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786/1924页


但一直退也不是办法,现在是春天,正是牲畜需要牧草的季节,不到万不得已,东胡人是不会撤出饶乐水的,更不能放弃他们的圣山赤峰。所以各部落的青壮都被柳河集中起来,想尽办法延缓赵军的进攻,而靠西几个部落的老弱妇孺,就躲到了达来诺尔。他们赶着牛羊骏马,来到湖边结庐而居,希望苍天和赤山女神依然能保佑东胡,保佑自己的昆父兄弟。

他们并不知道,在西边游弋的骑手斥候,正被一群装备了马蹄铁,在草原上能更长时间奔跑的骑兵追杀,等警告传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邮成、赵佳帅部杀到的时候,大泽之畔的东胡人正在将牛羊赶回圈中,嘹亮的牧歌在湛蓝的湖边回荡,马鞭甩得啪啪作响,牧犬在牧民的马前奔跑,孩子们在帐篷前游戏,一派欢乐景象。

刹那之间,灾难降临,数千赵骑杀到湖边,弓弦响处,牧民中箭落马;战刀闪过,东胡人皮开肉绽。马蹄声声,踏破了达来诺尔的安祥,杀声阵阵,让以吃米面为生的赵骑也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东胡人的青壮骑手都在饶乐水一带,根本没有想到一支赵国骑兵会出现在大后方,一点准备也没有,加上能战斗的控弦之士仅有千余,装备差距又大,刚一接触就被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没有人会怜悯,没有人会手软,哪怕是赵佳都露出了最残忍的一面,她戴着狰狞的银色面具,一路纵马奔驰,拉弓搭箭,将一个个东胡人射倒在地,只有在面对怀抱孩子的妇女时才会犹豫片刻,箭矢稍偏,射向了其他人……

经过大半天的激战,战斗结束,毫无准备的东胡人全面落败,伤亡惨重。而赵军则在湖边俘获了东胡部众男女近万人,部落大人数名,牲畜十万头,大获全胜!

如此多的俘虏,邮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有人建议说不如效仿盗跖屠俘全部杀了,这是最方便的法子,虽然赵国律法严禁无故杀俘,但律法里又规定,此条例仅仅针对诸夏内战,戎狄蛮夷,不在怜悯之列!

眼看这万余人都将赴死,还是赵佳出面提议道:“比剑高的男子可尽杀之,但女人可以留下,我愿在此看守她们!”

赵佳戴上面具以后是一位弓马娴熟的女将,手段犀利残忍,但她摘下面具后,却依然有一丝“妇人之仁”,她不禁止麾下将士杀人,但是唯独有一点,她严禁通奸,邮成思索再三后同意了赵佳的提议,但依然有两三千老人和男子死于屠刀之下,蔚蓝的达来诺尔瞬间变为血海。

与此同时,在曾经埋葬了虞喜这位“龙城飞将”的饶乐水上游,号称“东胡王”的柳河还不知道自己大后方发生的剧变,他正在和各部大人举着角杯庆祝,为歼灭了千余迷途的燕国车骑而沾沾自喜……

第1139章再战饶乐水

就在东胡人的驻牧地查来诺尔遭到突袭的同时,东南方百里外的饶乐水上游,一场小战役也刚刚落下帷幕。

过去几年里燕国经常受东胡袭扰,这次赵国带头远征,他们自然也要出兵相助。但沿着碎石山西麓北上的燕国车骑万万没料到,三路军队里最为弱小的自己,偏偏就遭遇了东胡的主力。

战斗毫无波折,在数千东胡骑兵的围攻下,燕军大败,逃走的人不超过五百,其余或是战死,或是投降后当场被杀――东胡人在这场战争里要依靠机动性取胜,这不是获取俘虏的好时机。

无主的马匹在惊恐地四下奔逃,燕兵的尸体遍布四野,而东胡的骑手正在捏着他们尸首的发髻,用弯刀割下首级,或者将整块头皮揭下,血淋淋地挂在马缰绳上,这是他们的战利品。几乎每个人都会从被自己杀死的敌人身上割下一点什么,与自己缴获的兵器、甲胄一起,去献给大首领,炫耀自己的武力,重申自己的忠诚。

