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1832/1924页


这些最后的吴人十分骁勇,在夫差的带领下,他们已经打退了敌人数次进攻。但毕竟只有一百七十人,而且在不断减员,最终大多数人尽数战死,只剩下七八十,外面的越军却源源不断,仿佛永远都杀不光似的,好在地方狭窄,越人没办法展开,吴人这才能坚持许久。

混战中,一根乱飞的箭飞向夫差的头顶,一下子扎入了头盔里,强劲的冲力掀翻了兜胄,夫差那稍短的头发失去了束缚便随意的垂了下来,几根折断的头发迎风飞舞。

夫差摸了摸头上的箭痕,鲜血如注。

这算不了什么,他身上已经插满了箭,仗着甲厚,夫差将箭羽一股脑砍断,又继续投入战斗,但纵然是水犀之甲,在被矛戟近距离猛击后,藏在里面的血肉之躯也受伤不浅。

也不知又战斗了多久,他戈头掉了削铁如泥的宝剑也破损了,毕竟它们今天都击砍了无数次骨头血肉。但夫差依旧大喊一声,捡起地上敌人的武器,再度冲了上去,将一众越人推回半山腰。

越国人的又一次进攻被打退了,但纵观姑胥之台主殿中,这里躺满了伤员,有的已经失血过多而死,放眼周围,能战者仅有二三十了……

“只怕是挡不住下一次进攻了……”如此想着,夫差突然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大口血,这意味着他已经伤到了肺腑。

是时候了!

夫差被麾下关切地搀扶起来后,下定了决心。

“为寡人……更衣。”

夫差那外面沾满别人鲜血,里面也灌满自己淤血的两层甲胄被小心解除,他整个人感觉一松,没了甲胄支撑身体,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受了如此重伤,能战到现在,完全是一口硬气在撑着。

夫差看了看铜鉴里的自己,整理了下头发,觉得稍微能看了,不那么狼狈,便用无人听清的声音轻声说道:“寡人不能血淋淋地去见郑旦……”

他拧开随身匕首,拿出了那粒剧毒无比的药丸,眯起了眼,毫不犹豫地吞下了药!

没有想象中的苦涩,而是磬人心脾的甜蜜,这就是死亡的味道?这就是郑旦也曾品尝过的味道?

外面再度传来喊杀和撞门声,能动的吴国人出去迎敌,动不了的就留下为吴王送行。

死之将至,夫差已经能感受到腹部的绞痛了,但他面不改色,而是指着不远处道:“将那件大氅给寡人拿来。”

顺着他的手指,一位断了腿的吴兵拾起一件破损的大氅,抖掉上面的灯芯草,攀爬着,给夫差送了过来。

“寡人死后,将此氅盖在我脸上……”

夫差嘴角已经再度渗出了血,他目光痛苦而迷离,带着对死亡的又惧怕又期待,说出了自己一生里最后一句话。

“夫差黄泉之下,没脸面见到子胥!”

吴王夫差十七年二月日,姑胥之台破,夫差服毒而死,吴遂亡……

第1166章飞鸟尽,良弓藏

“少伯,你这是何苦呢?”

二月下旬,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才刚刚从朱方回到吴城,参加完勾践庆功宴会的文种回到勾践赐他的府邸后,却在当夜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声称有要事相见。文种来到后门处点灯一看,正是他的好友兼同僚,被勾践宴会上称之为“灭吴第一功臣”的范蠡!

但此时此刻的范蠡却不是宴会上那个被越王连赐酒三杯,烂醉如泥被扶回住所的名大夫,他穿着一身破旧的渔夫打扮,斗笠遮住了俊朗非凡的脸,腰上还系着一个鱼篓,若非他主动招呼,文种几乎认不住他来。

文种大惊之下,酒也醒了,让范蠡进门一问后,才得知范蠡打算连夜离去,这次来,是向文种告辞的……

文种惊骇莫名,连忙询问范蠡为何要走?

“今夜宴会上的情形,子禽不记得了么?”

范蠡似笑非笑,仿佛对勾践许诺他的百里封地无动于衷,对于位极人臣的地位也没有放在心上,身穿鸱夷皮,却安之若怡。

文种一回忆,也发现今晚的勾践有些不寻常,夫差死后,越王已经将吴城当成了自己的城邑,在文台上大摆酒席,与群臣寻欢作乐。夫差已死,吴国已灭,众臣心里轻松,纷纷向勾践祝酒,奉承勾践:“君上诛杀无义之君,颠覆吴国社稷,复仇还耻,威加江淮。功可象于图画,德可刻于金石,声可托于弦管,名可留于竹帛。”

文种也上前祝贺道:“我王贤仁,灭仇破吴,赏无所吝,群邪杜塞。君臣同和,福祐千亿。觞酒二升,万岁难极!”

言罢,台上群臣大悦而笑,然而越王却面无喜色,直到范蠡也起来敬酒,他才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同时开始封赏群臣,几乎每个人都在吴国旧土得到了封地。一时间气氛喜气洋洋,可本该是宴会主角的勾践却默然无言,最后大家都不敢笑了,只敢小心翼翼地喝着酒吃着菜,场面很是尴尬。

自从在吴国做了几年人质后,勾践为人阴沉,只有他猜得透群臣的心思,群臣却不敢对他加以揣摩,当然,范蠡除外。

此时此刻,他提醒文种道:“忍了一十五年的大仇得报,大王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必然是在忧心其他事情。”

“一定是在忧虑楚国白公胜,或者赵国庇护吴国残党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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