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猎场全集.net》第1/9页
书名:暗星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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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生还者
序章 黑色寒冬
黑暗纪24年，暗星降临后的第24个寒冬。
天空阴沉，陨石撞击所扬起的尘埃久不散去。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血色夕阳即将落下。
地面之上，城市早已在撞击中化为废墟。工厂、学校、住宅、商业街，大部分的建筑都如纸糊的盒子般，被掀翻，被撕裂。钢筋混泥土的倒塌墙体肆意堆积着，偶尔能从玻璃渣和碎木块堆成的杂物下看见残缺的惨白骸骨和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各种被掀掉了车顶或是被掉落的石块砸烂的腐锈汽车以及大大小小的褪色行李箱堵塞了整个街道，上面已经积起了几厘米厚的灰尘。
一只足有一米长的黑色巨鼠从裂开的下水道口挤了出来，它浑身的皮毛干燥粗糙，有几块地方已经光秃，看上去似是长时间营养不良。它在废墟中四处爬行，灵敏的鼻子不停嗅着空气中传来的味道。它穿过数条狭长拥挤的小巷，来到一座曾有50多层高的倒塌办公楼前。在随倒塌的楼体甩出的一张裂成两半的办公桌中，巨鼠发现了一个锈迹斑斑、完好无损的金枪鱼罐头，上面漆刷的商标还隐约可见，它那两只猩红狰狞的小眼居然如人类般发出喜悦的光彩。
如果巨鼠还拥有和人类一样识字能力的话，它就会发现这个罐头早在16年前就已经过了保质期。当然，在这个死亡笼罩的时代，即使是过期的罐头也比那些充满了致命病毒和辐射的腐肉好太多了。巨鼠灵巧的前爪抱紧罐头，锋利的牙齿一下就在罐头的铁皮上破开了数个孔洞。油腻的汁液从小孔中流出，巨鼠贪婪地伸出舌头，舔掉每一滴汁液。当所有的油汁都被吸入腹中，巨鼠的前爪顺着孔洞将罐头撕成两半，开始享受其中的鲜美鱼肉。
突然，一只修长的黑色利刃从背后袭来，穿透了巨鼠的背脊和肚皮，将它死死钉在地面上。巨鼠发出一阵刺破耳膜的“吱吱”尖叫声，它小巧粗壮的四肢不停地挣扎着，却不能撼动那黑色利刃一丝一毫。阴影中，一只斯拉德捕食者缓缓显出形来，它的身长足有八米，外形如同一只巨型蜘蛛，腹部显得尤为巨大，钉住巨鼠的黑色利刃是它的腹部八只锋利行走足中的一只。在原本是蜘蛛头部的地方愕然长出了类似人类上半身的躯体，躯体之上还长有两对巨大锋利的爪子。在它尖长的脑袋上找不到眼睛的痕迹，一张咧开的巨口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部。它的全身覆盖着黑色的生物厚甲和闪着寒芒的锋利倒刺。
捕食者的一对前爪抓起巨鼠，随着它的撕扯，巨鼠的身体顺着黑色利刃被切成光滑的两半。巨鼠发出最后的惨叫，然后没有了生息，它的五脏六腑稀里哗啦流了一地，四肢还在一阵阵地抽搐着。捕食者将巨鼠塞入嘴中，大口咀嚼起来。在它的身后，更多的斯拉德源源不断地从废墟的阴影中走出。
黯淡星光偶尔穿过厚重铅云的隙缝，落在拉齐摩尔山上。山顶，巴掌般大的灰色雪花带着致命的辐射，随着狂风乱舞。在这足以撕裂一切的风雪之中，三尊雕像般的身影沉默地站立着。
西里尔望着北方愈加黑暗的天空，紫色的双眸如瞳孔紧缩的巨蟒之眼，棕色的短发一根根笔直向上，在狂风之中纹丝不动。刀锋削成的坚毅脸颊上，浓密的络腮胡似乎已有很久未曾打理。他紧握成拳的双手正不自主地颤抖着。
就在昨夜，在狙击暗星的行动中，他的堂弟伊恩战死，老师埃德蒙在最后一刻将他送出战场后生死不明。两名十二阶适格者就这样离去，阿尔佛雷克家族一天之内就陨落了两颗巨星。
此刻，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夜幕缓缓落下，暗星的部队正在从幽深的地底爬出。这里已是人类对抗暗星和他的斯拉德军团的最终防线。而今夜，或许将会是最重要的一战。成功，则人类可以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失败，则世上再无人类立足之地。
不为人类的未来，只为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女，西里尔也不允许失败的发生，尽管他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在昨天的狙击失败后就微乎其微。他拉开黑色作战服的领口，从怀中取出一只刻满了花纹的精致小铁盒，然后轻轻打开紧闭的铁盒，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支雪茄，这是妻子临行前亲手为他卷制的雪茄。他想将铁盒放回怀中，忽然又停下了动作，思考了一会儿，却是一把将铁盒扔向了远方。
