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662/1924页


可在她靠近的时候,赵佳眼中却露出了一丝惧意,朝赵无恤身后缩了缩。

小公女与徐嬴夫人很亲切,与其说是情同姐妹,不如说犹如母女,她有事没事就往长秋宫跑,惊吓到了鹿苑里的动物,踩死了各种草木,季嬴虽然心疼,也只是轻轻斥责后,替她拭去衣裳上的泥土和刺球。

但赵佳却害怕君夫人,这也是长乐宫里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或许是乐灵子执掌赵氏后宫,宫中约束比较严格,对赵佳四处胡闹有些不快,时常传唤过去加以申饬。加上有一次赵佳闹腾欢了着凉染上疾病,被乐灵子亲自诊治后,不由分说灌了几口苦药汤,还在屁股上扎针,一向倔强坚强的赵佳最怕这两样的,顿时哇哇大哭。

虽然她的病很快就好了,但从此以后再也不入长信宫门,远远看到乐灵子的仪仗也会躲得远远的。

这会见乐灵子来温室殿与赵侯共同进餐,赵佳便怂了,她没了刚才的活泼劲,颇有些怯怯地朝灵子行礼后,便向赵无恤告辞,忙不迭地离开了。

“这宫里也就夫人能治得了她。”赵无恤倒不觉得有什么,看着赵佳从趋行到小跑的身影发笑。

乐灵子却望着那个男装的少女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赵无恤的午餐并不奢侈,既没有极尽奢侈味道却一般的“周八珍”撑台面,也没有繁复纷杂的一百道菜供他选择,不过是一些作为主餐的面食,以及他偏爱的南方稻米饭。

至于佐餐的菜肴,有在青铜炉子上滋滋地烤着的嫩肉,旁边摆着盛肉酱的铜豆和盛水果的铜笾,以及勺匕铏俎等物,只够摆满半个案几。

赵侯吃饭的时候无关人员退下,乐灵子虽然贵为君夫人,但一直坚持执行妻子的本分,亲自服侍丈夫用餐,她将喷香的肉仔细切成块,调和鲜咸的肉酱,送到赵无恤面前,举案齐眉。随后就含笑看着他细嚼慢咽,自己只是少少吃上几口——她依然在为死去的兄长服孝。

用餐完毕,自有宫女端着铜匜来让赵侯洗盥。

直到这时,乐灵子才说道:“夫君心疼佳从小没了父亲,加以宠爱是应该的,但她毕竟是女儿身,如今已经十岁了,再过得几年也要及笄议亲。身为公女,代表的非但是自己,更是赵国公室的体面,该教的东西也应该教教她,不能总是穿着男装,舞剑开弓,跟男孩厮混在一起,传出去会惹来流言蜚语……”

赵无恤沉吟了,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无恤的女儿们年纪尚小,也跟她玩不到一块去,所以她只能与公子们为伴。

其中,与她最亲近的赵操很久以前便去了鲁国,乐灵子的儿子赵恒虽然才六岁,却继承了母亲的聪慧,身边自有一批宋国乐氏子弟陪伴;赵无恤的侄子赵周虽然很喜欢跟着赵佳,但他的母亲韩姬像祥林嫂似的深居简出,也不许赵周乱跑。如此一来,赵佳的玩伴便只剩下秦国质子,公子刺。

自打年前公子刺来到赵国为质,便被赵佳当做新跟班,最近不管赵佳做什么,基本都拉着公子刺。他也成了进出长乐宫最频繁的一个外人,虽然是个七岁小屁孩没什么好防备的,但无恤还是从善如流。

“公子刺虽然被视为小宗子弟,但宫闱之禁还是要有的,进出长乐宫的次数,是应该减少一些。”

他对乐灵子笑道:“至于其他的事情,男主外女主内,寡人既然将长乐宫交给夫人来管,如何确立宫廷规矩,如何教育佳,让她能有个公女的样,夫人看着办便是。”

乐灵子放下心来,却听无恤又道:“今日唤夫人来与我共餐,其实是有件事想要告知于你。”

“不知夫君有何要事?”乐灵子知道赵无恤百忙之中能抽空在温室殿里呆这么久可不容易。

“孤即将远征泗上,宫中安定就要靠你了。至于国中事务,悉数交给相邦董子,他是赵氏三代老臣,忠心耿耿,又精明强干,有他坐镇邺城,孤很放心。”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但惟独有一件事,寡人虽然坐镇中军,有羽林侍卫层层保护十分安全,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未雨绸缪的,若寡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不希望赵国无主,分崩离析……”

“夫君洪福齐天,一定能平安归来!”

乐灵子听得心里一颤,连忙伸手按到他的唇上,想止住丈夫这不祥之言。赵无恤却顺势拉着她的手,将她抱进怀里,笑道:“储君之位一日空悬,国人心中便一日不能安定。故孤打算在出征之前,册立恒为赵国太子……”

第1053章麟之趾

晨风清凉,暂时吹走了天气的闷热,未央宫含元殿外,扎着总角发鬟,穿着一身绣满玄鸟云图案新衣的赵恒置身于近侍中间,满心焦虑又兴奋难耐。

这一年,赵恒六岁。

殿门外的大鼎燃烧着香料,盔明甲亮的羽林卫们直挺背脊,昂然持戟站立,微风吹过,他们头顶飘扬着赵国的旗帜,上面画着炎日玄鸟。

一切都那么庄重,一切都那样肃穆,这是继赵国建立后,赵恒参与的又一次典礼。虽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他隐约能感觉到,这次他要出席的仪式,是很重要的,而且似乎是以他为主角……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正在入睡,母亲突然走进他的寝室,抱着他失声哭泣。赵恒被惊醒后为母亲拭去眼泪,不知所措,母亲却笑着说这是高兴的泪。

“高兴也会流泪?”赵恒不解,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便被一群宫女包围,又是给他量身体,又是给他张罗新衣,等新衣制好,仪式便接踵而至了。

如今,他已经站在这里,宫内宫外,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善意,恶意,或者情绪复杂。

在这些目光的聚焦下,赵恒没有示弱,他努力站直身体,想表现出六岁孩童所没有的成熟气度,仿佛眼前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可实际上,他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孩童是敏感的,虽然之前已经演练过许多遍,可事到临头,赵恒仍然会生出一丝惧意,想要掉头逃离,跑回长信宫,拽着母亲的衣角寻求帮助。

“公子。”就在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位身穿绛色朝服的官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公子稍后便随我入内,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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