“东胡王”柳河位于战场的最中央,他有一副典型的东胡人模样: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大饼状的阔脸,头部除了头顶上留着一束头发外,其余部分都剃光,上面还戴镶绿松石的金色头环。厚厚的眉毛,杏眼,目光炯炯有神。他上胡须浓密,而颔下仅有一小撮硬须,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金色的耳环。他身穿胡服,齐小腿、两边开叉的宽松长袍,一条豹皮围在肩上,成年以后从不离身的弓箭袋系在腰带上,垂在左腿的前面,箭筒也系在腰带上横吊在腰背部,箭头朝着右边。

这就是这位“东胡王”的打扮,除了那顶金冠外,与一般的部众没什么区别。他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辆翻倒在地的燕国戎车,他的盟卫抱着大酒囊站在身旁。每逢有勇士过来献上战利品,柳河就会拍拍他的胸膛加以夸奖,并赐其一盏酒喝,同时大度地宣布,缴获的一切东西都归他们私人所有!

到了傍晚时分,前去追逐燕军溃兵的骑手们也回来了,他们高高举着燕国人的旌旗,马后拖着燕军统帅残破的尸体,并向柳河献上他的精铁佩剑。

“中国之物就是好。”

柳河接过剑后拔出来一看,赞不绝口,炫耀地给旁边众人看了看后,又得意洋洋地说道:“中国之人虽然兵甲犀利,但终究是要送来资助吾等,上次如此,此次亦然。”

徙居草原深处,以诱疲敌人,这就是东胡的战术。

像遥远西方的斯基泰人一样,东胡人基本上是游牧民,他们生活的节奏也是由他们的羊群、马群、牛群和骆驼群而调节。为寻找水源和牧场,他们随牧群而迁徙。他们吃的是畜肉和奶制品,衣皮革,被毛裘,住毡帐。信奉一种以崇拜天和崇拜某些神山为基础的、含混不清的萨满教。

因为草原上“强者生存”的掠夺法则,以及从城郭农耕地区获取人口和粮食的本能,他们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耕地边缘,侵袭人畜和抢劫财产,然后在任何还击可能来到之前带着战利品溜走。

当他们被追赶时,东胡人的战术是引诱敌人军队深入草原荒凉之地,然后断绝他们的后援和补给,直到自己的敌人被拖垮,被饥渴弄得精疲力竭,他们才再度出现,以雷雨般的箭惩罚追赶者,将其一举消灭!

大半年前虞喜北征,却扑了一个空,最后含恨而终。这一次胡人的战术也如出一辙,获悉赵、燕联军两路来袭时,柳河便有了避强击弱的打算,他派出一支骑兵去牵制赵军,又用游骑不断引诱燕军北上,缺乏谨慎的燕军统帅上当,在深入饶乐水上游时遭到了灭顶之灾。

得意洋洋的柳河尚不知道自己的春季驻牧地已经被一支未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赵军端掉了,更没料到,本该被自己分兵带偏路线的万余赵国大军,却突然重新向南进发,占据了饶乐水上游……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饶乐水上游,半年前赵军曾经扎营的地方,一场祭祀正在进行。

草原上石头不多,但在潺潺流淌的水边,一大堆石块被收集堆砌起来。

这是一个坟,一个千人冢,赵国中路军的统帅胥渠在向这个坟冢顿首,而副将新稚狗也献上缴获的东胡骏马和胡人游骑头颅作为供品。

十年前的句注塞守吏胥渠现在已经身居太原郡司马一职,是赵军中资历很高的老将,他感慨道:“虞将军一生睥睨,千里袭代,万骑破秦,麾下将士人人身历数十战,杀死的敌人是己方的数倍!于赵国、于君侯、于代郡都有大功,可惜去年大军撤退匆忙,未能将二三子的尸首一一收敛,只能一把火烧之。今日来此,便是要发汝等之尸,纳汝等英魂……”

那次败仗的亲历者新稚狗也说道:“草原上有一个传统,一个战士坟墩上的石头,其数目是与他一生中所杀敌人的数目一样多,今日在此树立大石冢,石块万千,二三子可以瞑目了。”

说罢,他想到十多年前自己在屠何邑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骑手,与虞喜为友后,才做了他的袍泽,随他踏遍北疆。思及往事,新稚狗不由流泪,他还拿出小刀把脸划破,让血和泪一起流出来,这是草原上悼念死者的方式。

“虞将军,此番吾等深入草原,一定不会重蹈上次覆辙,必击破胡虏,灭其部族!将军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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