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824/1924页


文种对那一战记忆犹新。

两年前,也就是赵无恤灭中山国之岁,赵国无暇顾及南方,勾践便决定对吴国发动一次攻势。

越军举国动员,去势汹汹,他们侵入吴境,吴王夫差获得消息后,也誓师率兵迎击,双方布阵于笠泽江两岸。

携李之战、夫椒之战,这是吴国越国第三次决战,也是决定双方国运的一次碰撞。

此战是勾践亲自指挥的,他将越国空国而出的三万人分为三军,入夜时分,左右两军先行鸣鼓渡江。夫差听到上下游鼓声大作,误认为越军是乘夜渡江,分兵两路而来,心中大喜,立即出上下两军前往堵截,试图半渡而击。越军侦察到吴军中计分兵后,勾践遂率领精锐的中军不鸣鼓、不点火,衔枚渡江,由6000“君子军”为先锋,直捣吴军大营。吴军留守本就不多,仓促应战,被打得崩溃四散,勾践遂在吴军大营点火,火光连数十里外的姑苏城都能望见。

夜色中,吴国上、下两军见后方火起,顿时大惊,正准备回军援救,但被越军左右两军渡江追击,将其击破。

夫差的主力折损过半,退到没溪收容散兵,整顿队伍,背靠横山,据溪而守。然而勾践却不放过他,越军紧随其后,逼进至阵前叫骂。

与此同时,范蠡故技重施,率舟师绕道震泽(太湖),跑到了吴军的侧后方,又效仿吴师入郢一战,放弃舟船,水军步行翻越横山,突然向吴军侧面发动突然袭击。混战中,吴上军将领胥门巢阵亡,引起吴军动摇,吴王夫差见形势不利,只得再次收兵撤退。

越军于笠泽渡江,没溪强攻,两战两胜,士气高昂,当下乘胜追击,再度打到吴城近郊,筑越城于胥门外,从而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姑苏围攻战……

姑苏城是伍子胥留给吴国的唯一遗产,这位贤相虽然含冤而死,但他的恩泽却延续至今。阖闾大城在江东是数一数二雄城,坚不可摧,范蠡虽然学着道听途说的赵国神器“投石机”,制作了类似的“飞石”,奈何威力比起可怕的少梁砲乃至弩砲都大为不如,很难对城池造成关键性的破坏。加上之前越国仓促举兵,没能像历史上那样软刀子杀人,用借粮计让吴国乏粮,吴城内府库有多年搜刮的积蓄在,所以夫差带着五千兵卒,凭借着城高池深,坚持了整整两年而未陷落!

但越国人也没在城外闲着,两年间,他们隔绝了姑苏与外界的沟通,派遣大夫将领们四处攻略后方的吴国城池,南武城、干遂、云阳、延陵,一座有一座城邑失守了……甚至连吴国的旧都句吴城也落入越人手中。

时至今日,在文种的带领下,终于占领了吴国在江东最后的一座城邑朱方,原本停驻在此的吴国水师正在江面上节节败退,往入海口退去……

大江上,一支庞大的舟师正在追击他们,然而那并非是越船,而是楚国的船,白公胜的船……

文种关注的,便是这位霸道县公接下来的动向。

……

白公胜此刻正站立在一艘庞大的楼船之上,微眯着双眼看着自己的精兵悍卒将吴国的舟师船舶一一击溃、吓退。

他的座驾名为“神凰”,高达三层,配上宽阔坚固的船身,飘浮在江面之上便如同一个庞大的水上堡垒,威风凛凛。船楼的各层各有用处,或是藏兵之地,或是箭矢之库,或是划桨之所,所分甚细。而这艘庞然大物的作战方式便是箭楼,上面满是持弓弩的兵卒。弩这东西本就是楚人的发明,强弓劲弩配合着船楼高大的身躯,让楚国水师能居高凌下,对着吴国的小船发射箭矢,杀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除了楼船如林般耸立的墙橹帆幔外,白公胜麾下还有一座接着一座的各式战船,大翼、小翼、艨艟等,这是靠了子西的信任,白公胜在接手楚国舟师,又经营皖地九年后才组成的强大水上力量。

