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25/1924页
比起枯燥的礼仪,无恤前世就很喜欢这些古典的诗篇,听师高用抑扬顿挫的男高音来吟诵《蒹葭》《七月》等,的确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比帕瓦罗蒂等西方歌唱家在台上干吼有意境多了。
不过时间一长,他也发现,师高其实是个很艺术化的老文艺青年。这位老文青在动情时会摔琴长啸而去,留下无恤一人回味这跨越了两千年的绕梁余音。
真想录下来让后世的中国人听听这诗经古韵啊……
但外行听热闹是一回事,要精通乐律则是另一回事。前世就没多少音乐细胞的无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把春秋时的宫、商、角、徵、羽五音分清楚了,并荣幸地得到了师高“对牛弹琴”的评语。
礼乐勉强及格,而射、御的老师则是赵无恤的老熟人,那个长着张扑克脸,不苟言笑的王孙期。
其实真要算起来,赵氏最好的御者,是那位下大夫邮无正,但他即是赵鞅的专用车夫,又是其左膀右臂,担任赵氏军司马,统帅训练族兵,才没有功夫来教无恤如何开车射箭。
所以就轮到了仅次于邮无正的中士王孙期。
赵无恤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有点犯怵,这,会不会出现交流困难的情况?
御,就是驾车,无恤虽然在狩猎中证明了单骑走马的用处,但想要就此触动已经持续了千年的贵族车战,那是痴人说梦。不仅如此,他还被赵鞅不由分说的塞了一辆战车,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在出门的仪仗方面,总算和几个便宜兄弟们持平了。
他的御戎,就暂时由王孙期兼任。而车右的人选,尚未在赵氏家臣中挑出合适的,大底是目前还没有人看好无恤,所以无人主动请缨,和伯仲叔三兄弟那边的竞争剧烈相比,反差明显。
至于圉喜、牧夏两个马厩里带出来的小伙伴,赵无恤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在他的请求下,两人从厩苑里脱了隶籍,身份正式转化为野人,也就是地位较低的庶民。两人现在在无恤身边作为侍从,积累资历或者立下功勋,为进一步成为国人,也就是高级公民而努力。
学御,让赵无恤想起了前世考驾照的经历,别以为拥有专业驾驶员的君子们就不需要学这门技术。万一自己的战车轮子挂树上陷泥里,只能抢一辆往回跑呢?万一作战时御戎被对面一箭射来嗝屁了呢?
晋齐鞌之战时,赵氏的好朋友韩厥就碰到过这种情况,在御戎牺牲后,他愣是自己驾车,追上并俘虏了敌方的统帅&君主齐顷公。原来,齐顷公的车夫昨夜被蛇咬了,只能让国君自己动手,齐顷公在驾车技能上虽然不行,一路磕磕碰碰车挂树上了,但装傻充楞的技能却是点了MAX的,索性装成车夫,侥幸逃过一劫。
当然,在晋国的记载中,君子韩厥早就将齐顷公的小把戏看穿,是故意放他走的。毕竟这是诸夏的内部斗争,抓了对方国君回来,留也不是,杀也不是。送到成周去向天子献俘吧,天子算起来还得喊齐侯一声舅父,也不好意思收,大家都难堪。
此外,在春秋时人看来,卿族子弟给国君、太子驾车,也是种荣耀。但无恤觉得这不太可能了,因为晋国已经“公乘无人”很多年。所谓的晋国三军,其实都是六卿私兵,有事时才各自出力集结,碰上顺风仗争先恐后,碰上硬仗谁都不愿意出头受损失,这也是近年来晋军争霸疲软的原因之一。
王孙期是个行动派,示范的多,讲解的少,当他一言不发地将马辔交到无恤手中时,无恤才发现驾车原来比学开汽车难多了!
天可怜见,一架高速行驶的战车,速度至少达到二十码,前方是四匹不知性情的骏马疾驰,身旁是轮子车厢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作为御戎,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控制住四马的方向,战车又转向困难,一个细微失误,就可能导致车毁人亡,在春秋的历次战争中,这种情况史不绝书。
野外的路面或布满碎石子,或泥泞不堪。这也是春秋时代的战争通常要约定好时间地点,在一个平坦干燥开阔地对阵会战的缘故,实在是为了让战车发挥出作用来。
另一方面,战车的保养和制作限制了战争的扩大化和持续时间,战争艺术也受到古礼条条框框的约束,兵不厌诈被视为无礼,宋襄公半渡不击,不擒二毛的古板打法反而得到某些人,如赵氏仲信的夸奖,视之为楷模。
所以当孙武跨时代的新战争思维一出现,吴国就能靠步兵方阵和游击疲敌战术,把昔日南方霸主楚国的车阵虐出翔。
一圈跑下来,赵无恤满头大汗不说,腰都快颠断了,其间生怕那根细细的车轴断掉,这可怕的经历更坚定了他日后进行改革,推广骑兵的决心。
嗯,这广车的构造也很不科学,必须改进。
第16章春秋数学家
在射术方面,王孙期在观看无恤射过几壶箭,箭箭命中靶心后,就面不改色地表示自己技不如人,请君子自学。
他又语重心长地教训说:“然而箭术不代表箭道,心正则箭正,君子之心,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赵无恤只得唯唯应是。
……
书、数的老师是下宫的首席计吏,名为计侨。“计”是他们家族历代相传的职位,慢慢地就变成了氏名,计吏具体负责核计各类帐目,后来被称作主薄,相当于财务会计。
赵无恤记得这时代还有一位继承了管仲之学的经济学家计然,现在应该还没有被刚继位的越王勾践所用吧,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此外,计侨一手晋国篆字也写得相当漂亮,不过很多字赵无恤都认不出来,篆书的笔画可比尚未产生的隶书繁杂多了。
而且,赵无恤又发现了一件事情,此时毛笔已经广泛运用,所以说,什么毛笔是秦国蒙恬拔狼毛兔毛发明的,纯属后世脑补。
这天,计侨检阅无恤在竹片和简牍上写下的篆字后,留有短须的脸颊顿时微微抽搐。
因为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一坨一坨的是什么鬼?这也怪无恤前世时父母花钱逼他去的书法课全逃掉了,所以几乎属于零基础上阵,而且写出来的字还经常混入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后世的简体汉字。
于是无恤便被计侨天天盯着练晋篆,抄《诗》和《尚书》。在竹简上写字可不容易,时不时就得用铜削刮掉重写,效率慢得惊人,这痛苦的经历也促使他考虑,是不是要找机会发明纸张?
而且有了纸,至少如厕时能摆脱那恐怖的厕筹啊,有的厕筹还是公用的……这坑爹的古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