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号之二全集》第15/44页


黄蝉的话,令我震惊得好一会说不出话来。铁大将军是我少年时的好友,他后来南征北战,为开创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官拜大将军,赫赫有名。可是结果又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倒下来,甚至成了残废,遁居德国,下场十分令人扼腕。

我和这位大将军,在早期和晚期,都是知交,可以说无话不谈,甚至包括了骇人听闻的“大秘密”在内,可是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和甚么女婴有纠葛!

所以,我在骇异之后,自然而然摇著头,表示那太不可思议了。

黄蝉果然非同凡响,她立时道:“卫先生和铁大将军交情深,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事之后不久,将军就出了事,惊涛骇浪的事太多,抢救一个小女孩,在将军的一生大起大落生涯之中,只是小事一桩,他可能是早就忘了。”

黄蝉假设的解释,可以说合理,我还问了一句:“这小女孩……秋英和铁大将军,有甚么关系?”

黄蝉道:“不知道,当时,我也年幼,当我见到秋英时,她和我们一起生活  铁将军曾是我们的最高领导,猜想是秋英痊愈后,由于是将军交代医治的,治好了之后没人理,就留在我们的单位了,她自小人见人爱,没人会嫌弃她,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我们之中的一员  当然,大家都知道,她和铁大将军,必然有一定的渊源,只是难以查证。”

我闷哼了一声,对黄蝉所说的“难以查证”不表苟同。因为铁将军虽已隐居,但是我要找到他,并不是甚么难事,事实上,就在几年前,我还和铁大将军父子,有过一段交往,颇是惊心动魄,我都会记叙过。

我也相信,黄蝉如果要找铁将军,也不是甚么难事,只是她不愿去找而已。

我在那一刹间,已下了决定,不管事情发展如何,我都要抽空去找铁蛋一次,弄清楚秋英的来历  究竟为甚么要这样做,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当时我联想到的只是,黄蝉是不是在利用我,去找铁蛋,以弄清楚秋英的来历呢?

白素在这时道:“她生活在你们之间,虽然她有缺陷,但也可以过一般残障人的生活!”

五、悲苦的心

黄蝉低下头去一会,才道:“在她周岁那一年,铁将军出了事,另外一位比铁将军地位更高的统帅掌权,发现了秋英,就提出了他独特的构想  把秋英训练成为最可靠的一个看守者。”

我和白素,隐隐明白那是甚么意思,是以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红绫涉世未深,对于人间的种种丑恶,不是那么敏感,所以她问:“这是甚么意思?”

当时,红绫早已经放开了秋英,也把那鹰自肩头引了下来,让它停在秋英的手臂上,秋英正和鹰玩得十分忘我,看来一点也不知道我们正在讨论她的事。

黄蝉道:“看守工作是一个简单的工作,统帅的意思是,要把她训练到除了那简单的工作之外,其他甚么也不会  那样,她就必然是世界上最可靠的看守人了!”

红绫诧异之至:“那怎么可能,她是人,一定会懂得很多别的事!我是野人的时候,也懂很多事!”

我握住了红绫的手:“你是野人的时候,有灵猴教你,你又和大自然接触,有种种生活的经验,你又没有生理上的缺陷。”

红绫像是明白,点了点头。

黄蝉道:“她于是,过著与世隔绝的生活,长久以来,她只是面对一个人,而在她脑部植入讯号接受仪之后,她也只根据那些讯号动作。等到她成年之后,她就成了秘密仓库的主管。”

我坚持原来的问题:“经过你们这样的摧残,她还能算是人吗?我看她只是一个活的……活的……”

由于情形实在令人愤慨,所以我竟然想不出甚么恰当的形容词来。

黄蝉略移动了一下身子,来到了我的面前,她且不说话,只是望著我。它的眼神,深邃动人之至,内蕴著不知多少言语  这样的一双眼睛,本身就是一项厉害之至约武器,要抵御这样的武器,并不是容易的事,我必须勉力镇定心神,才能使我的声音听来,和刚才一样地冷和坚决:“回答我的问题!”

(后来,白素曾说,在那一刻,她居然担心我敌不过黄蝉的进攻,会败下阵来。)

黄蝉淡然一笑,向秋英指了一指:“你对我,或者说,你对我的组织,发出了许多指责,我们现在,不讨论别的,只讨论对待秋英的那一点?”

我沉声道:“是,你们用不人道的方法对待她,使她变成了一个……一个……”

我再一次无法把秋英目前的情形,去分类形容。

黄蝉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必动脑筋去想了,她仍然指著秋英:“你看看,她像是一个不快乐的人吗?”

我呆了一呆,这时,那鹰正在秋英的面前,跳跃著,鹰一跳起来,秋英的身子就向后缩一缩,现出又高兴又害怕的神情,看起来,确然绝不能用“不快乐”来形容。

黄蝉缓缓地道:“你说不出怎么形容她,我说很简单,她是人,是一个快乐的人,她的脑子,比起普通人来,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只有那几十个讯号。她无忧、无虑,不愁生活,没有思想,她有本能的反应,她自然也有痛苦,可是她的痛苦,全是生理上的现象,没有心灵上的苦痛。她的快乐,发自内心,一件极小的小事,就可以令她感到真正的快乐。她没有欲念,没有所求,自然也就没有失落,不会悲伤。世事纷扰,却与她无关,她单纯空明,世上芸芸众生,无人能及。令嫒在苗疆时的无拘束,大自在,也至多只及她的十分之一!”

黄蝉忽然之间提到了以前的红绫,我不禁震动了一下。自然而然,向红绫望了过去,只见她在一时间,也有点惘然之色,但随即恢复了正常,并且道:“你错了,我并不怀念以前的野人生涯。”

黄蝉竟像是早就知道了红绫会有此一说,她立时道:“你不同,你生理正常,有父有母,当然回归社会,如鱼得水。可是她不同,你不觉得如今这种情形,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吗?”

黄蝉的词锋锐利,连我和白素,都未必是对手,遑论红绫  她立时张大了口,说不上来。

我沉声道:“这一切,对你们来说,无非只是为了要有一个忠诚可靠的看守人,并非真正为她著想。”

黄蝉的声调,仍然很是平淡:“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总之,现在的小秋英,不敢说比世上所有的人都快乐,但绝对比世上许多人更快乐  至少,比我快乐得多,她甚至绝无烦恼。”

说到“至少比我快乐得多”时,黄蝉的声音低沉,听来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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