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547/1924页
粟麦在被烧焦时散发出浓郁的粮食香味,众人都有些舍不得,盗跖却对他们说,当年晋军在鄢陵之战打败楚军后,也是吃了三天粮食,然后将其余全部烧毁,一粒也没往家里带。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地打击郑国人的士气和作战的决心。
现在粮草被烧,西边正在进攻韩氏河外地的郑兵就要难过了,虽然韩氏已经对河外地区进行了开发,可去年大旱,河外的粮食都被拿去救济河东河内了,因粮于敌很不容易。
盗跖这边拿楚国人的失败作例子,楚国的王孙胜却没有什么异议,就在汝阳城内到处都是火光时,他则登上了南城墙垣,努力想要看清汝水对岸的情形。
但城内黑烟缭绕,根本看不清晰,他揉了揉眼睛,被熏出了眼泪。
那里曾经是蛮子国,在郑楚将其瓜分后,就变成了楚国的汝阴县。
汝阳汝阴,只隔着一条汝水。
王孙胜从襁褓时候起,便再也没回过楚国,此时此刻,对于他而言,乡愁正是一湾浅浅的汝水,他在这头,而荆楚在那头。
荆山,方城,汉水,云梦泽……
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他仿佛能体会到,先祖的英灵在那边呼唤他。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盗跖的传唤打断了,等王孙胜过去时,盗跖已经让将士们收拾好行囊,准备再次开拔。
“吾等的下一站是陆浑。”
“军将说打哪就打哪!”盗跖用他凶猛的打法证明了这条战略的可行性,赵军此时的斗志很高昂,却让王孙胜越发不自在。
他对盗跖的打仗方式很不认同,却不能反对。而这也意味着,王孙胜要离他的故乡远上一些,但离开汝阳时,他并没有回头去看汝水对岸的“楚国”。
“那不是我的家。”他想,他的家在太子建流亡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飘忽不定了,现在的楚国,是对太子建和王孙胜耿耿于怀的楚昭王的国,根本容不下他。
他不知道的是,惊闻汝阳的火光后,楚国汝阴的县吏皱着眉看了一夜,已经将此事飞马向驻守宛、叶的叶公报告了。
王孙胜,也就是历史上的白公胜并不知道,他就这么和命运中最大的敌人,叶公子高擦肩而过……
陆浑之戎是允姓戎的别部,他们的老家在遥远的西陲一带,春秋中期迫于秦国压力,迁入伊洛上游,三十多年前,晋国以到三涂山祭祀为名,暗中跟随大军,将陆浑戎剿灭所。亡国后的陆浑逐渐被编户齐民,遗民或是华夏化,或作为征召的优良兵种,在秦、晋、郑、周、楚之间到处投靠。
盗跖甚至在沿途就招募了一些有奶便是娘的陆浑人,借助他们熟悉山路的特点,击破了守备空虚的陆浑城。
险要的山城内,又一次部署会议召开了。
盗跖指着地图让众将观看,陆浑城位于熊耳东麓,伏牛山北麓,外方山(嵩山)之西麓,三山环绕,伊水竞流。
如果说位于汝水北岸的汝阳城是郑人的屯粮重地,那陆浑便是郑国援军西去的必经之路。
“陆浑之后,大军要随我去阴地,但必须有人留下来守卫陆浑,务必不能让郑国人一兵一卒过去!”
盗跖目视众将吏,最后将目光定在了王孙胜脸上,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王孙,吾听闻,你与郑人有杀父之仇?”
第972章破釜沉舟
三月初的一个清晨,位于洛水南岸的阴地赵军大营,升起了袅袅炊烟,笔直地升到半空中,被春风一吹,便朝北岸飘去,与河上的雾气混合在一起。
距离盗跖率军借道成周,突袭郑国的屯粮重地汝阳,又攻破陆浑山城,截断郑人粮道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盗跖让王孙胜带着一师军队扼守陆浑城,防御郑国人的援军抄自己后路。他们则绕道熊耳山北麓,转战百里,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再破阴地。
虽然阴地最终攻下,但郑军抵抗顽强,赵军也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
战争哪能没有死伤?这些鲁国来的老兵也习惯了,在埋葬袍泽,将敌人尸体焚之一炬后,他们便抓紧时间休整。只要战争一日不停,他们便要像螺丝一样一直转动,直到将建制打残失去战斗力为止,这就是武卒们的命运。至于那些从民间征召来的徒卒,一个首级就意味着一片田地和钱帛,此次远征胜利后,赵卿一定不会吝啬赏赐的,因为一路顺利,大家的士气都很不错。
今天是大军再度开拔的日子,士卒们鸡鸣时分便起来造饭,到饭熟的时候,无论是作为标准口粮的炒粟米,还是军将给众人加餐的馕、锅盔都热腾腾了,在干巴巴的主粮上浇一勺士卒们自己弄到的鱼汤或野兔肉汤,对于远离家乡的征夫而言,便是人间美味。
盗跖已经披挂好甲胄,也在视察众人的准备情况,或许是做了太长时间的盗寇,他在野外沙场上,走在士兵中间,比待在城邑里舒服多了。
那些从他为盗时候起就追随的部下都很爱戴他,能够为他去死。当盗跖经过他们的营火前时,这些从良的群盗朝他欢呼,邀他共享逮住的野兔,并讲他对着周天子都城撒尿的举动。
后面才加入军中的鲁国平民则在尊敬之外有一丝恐惧,毕竟他们小时候,盗跖吃人心肝的传说在鲁国流传很广,不过有细心的人观察过盗跖的伙食,竟然跟他们差不多,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感动。
至于那一师武卒,则对他若即若离了,武卒的体系和普通军队是若即若离的,盗跖对他们只有指挥之权。不过他不在乎,这些人是攻坚的利器。
绕了一圈,见士卒们都准备妥当了,派去洛水对岸的斥候也回报,洛水北岸没有敌军埋伏后,盗跖便让众人各自集结,开始励士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