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794/1924页


恼怒于东胡人屠戮俘虏充当牺牲的赵佳下令道:“东胡人不是说人血能让赤山女神显灵么?我今日便要用她子孙的血,淋在她的神像头顶,看看这女神是真是假!”

……

当夕阳落下时,战斗已经结束,整个赤山神庙仿佛被鲜血浇灌过一般,神庙外的十二个石人被气恼不已的赵佳砍了脑袋,推倒在地,成千上百负隅顽抗的东胡人也没有等到女神拯救,和被他们屠杀的奴隶一起成了牺牲品。

将外面的东胡人屠戮一空后,赵佳去到里面一看,发现这里摆满了类似中原青铜礼器的鼎、鬲、豆等器物,还有一些与外面镀金石人颇似的小金人,联袂而立,拱卫着赤山女神像。

这赤山女神像十分简陋,在赵佳看来卖相甚至连外面的是镀金石人都不如,她有真人般大小,面涂红彩,双眼镶嵌青色玉片,嘴角似笑非笑。她的头顶的确被赵佳淋了不少东胡人的鲜血,但这位女神却无动于衷,依旧像是石化了一般,保持着脸上神秘的笑,不言不语……

赵佳让兵卒们将这女神像,连同那些金人、铜器一股脑带下山去,它们将成为此番远征的战利品,被带回赵国。随后兵卒们便用外面篝火里的余烬,将整个神庙付之一炬,熊熊烈火在赤山上升腾而起,黑烟弥漫,远到数十里外都能看见。

赤山之外,还有一部分东胡部落没来得及去拱卫神庙,他们远远看到如此情形,顿时面无颜色,纷纷开始向反方向逃窜。多数人往东边的辽水下游遁逃,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向北,前往原始森林密布,更加荒芜的大兴安岭深处……

对于这些四散溃逃的东胡残部,赵军也没办法继续穷追。

新稚狗说道:“那些残存的胡虏,暂时是追不上了,焚烧神庙,堕毁赤山城,无异于砸断了他们的脊梁。草原上的规矩,战败的部族遗民是没有颜面沿用以往称号的,东胡之名,只怕将在世间消失。”

说干就干,次日清晨,赵军连同那些幸存的东胡奴隶一起,将整个城邑的墙垣都统统推倒,又把城中的所有建筑焚之一炬,在一片欢呼声中,这个短命的草原政权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事后,新稚狗决定押送在赤山脚下俘虏的数千东胡人,连同十万牲畜,以及东胡人过去几年剽掠来的金银珍宝一起西返,结束这次远征。

赵佳早就不是任性小女孩的年纪了,她也同意了这个计划,不过在离开前,她又带着人上了一次赤山,回到赤山神庙的残址,在一块悬崖边的黝黑大石头上敲敲打打,开始篆刻铭文……

当东胡残部远遁,赵军也心满意足地撤离后,苍茫的赤山再度恢复古老的宁静,唯一留下的,除却赤山上的残垣断壁外,就只剩下一块巨大的篆字石刻,上面的勒刻深深契入石头里,还用东胡人的鲜血染红,字形昂扬刚劲,却又带着一丝女子特有的细腻:“去岁,北虏东胡跳梁于燕、代,邑民不堪其扰,请公伐之。公遣龙城虞将军出塞,将军勇锐,深入北莽,惜中胡虏奸计,将军身死,军覆于外。公大怒,曰:‘犯中国者,虽远必诛’,遂帅三郡精骑、邺城忠良、羽林之校,远赴代北。乃理兵于代城,震慑楼烦、代、屠何羁縻君长之群。誓师之日,车骑一万,云辎蔽路,长毂四分;徒卒八千,玄甲耀日,朱旗绛天……

大军遂临幽土,下阴山,经碛卤,绝大漠。上郡司马曰邮成,先抵海泽,斩胡虏首级三千,以衅金鼓。而后,又与太原司马曰胥渠、代郡司马曰新稚狗合兵,六师横徂,腾跃碎石,与虏酋曰柳河战于饶乐之水。是役,伏尸流血,破坚拔敌,虏骑三万,望风而逃,三将遂获柳河首级,悬其首于赵国北阙!

