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604/1924页


倘若韩氏的领地还横亘在河东,也许他们能,可惜,这一次赵无恤势在必得,外交得不到,他便用武力强取!

说话间,韩虎和段规一前一后进来了。

赵无恤停住话头,定定地看着韩虎,他并未起身迎接,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举动。

韩虎面色不豫,但还是走到赵无恤跟前,像是对待一位陌生人般,生硬地拱手道:“韩氏,唯赵卿马首是瞻。”

我又失去了一个朋友,也许是最后一个,赵无恤自心里叹了口气,地位越高,那里就越是一片孤寂。他起身对着韩虎长拜及地,随即挥走仅存的歉意,郑重地说道:“无恤在此立誓,不管今后形势如何变化,只要赵氏还在一天,这天下就有韩氏一席之地。”

……

风陵渡的这场筵席,将赵氏对河东、上党全境的占领确定下来,赵氏承诺给韩氏上洛、陆浑等地,相当于西汉弘农郡范围,但函谷关却仍然控制在自己手中。同时商定的,还有赵无恤之女和韩虎之子的婚事,赵无恤还请求,韩虎那刚出生不久嫡女,还望嫁与他的嫡子赵恒,以后两家将代代联姻,赵韩再度结亲合作,共同征讨外敌,也就是秦、郑。

其中,入秦作战定在五月中旬,届时风陵渡这边的战俘清点工作也接近尾声。

赵无恤手下不缺押送刑徒的人,伴随着国内战争告一段落,赵韩之战最后也没打起来,赵氏的数万征召兵在论功受赏后便要各自归籍。因为夏收近在眼前,HB去年已经受灾,全靠常平仓存粮才撑过来,赵无恤可不希望今年又是颗粒无收。

如此算来,秋收结束之前,赵氏将损失一半的战力,这也是生产力落后时期的战争法则:作战都是分季度分年份打的,打完一仗回家栽秧收粮,次年再集结重新开打,不然的话后勤撑不住啊,不想把国家府库拖垮,就得悠着点来……

好在赵氏还拥有大量职业的武卒、骑兵,以及新归附的魏氏降兵,这些人不用回去种田,可以继续作战,零零总总加起来,光是西线,赵无恤手头还有四五万战力。

他自己的后方要休息,却不想让敌人喘息,如今正是给秦国郑国致命一击的好时机,战争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赵无恤现在要忙着去收取胜利果实。

五月十日,赵氏主力西渡蒲坂,入秦!

第1013章入秦

早在一个月前,河西便被赵氏的两支骑兵打穿了,仅剩不多的秦军龟缩城邑,不敢出门。风陵渡决战后,乘着河西兵力空虚,邮城便充当赵氏先锋,开始攻城略地,大城难以攻陷,小邑却一举拿下。等赵无恤大军入河西时,便一路势如破竹,赵军行动很迅速,五月十日渡河,五月二十日便全取河西,横渡西洛水。

严格来说,河西一直都是晋国领土,故而直到赵无恤沿着浮桥抵达洛水西岸,才算正式入秦。

秦国能征召的总兵力不超过十万,其中四万赔在河东,被俘大半,万余赔在河西、函谷关,仅有数千人逃回渭南。秦国国内已空,虽说雍城那边还有部分守军,强行征发民间青年也能凑出一批人来,可他们的速度没有赵军快,这泾水以东,洛水以西的地区,几乎没有设防。

次日,赵无恤顺利抵达崇国废墟,他登上残存的夯土墙垣,放目望去,满目皆是平坦的平原、农田,期间点缀些许森林的绿意,八百里秦川就这么一览无遗地展现在赵无恤面前。

他不由默诵着前世在史记里张良评价关中的一段话:“夫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天下之脊,中原龙首也……”

不过眼下的秦国,既无巴蜀汉中,又无崤函之固,反倒是被赵氏打进国门来。而春秋晚期的关中盆地,也远不是秦汉之际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国”,虽然《禹贡》里盛赞“雍州之域,厥田惟上上”,并且周代也曾大力开发,但骊山之难后这一带长期沦为戎狄的猎场,农田废弃,所以熟地不算很多。

比如泾水、洛水相夹的这片区域,汉代属于三辅之一的左冯翊,也就是后世的铜川市。此时尚有许多茂密森林和泽卤之地,要等郑国渠、白渠相继开凿后,这里才能成为全中国产粮最高的沃野,成为华夏文明的中心。

也正是在崇地,赵无恤凭吊了周文王,同时对三军宣告道:“当年周文王伐崇时说,‘崇侯虎侮辱父兄,不敬长者,听狱不中,分财不均,苛刻待民,余征之,只是为了崇地之民’。今秦国勾结晋国叛贼魏氏,出兵攻晋,掠我河东,惊我百姓,毁我田畴,对晋犯下大罪。今叛逆已灭,为祸河东的秦卒也稀疏投降服刑,本元帅率师伐秦,只为惩戒秦国君臣之穷兵黩武,并不涉及秦地豪长、氏族、百姓。军中将士毋杀民,毋坏室,毋填井,毋伐树木,毋动六畜,有不如令者,死无赦……”

郑重宣告军纪和此战的目的后,赵无恤也不理会秦国大庶长那边三番五次发来的请平,而是继续让邮成、虞喜各帅三千骑兵西侵,分为两路直扑泾阳、麻遂,争取六月前全取泾水以东,他自己则带着羽林军和辎重部队,朝栎阳走去……

栎邑地处渭水之阳,故称栎阳,后来秦献公在此建立都城,加上郑国渠、白渠都从此经过,让此处十分富庶。

不过现在的栎阳远没有后世的繁华,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小邑,邑外栎树成林,黄土夯成的矮墙,城周长不过一里,踮起脚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多半只有些低矮的陋屋,这就是大多数秦国城邑的模样。这里已被赵氏前锋控制,按照赵无恤的命令未加屠戮,当无恤车驾抵达时,一大群人已经黑压压地跪在城外相迎。

这些人多半是当地的长者、豪长、氏族族长,秦国的社会结构和晋国差不多,不同的是因为政局稳定,阶层间流动趋于固化。在朝堂,卿族和大夫实力羸弱无法对君权和公族庶长产生威胁,故而话语权不高,但在乡间,他们还是有一定势力的。

栎阳也是由几个中小氏族构成的,虽为小贵族,但今日的投降场合,他们都不敢锦衣出行,纷纷换上了色调灰暗的着装,携带牛酒并排跪着。

见到赵无恤撑着华盖的马车驾驶到跟前,一位高冠博带的中年贵族从车上淡淡地看着他们,众人心知正主来了,便纷纷俯首,口鼻对着地面,大声说道:“弊邑恭迎晋国上卿!”

有趣的是,一堆口音很重的秦腔里,却夹杂着一声字正腔圆的晋国河东话……

赵无恤越过前排那些老者、中年人向后看去,辨明发声者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他挥了挥手,让那少年过来。

弓着身子,少年小心翼翼的踱到赵无恤车前,抬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挪开了眼睛,再拜道:“小子刘德,参见上卿。”说完,他就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等待赵无恤发落。

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赵无恤这下知道自己没听错,少年说的的确是标准的晋国话。而且此子表现不错,赵无恤身后就是气势汹汹的大军,他却没有怯场,而是将该有的礼仪一丝不苟地做完,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像个雕塑一般。

“刘氏,莫非是范武子之后?”

“正是。”刘德说道:“吾家乃范武子入秦时留下的子嗣之后,几代人都世居栎阳,小子今日是随祖、父来迎接上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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