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472/1924页


但再勇猛的武士,也终有精疲力竭的时候。

他们已经退到了孔氏府邸的正堂外,里面就是子路要保护的众人,他的主君主母,还有卫国的夫人和太子。

手中的长剑越来越沉,身边只剩几个人,其余的要么死了要么投降,一支箭呼啸射来,将他整个人钉在了门柱上。

肩胛位置血流如注,子路发现自己连拔出箭的气力都没有了,只能看着对面那人再度开弓,瞄准了自己。

来人没有立刻松弦,因为诸卿胜券在握,他可以在众人面前表演一下贵族的高尚。他是公叔木,公叔氏的庶子,子路在卫国期间,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

他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子路,汝乃壮士,今日当死于吾箭之下,庶士被卿族杀死,亦当荣幸。”

“要杀便杀,少废话!”子路见过最高贵的黎民,也见过最卑劣的卿大夫,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荣幸。

但也许,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他闭上了眼,等待命运降临。

但弓弦响动之后,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一睁眼,却见公叔木摇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背后插着一支穿透甲衣的羽箭……

“公叔!”

诸卿的家兵大惊失色,茫然四顾地寻找凶手。

“卿族死于庶士之下,也不算耻辱。”上方的屋顶处传来一阵大笑,子路一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高瘦的身材,那张巨大的弓,那娴熟的箭技,除了他师弟颜高外,还能有谁?

颜高并非孤身一人前来,他的身后,一个又一个背负箭袋,或者手持弩机的赵军材官爬上房顶,朝院子里的诸卿家兵放箭。众人战斗了一夜,本来就又累又饿,胜利在望之际突遭袭击,顿时抱头鼠窜。

等诸卿家兵们退走后,颜高跳了下来,走到闭目休息的子路身边,嘴角带着讥诮的笑:“子路师兄,死焉?活焉?”

子路无力地睁开眼,他实在没有气力与颜高说笑了。

“子骄,你来做什么?”

颜高早在十年前就投靠了赵氏,如今官越做越大,统领鲁国材官,在曲阜教授新兵习射,他怎么会来卫国?

“自然是来救你的。”

颜高伸出手,将子路拉起来,瞧了瞧他的伤势,让手下去找几块布来,给子路包扎包扎。

就在这期间,子路只听到外面一片噪杂,鼓声轻快,这是行军冲锋用的鼓,喊杀声和求饶声从外向内席卷。是诸卿的家兵,本来已经攻入孔宅的他们,却遭到了神秘来客的攻击,在一刻不到的时间里土崩瓦解。

“真如子路说的一样,天亮便有转机!?”

紧闭多时的正堂大门开了,孔俚扶着父亲孔圉和母亲伯姬走了出来,有些难以置信。卫侯夫人吕姜也眼睛通红地跟在后面,太子则畏畏缩缩地抱着她,不肯松手。

还活着的家臣来报,说诸卿家兵已经完全败退四散了,但孔府外面,又被一支军队围得水泄不通,而且那些人甲兵锋利,比诸卿家兵强了不止一倍,家臣食客们都不敢反抗。

“也罢,该来的还是来了,随老夫出去看看。”孔圉脸色不佳,宅邸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尸体,还有浓厚的血腥味让这些被保护者面色苍白,幼弱的太子还反胃吐了一顿。

走出府邸后,一抬头,北面有一点红光,那是卫宫新台的火光,高大的楼阙在火光中扭动,挑起的飞檐仿佛浴火的三足金乌,直欲展翅高飞。

即使隔着好几里,他们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炙热,这十多代卫侯收敛的民脂民膏啊,烧了一整夜,还没烧完。

而府邸外面,则是清一色的黑甲兵卒,一排又一排,他们抬走尸体,搜查旁边的街巷。诸卿的家兵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孔圉还在其中看到了他的政敌石圃、北宫喜等人,他们没了往日的卿族气度,在兵刃威逼下瑟瑟发抖。

孔圉自己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房顶上的弓弩手隐隐瞄着他们呢,所以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浑身是伤的子路仍然仗剑护在边上。

恰在此时,钟声也从城池彼端传来,青铜的低沉轰鸣一声比一声急促,响彻街道与里闾,传遍帝丘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示警用的钟声,也是大乱消弭的预示。

每一个劫后余生的人都和孔氏一家一样,悄悄来到窗边门旁,向外窥视。

他们看到在一群骏马骑兵的率领下,一支沉静的军队正穿过城池,他们甲胄鲜明,旗帜飞扬,有条不紊地驱散还沉浸在暴行里的乱民,抓捕诸卿党羽,扑灭残余的火焰,并占领每一座城楼、官府。

在分出无数个小队后,这支军队依然十分庞大,他们最后的目标,是孔圉的府邸。

府邸外,铁骑如风,隐隐约约的马蹄声迅速化作震耳欲聋的惊雷,百余赵骑冲到了孔圉、石圃等人面前,马蹄几乎要踢到他们脸上去。一时间,马蹄声、兵器撞击声、士兵们的呼喝声,汇成一道巨浪,让所有人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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