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487/1924页
赵无恤凝视着眼前结着云鬓的美人,他们上次相见,还是三年前的曹国君主制废留之议上。三年未见,南子没有步入中年的迹象,依然美貌如初,只是面上略施粉黛,毕竟她和赵无恤一样,都是年近三旬的人了……
“君子却是早生华发,平日还望多保重身体,切勿劳顿。”南子的手抚过赵无恤的发髻,挑出一根白发来。
千根乌发里的一点白而已,这是正常现象,赵无恤平日里还是注意劳逸结合的。
随后她贴近了无恤,咬着他的耳垂笑道:“不过君子夫人妾室个个都是盛夏的花,也难怪……”
“她们虽好,却都不若你这把削骨的利刃。”赵无恤扳过南子的柔夷,将她反压在榻上,俩人耳鬓厮磨,好不亲热。
年轻时那浓浓的爱恨纠缠被时间慢慢涤荡,虽然偷情时看着圣洁的巫女穿着巫袍罗衫半露的样子,依旧十分刺激,但激情过后,更多的只剩下政治上的需求。
在这种关系里,势力强大的赵无恤无疑是主导,纵然南子不愿意承认,但她依旧是一株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若树木垂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枯萎。
“那么,你在这时候来邹鲁,所为何事?”
南子披上衣裳,香肩半露,妩媚地笑道:“邹鲁……君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泗上诸侯夷为郡县啊,手段激烈,却留有余地没有灭其社稷,的确是你的作风。”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赵无恤的手不安分地伸向南子的腰肢。
南子故作挣扎地闹了一阵,才气喘吁吁地说道:“君子的卧榻之侧,包不包括宋国呢?”
……
无恤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南子的眼睛道:“若我说是,你会不会用发簪将我刺死于床榻之上?”
南子垂下了眼帘,她的睫毛又黑又长:“岂敢。”
随即赵无恤哑然失笑:“我只是说笑,宋乃中原大邦,赵宋之盟万世维系,只要宋国不背离赵氏,我岂会把剑指向友邦?”
“君子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种盟约并不稳定。”南子抬起眼睛,严肃地对他说道:“明年宋公就要行冠礼了,宋国尊君,届时他将亲政,任用自己的亲信,妾与乐氏合力操持国政的局面将结束,一旦南方有事,说不定宋国就会倒向吴、楚。”
这就是南子此行的目的,现在的宋公,原名公孙纠,是宋景公的侄孙,南子的侄儿,随着小宋公日渐年长,进入青春期的他开始有自己的意志,南子对他的控制越来越弱,前些日子此子还顶撞了她。
虽然宋公很快就向她道歉,但他眼里的那种不满,南子记在心里。
这样下去可不行,说来也有趣,在宋国内,下层贫贱的民众多崇信南子,但上层的卿大夫和士却对天道那一套无动于衷。虽然南子曾依靠她的信徒推翻了向氏在宋国东部的割据,但与宋君对抗又是另外一回事。加上乐氏家主乐子明酒色过度身体不好,随时可能死去,次卿皇瑗的权力在渐渐加重,所以南子需要来自国外的帮助和支持。
“你打算怎么做?”赵无恤明白了,南子此行,不是为了宋国的利益而来,而是为了她的地位。
权力这东西是极为甜美的,一旦品尝到了味道,就很难再放下了。
让南子归政于宋公,做一个小庙里无人供奉的普通女巫,她宁可去死!
“只要妾愿意,宋公随时会死,一盏酒,一碗羹,或是睡梦中被亲近女婢用丝绢勒住脖子,用被褥蒙住口鼻……我有一千种法子,可以让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至于皇氏,只要君子和乐氏站在妾这一边,他们翻不起浪来。”她对宫室的控制,远超小宋公的想象,甚至他最喜欢的美人,也是南子安排下的。
赵无恤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谁能想到呢,圣洁大巫的心,竟是这样的歹毒。
不过他随即释然了,这才是南子嘛,娇嫩的鲜花下是尖利的刺,斑斓的外表下是见血封喉的毒囊,对脱离掌控的傀儡,她一点不心慈手软!
是的,每小猫都会长大,一开始看起来都很无害,幼小、安静,舔着浅盘里的牛奶。但爪子一旦长长了,猫就会挠人。有时甚至会挠养猫人的手。对于他和南子这些爬向食物链顶端的人来说,绝不能心慈手软,因为在权力的角逐里,只有一条规则:不做猎人,便为猎物!
就算是赵无恤,假若南子心生叛离,他或许会嗟叹一时,或许会心痛片刻,但随即,依然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除去!
从登上高位那一刻开始,他们的道德标准,便与常人不同了。
“你继续说。”
南子面带微笑,仿佛这不是在商量如何干掉一位国君,杀死她的亲侄子,而是在谈论高雅的舞乐。
“接下来,无非还是寻找一位年幼的宋国公子公孙上位……”
“你这是打算做一辈子垂帘听政的长公女、大巫么?假若十多年后新的国君再度心生不满呢,再杀一次?”
赵无恤摇了摇头,在心思的狠辣上,南子比他更胜一筹,但在眼光和胆量上,还是少了那么一点,这也是在二人的同盟下,南子永远处于被动和依附一方的原因。
南子不明所以:“那该如何做?”她撅着嘴道:“若是像处理三邾、卫国一样,彻底化为赵氏的傀儡,只怕国内大夫不服,微子启的宗庙也会震动不安。”
而她,也不会甘心将权力拱手让给赵氏派来的郡守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