与之相比,吴国则国力匮乏,至今还在用他们在琅琊击败赵国舟师的那些旧船,已经数年没有新船下水了,加上士气低落,岂有不败之理?所以白公胜才能在过去的几年里屡战屡胜,不断沿着长江向吴国腹地推进,如今终于横断大江,把吴国的首和身子斩为两截。

眼看吴人的最后一点残兵败将乘着风向和水流往入海口逃去,王孙胜也不让人深追,舟师开始打扫战场,他的楼船则缓缓朝朱方港口靠去……

数年未见,白公胜已经有卿士之威,当他踩着虎贲的脊背下船时,岸上早有越国的大夫来迎接,满脸堆笑地行礼道:“外臣文种,见过白公!代寡君问候楚王、令尹无恙!”

“汝便是驰名楚越的种大夫?”白公胜一点都没有骄傲的姿态,对这位越国大夫还之以礼,并送了他一船缴获的吴国甲胄作为礼物。

他曾在吴国寄居多年,对吴越的恩怨了如指掌。文种和范蠡,堪称是勾践的左膀右臂,范蠡主外,文种主内,他们献上的伐吴九术,是越国能战胜吴国的重要原因……

没有他们,勾践的复国梦想只是妄谈,在白公胜想来,粗鄙落后的吴越野人,要没有楚国的人才来提携帮助,哪能建立起强大的邦国呢?

如今,白公胜见文种谈吐不凡,虽然入越多年,身上依然穿着楚国的衣冠,心中顿生爱意。但如今文种在越国的地位相当于令尹,白公一个封疆县公与他地位相当,又哪可能说得动他投效呢?

“沈诸梁,汝号称楚国第一县公,却白瞎了一双眼,耽误了不少人才啊……”白公当下便腹诽起自己在国内的政敌叶公沈诸梁来,当初文种范蠡甚至是赵国的太府令计然都曾经投靠过叶公,那竖子却只养不用,导致三人后来全都跑了。

叶公对所用之人的选择,是楚国最为严重的弊病,那就是只重贵族而不重士人,亲亲尊尊,非王室子孙便不能受重用。白公胜经常对这种陈旧制度扼腕叹息,发誓一定要自下而上地改变楚国,让“楚才晋用”“楚才吴用”的现象绝迹!

这次与越国联合伐吴,若能灭亡夫差,便是立下不世之功,到时候,看谁还能阻止他入郢执掌朝堂,推行变法!

对于白公胜,文种也不敢大意,他率军北伐时,范蠡曾经告诫他要小心此人。

白公胜乃楚平王之孙,从小颠沛流离,被伍子胥带着在吴国长大,后来却为了个人的野心,投靠了赵国。十多年前怨赵侯待他不公,又再度叛赵,回到楚国后,靠着自己的王孙出身,获得一个“巢大夫”的小爵位,有了自己的班底和领土。

这个人很不简单,靠着手里的区区三千人,居然横扫群舒,在当地重新建立了楚国的统治。他被封为白公后,更是显露出了非同一般的雄心,他的领地不同于楚国其他县公辖区层层封建,反倒效仿赵法,大胆起用士人和平民为将吏,颁布律令,一扫积弊,还创建了一支只忠于他的“楚武卒”。

这支军队严明军纪,改变了楚军数量庞大却羸弱不堪的风气,在淮南屡败吴国大将胥门巢。配合舟师水陆夹攻之下,占领了不少吴国城池,如鸠兹(芜湖)、爰陵(宣城)等地,与越人以桐汭为界。

这个人在江淮的横空出世,打破了范蠡最初设想与楚国以大江为界的计划,那一带又有许多越人部落,希望投效勾践,看来未来两国的边界纠纷是免不了了。

不过范蠡也提醒文种,要与其搞好关系,白公胜,短时间内决不会是越国的敌人,而是盟友。

且不说楚王熊章是越王勾践的亲外孙,而且在楚越之外,双方还有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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