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601/1924页


这些活基本是俘虏在干,挖坑、填土,耗尽了他们的体力,每天仅能吃到一碗稀粥,而且兵卒都被打散编制,无法结伙作乱。但每个人都很忐忑,不安定情绪在人群里蔓延,毕竟洛水屠俘的名声太烂,赵氏一时半会还洗不掉这块污迹。

直到赵无恤的正式命令下达后,俘虏们,以及负责看押俘虏的各支部队才松了口气……

“赵氏有律法,曰:寇降,以为隶臣……”

不出意外,这数万战俘都将失去人身自由,不过虽然同为奴隶,却也有详细区分。

河东籍贯的魏兵降卒,若愿意加入赵军作为死士,在大军陷阵时充当填沟壑者,则可以当场获释,若立下战功,还可以得到升迁,不愿者要作为刑徒服役三年。

秦人、郑人的兵卒要惨一点,他们也是刑徒,但服役期限为五年到十年不等……

这是考虑到赵氏可以马上对河东展开统治,魏兵只要把他们的旧主抛在脑后,就是赵氏的顺民。而秦、郑一时半会无法纳入治下,与其放其归国,不如作为奴隶,帮晋国弥补战争带来的创伤……

“各郡肯定会为这些刑徒的使用争破脑袋。”在与项橐谈论时,赵无恤已经预见到各郡太守的你争我夺,这么多精壮刑徒,完全足够一个郡完成一个大工程,为郡守的政绩锦上添花了。

不过赵无恤打算统统否决郡守们的乞求,如今赵氏领地又扩大了,河东落入手中,河西也随时可以夺取。故而最重要的事情,是修通一条连接太行东西的大道!除了部分刑徒将赏赐给军功卓著的个人外,都得拉到太行沿线修路搭桥。

对于一些战俘而言,这个结果是残酷的,意味着他们在未来很长时间里要失去人身自由,和父母妻儿天各一方,以最低廉的代价为赵氏创造价值,也许一不小心就会死于山石、滑坡,或者冻饿致死。

可对于另一部分人而言,战后没有遭到屠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三到十年不等的刑期又让他们有了恢复自由的希望。而且赵氏律法在这方面是较为完善的,就算是社会底层的皂隶,也拥有法律地位,比如获得奴隶的主人就算要惩罚、杀死其奴,也必须报请乡、亭核准执行;否则,主人就构成“擅杀”、“擅刑”罪,要负相应的刑事责任。

所以就算苦点,也有盼头啊……他们如此希望着,本来打算着若是要被屠杀,便奋起一搏,现如今拳头却松开了。

在群臣忙着细分战俘的时候,赵无恤却于风陵渡口大摆筵席,等待除他以外,晋国仅存的卿韩虎……

第1011章国殇

近来韩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魏驹首级的模样。

虽说魏氏为了转移天灾造成的损失,引秦、郑入寇,大肆掠夺韩氏的人民仓禀,让韩氏遭受重创,还把虢城围得水泄不通。韩虎也曾恨透了魏驹,可眼下见有二十多年交情的老朋友死于非命,身首异处,心里却又感到一阵阵的悲凉。

还有害怕。

晋国赵氏一家独大的局面已不可逆转,魏氏已亡,接下来会是谁呢?

而且他对那个头颅所代表的含义猜测不已。

是威胁?是恐吓?是嘲笑?亦或是寻常的传首告之消息?

肯定没那么简单。

虽然战争里和赵无恤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但韩虎被受邀赴宴时,也犹豫再三。

最后还是他的谋士段规力劝道:“主君必须去!”

他分析道:“赵军大败秦、郑、魏后,士气正旺,但赵无恤却没有急着入秦,而是停驻风陵渡,看着河外地虎视眈眈,倘若主君不去赴会,赵无恤定会对韩氏生疑,说不定那数万大军就会渡河南下,配合桃林塞的赵军一起席卷河外,到时候又是一场兄弟阋墙,血光之灾啊!主君觉得,韩氏挡得住么?”

“挡不住……但赵韩两家联姻结亲,我与他也亲如兄弟,子泰不至于如此吧……”韩虎十分踌躇。

“一旦威胁到自己,赵无恤连自己的两个亲兄长都能屠戮,更何况义兄义弟?至于联姻……赵魏、赵知又不是没有姻亲,结果如何?赵武子死后,他的魏氏夫人因害怕赵无恤,遂逃奔回魏氏,怯怯而死,知氏夫人也被软禁,终日以泪洗面,最后一命呜呼。主君真的觉得,两家关系是一介女流的柔弱躯体能承载的么?”

这些话韩虎听进去了,纵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备上礼物,赶赴风陵渡与赵无恤会面。

他没有走险要的函谷关、桃林塞,那些“跖之徒”把盗跖的死也归咎到了韩虎头上,认为若不是他自行撤离,盗跖也不至于死在桃林……

韩虎心里大喊冤枉,当时楚王势头正旺,大有席卷河外之势,谁想得到他会突然病逝啊!可他解释也无用,过去几天里函谷关的跖之徒已不止一次阻断韩兵西去,若不是有军法约束,他们大概会杀到虢城抢掠一番泄愤吧。

所以韩虎是一苇扁舟渡河,从河东去到风陵渡。

路途中,入眼尽是一片凋敝,晋国的精华河东地区在连绵战火中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田地或被抛荒或被兵卒践踏倒伏,一些秦、魏、郑的残兵逃入山林行盗匪之事。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地方的居民已经开始返回家中,赵军控制的地方,秩序在一点点恢复。

等韩虎到风陵渡时,天色近晚,战场已经收拾完毕,进攻韩氏时不可一世的秦、魏、郑联军现在却垂头丧气地做了俘虏,认命地在地上刨坑,填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混杂着烟火熏肉的味道,想到这是大量尸体焚烧的残留,韩虎胃里一阵翻腾,这直接导致整个宴飨上,他一块肉都没吃进去,只是在默默地抿酒。

赵无恤的热情不减当年,席间片语不提魏驹,不过韩虎却止不住想,十年前温县桃园结义大家其乐融融,今日两人为坐上主客,另一人却已入黄泉,他就感觉到一丝不自在,甚至连酒盏里的影子,也染上了一丝血红……

韩虎喝不下去了,停杯于案上,赵无恤见状拍了拍手后,斟酒的侍从徐徐退下,上来的是一群“乐工”和“舞者”。

名为乐工,却个个五大三粗,没有琴瑟,却拿着短萧金铙;名为舞者,却个个披甲带剑,杀气凛然地鱼贯而入,一时间帐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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