为什么?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我没有辜负你的嘱托,我已将小飞抚养成人,而且给了他我能挣到的一切。”
  “那你自己呢?”
  火云不太明白:“我?”
  “是的,你!”火明失望地看着他,“当初我将小飞交给你,是为了给你一份责任,以让你学会担负着责任生活。但你看看你自己,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竟然把这份责任当成了杀伐的理由,你为了你自己的生而致多少人枉死?”
  听了这番话,火云如遭雷击,他慢慢地后退,发出的声音显得如此空洞:“你在责怪我,你竟在责怪我!在我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后,爹,你好狠心!”
  火明叹息:“云儿,如果你现在回到我身边,那么你会带来太多的遗憾。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你还有许多事没有做。记住一句话,生之为生,但绝非最终目的。”
  火云握紧了双手,身子一阵阵轻颤,但终于转头向来路奔去。侧头之际,一滴清泪洒向黑暗的尽头。
  黑洞中,火明身影渐淡,一声沉重的叹息渐渐远去:“云儿,不要怨爹,爹是为了你好!”
  火云狂奔在黑暗中,一种深深的被遗弃的感觉啃啮着他的身心。想不到他的努力,他的艰辛,他的一路洒血换来的竟是爹爹的不谅。他真的错了吗?他不甘呀!爹,你怎能这样对我?你怎能这样伤我?爹,你好残忍。
  心好痛,身好痛!疲惫的感觉竟又重新笼罩住了他。小飞,星主,你们在哪儿?小含,你在吗?一阵阵巨痛袭来,火云忍不住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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