柳河已死,首恶已诛,然东胡遗丑遁逃东方,于是代郡司马新稚狗,及赵护楼烦校尉曰赵佳轻骑逐之,反旆而旋,穷览川河,逾燕山,跨饶乐,至赤蜂,见柳河之区落。北虏凶恶,天怒人愤,吾等遂屠其城、焚其祠、犁其庭、扫其穴,云彻席卷,不留残毒。自此之后,东胡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乃获胡神及祭天金人以还。

此战不过旬月之役,东胡之强,亦不如吴、楚之国。然公决然伐之,下以复齐桓之故事,摅燕、代百万生民之宿愤;上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中国之天声,使燕代再无余灾,北狄之患,自此绝矣。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佳有幸随军至此,有感于此战余德千载,遂封山刊石,昭铭君德。

其辞曰: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载海外,毁其庭兮亘地界,封赤丘兮建隆武,熙公威兮振万世!”

――惟公九年夏六月初一日葵丑,赵护楼烦校尉佳书!

第1145章游牧者的抉择

按照古礼,大胜而归之后,必有饮至之礼。

赵国同时继承了殷、周之礼,如今三郡将士大破东胡而还,获虏首数千,牛羊牲畜数十万,为君侯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的血汗没有白流,赵侯无恤大喜之下,决定在龙城亲自为众将士接风洗尘。

然而饮至礼十分繁复,包括告朝、饮至、策爵等仪式,还有整旅、恺乐、献俘、献馘、大赏等活动,少不得要准备一些时日,更何况赵无恤也想让这场庆典更具有政治意义。

于是,饮至庆功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

在此之前,赵无恤先见到了阔别五年之久的小妹。

之前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但赵无恤心里一直有个结,对赵佳的不闻不问就是逃避的体现,不过他也没少派羽林卫士去保护她,这次远征,赵佳之所以能屡立奇功,跟她身边一直徘徊着许多赵国精锐勇士不无关系。

不过在碰面之后,场面却没有赵无恤想象中的尴尬,他欣慰地发现,赵佳真的长大成人了,虽然昔日稚嫩的肌肤被草原上的风沙磨得有些粗糙,一对燕眉更显得英武不凡,高挺的鼻梁竟有几分赵鞅再世的模样。

她见了赵无恤后,更没有像多年前在长乐宫里一样向他撒娇,而是不冷不淡地下拜稽首,行臣见君之礼,并献上从赤山带回来的东胡祭天金人和女神像。

两个成年人的对话,总比单方面对付一个难以捉摸的小女孩要好得多,五年前的事情,兄妹俩只字不提,尽谈战事,未言亲情。

但慢慢地,随着谈话的深入,生疏感变淡,往日兄妹和睦的场景仿佛重现。

聊到赵佳在草原的五年生活时,赵无恤难免有一些心疼和愧疚;谈及她在马邑城外三箭退敌,赵无恤为其喝彩之余,也习惯性地训斥她,休要以身犯险;赵佳则吐了吐舌头,继续为错过饶乐水的大战而遗憾,却不知道这是赵无恤从中作梗,嘱咐邮成等将不许让赵佳参加太过危险的战役。

最后说起赵军直捣赤山,勒石纪功,赵无恤也不由赞叹道:“屠其城、焚其祠、犁其庭、扫其穴,云彻席卷,不留残毒……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

他夸奖赵佳的勇敢和文采,也笑她在未央宫那几年的诗书课总算没有白学。

但赵无恤虽然赞赏这种“犯中国者,虽远必诛”的精神,但对赵佳认为的“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场农耕与游牧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赵佳不服:“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这样一来,东胡不就灭亡了么?放眼北方,还有谁能威胁到赵国?”

赵无恤却道:“此番虽然捣毁东胡老巢,但顶多是让东胡人远遁,让东胡这个名号消失于世。也许几百年后东胡的残部再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已经改名为乌桓、鲜卑、契丹了,但他们对于城郭农耕之地的冲击,依旧会像其祖辈一样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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