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521/1924页


新绛,更在西面五十里外,今天又要一日行军么?

昨日被田贲说服的将吏在无惊无险地打下故绛后,精神也松弛了下来,上卿指定的任务已经完成,一般人肯定会不求功多只求无过。

而且虽然田贲攻破故绛后做了许多准备,但谁也说不准在破城前后,有没有人已经跑去新绛报信,且新绛不同于故绛,魏军有至少两千守卒,一旦这支赵军冒着大雪孤军过去被发觉,再回来就困难了。

“没有风险,何来富贵?打仗就是要出奇制胜!”田贲却已经决定,他从黄父出发时已经给赵无恤发了信函,认罪后陈述了攻取新绛的可能性。

魏氏的精兵都驻扎在河西,河东不过万余,分散在安邑、曲沃、新绛等地后,每个城分不到多少,乘着河东大饥,城头站着的魏卒也东倒西歪之时,抓住空隙,直攻新绛,夺取新绛是没有问题的。

又是一大碗姜汤下肚,腰间的酒壶被灌满烈酒,和鲁地的浊酒不同,晋地的厚酒一口下肚,就能感觉到肠胃发热,整个人也不怎么冷了,这是雪地长途行军必备的东西。

留下少许人看守故绛后,田贲带着大军再度出发。

大雪一直没有停歇。积雪漫过膝盖,厚厚的冰壳如白色的护胫覆盖在小腿上,使他们的脚步拖沓而踉跄,比起昨日慢了不少。背上的装备也越来越沉重,若非将吏在旁边看着,兵卒们肯定已经将甲卸了,剑戟扔了。

众人跌跌撞撞前行,纵然赵卒们感觉自己上了当,但到了这时候,他们已无法回头,而且以田贲的狠辣劲,会将任何抗命的人以处死,抛尸荒野吧,所以大家都暗暗叫苦,却不敢违令……

这时候更不能掉队,掉队等于死亡,只能咬着牙坚持,同时肚子里已经把田贲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田贲让人看着兵卒,不要让他们把酒一口气喝光,又在短暂休息时,对新兵们讲述十年前赵齐雪原之战的事迹,为他们鼓劲。

“齐侯的四万大军,就这样被上卿带着吾等杀入分割,大败而逃,连军旗都落在我手里……”

群情亢奋之余,有人担心地问道:“吾等会不会重蹈齐人的覆辙,被魏军发觉击败。”

“不会!”田贲扫视众人:“吾等会再立奇功!此功不亚于雪原轻骑破齐!”

虽然风险巨大,但田贲心里只有功劳,他需要一场大功劳来雪耻。

天色慢慢变得黑洞洞的,北风越刮越紧,鹅毛般的大雪越下越密。

入夜时分,赵军已抵达新绛郊外,此时此刻,新绛魏军还在茫然无知地呼呼大睡……

第955章田贲雪夜下绛都(下)

新绛算是田贲的故里,虽然他的乡里邻居们早就在六卿之乱后的大瓜分里划给赵氏,迁到太原去了,但人非物在,这里的每一条小径、酒肆,还有远远能依稀看到的城墙影子,都让田贲感觉熟悉无比。

“吾回来了……”就算神经大条的他,也会近乡情更怯。

上卿跟他说过,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可惜田贲扫视身旁众人,十五年前一起被赵无恤选为部属的那几百新绛晋人,现在还活着几个人?

至少他身边一个都没有。

不说那个,且说十多年前从陶丘出发,一起偷袭甄邑的老兵悍卒,他最开始的属下,军中也所剩无几了……

甚至于雪原之战,追随赵无恤纵马追逐齐侯车驾的千余“武卒”,也慢慢凋零,退伍的退伍,提拔的提拔,十之六七杳无音讯了。

铁打的将军,流水的兵,一转眼十多年已过,田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莽夫小卒,他成了统领数千人的将,而且除了勇猛外,也学到了一定的智。

这才有了此番雪夜奇袭新绛的壮举,勇、智缺一不可。

此时雪越下越大,跋涉了一整天的赵卒们已经十分疲惫,于是田贲让他们占领了一个绛城外的小乡,作为休憩的地点。

粗略清点人数,发现他们一路上都有人掉队,数十人在雪夜里失去了踪影,田贲只能祝福他们命大,然后让活着的人吃饱干粮,整理好战马的笼头和缰绳。

稍事休息后,田贲再度带着众人出发,时值大风大雪,旗帜都吹破,天色黑暗,城上没人愿意冒头,也没人发现这批鬼鬼祟祟的偷袭者。

四更天时,赵军就在落雪的声音掩护下小心翼翼地贴近城墙。

土黄色的城墙屹立在道路尽头,朝两侧绵延,一看望不到尽头。田贲对此太熟悉了,曾几何时,这里是诸夏的中心,数不清的诸侯使节逢年过节便来过来朝拜霸主晋侯,动辄数百上千人,不绝于道,他年幼时也对此有印象。城内则人丁兴旺,贵族的府邸一座连着一座,他们的车驾出行时,旗帜迎着风高高飘扬,市肆里闾内黎庶摩肩擦踵,国君有召,一声呼和便能得万余人拔剑响应。

可现在,它却成了一座空虚的废都。

从赵无恤玩了一手三分公室后,城内三分之二的人口已经被迁走,剩下的人经营着大不如前的行当,市肆无人,熙熙攘攘的粮食、陶器产业风光不再。

而魏氏的守卒也十分懈怠,三三两两地在城头打着瞌睡。

田贲目测了一下,绛都的城墙有四到五丈高,若是正面来攻,如果没有云梯等器械的话,只怕很难进入。但有利的一点是,新绛的守卒数量和它的个头不成反比,漫长的外城周长可以达到十二里之远,却只能布置几百人来防守,于是处处漏洞,如何守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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