未看他有任何动作，雪茄头却已自动掉落，留下一个光滑的切口。紫色电芒从他的手中渗出，凝成一团，跃向空中，点燃了雪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露出生命中最后的无比享受的神情，这浓重的烟气中，仿佛还留有妻子身上的味道。
西里尔转身望向身后站立的两人，吐出烟气，粗犷的嗓音从他口中传出：“布莱恩家族和瓦拉圣殿的糟老头居然也舍得让你们俩来这里？说来也真是的，你们在一起也有二十多年了吧，居然到现在一个孩子也没有。我说安迪，难道你那方面真的有问题？”
黑暗之中，安迪向前踏了一步，一缕星光洒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一头血色的披肩长发，他的皮肤细腻得足以令世界上绝大多数女性嫉妒。若不是那一对明显的坚毅而略带霸道的男性化碧绿眼睛，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张完美女性的脸。他穿着一身令整个南方的贵族都感到恶俗的布莱恩家族战士标志性服饰：血色的皮衣，血色的皮裤，血色的皮手套，血色的皮靴。当然，在荒野上的难民看来，上帝才有资格穿上这一套完好无损的服装。
“我尊重诺维雅的选择，黑暗不退去，我们不会要一个孩子，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活在黑暗的笼罩中。如果这里守不住，再多的传承最终都将只是泡影。”安迪说话的语气比刺骨的风雪还要冰冷，但他散发的热量却融化了周身所有的积雪。
诺维雅则依偎在安迪身旁，沉默不语。她的面容洁白无瑕、吹弹可破，金色的秀发一直随着诱人的身材曲线延伸到腰际，纯洁如水晶的肌肤微微散发出光辉。一袭白裙没有任何装饰，却比任何装饰还要完美。身为瓦拉圣殿的永恒之花，即使是荒原上形同野兽的贪婪暴徒第一眼看到她时也绝不会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而是为她那澄澈如无云的星空般深邃而耀眼的双目感到痴醉。当然，如出尘之女神般的她却早已将命运牵系在了她所依偎的男人身上。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安迪到哪，她就到哪。
山上的风突然静止了，北方传来斯拉德嘈杂的吼叫声。
西里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中的雪茄瞬间全部燃成灰烬，他轻轻吐出烟雾，让它们环绕着自己，用手去触摸那股熟悉的味道。他沉默着，妻子的脸，孩子的脸，朋友的脸，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一滴泪水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正要落入脚下的泥土时，一道电芒追上了它，将它彻底分解。
“时间到了，或许我已经没有了未来，但希望我的孩子还能看见明年春天花坛中盛开的鲜花。”这是西里尔留在人类世界的最后遗言，前方迎接他的，是暗星，是黑色的死亡。紫色电芒在他脚下闪现，他一跃而起，化身为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冲向北方的阴云。
安迪没有再说话，只是略带忧伤地望了诺维雅一眼。然后，血色的烈焰从他身上燃起，灼热的气息冲破了头顶的铅云，星光洒落在整片奥丁顿山脉上。在他的身后，柔和的圣光从诺维雅身上升起，承载着她缓缓飘浮在空中。一红一金两道光芒闪过，追随着西里尔的身影而去。
拉齐摩尔山脚，人类的最后联军早已整装待发，天空中闪过的三道疾光是冲锋的信号。巴洛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以联军总指挥的身份对抗斯拉德，但他知道这将是最艰难的一次。在昔日的一次次战争中，联军的成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他的朋友，他的后辈，认识的，不认识的，他目睹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斯拉德的利爪下化为支离破碎的尸体，然后被那些邪恶的生物吞噬。他曾近刚毅又充满活力的脸上已满是皱纹；原本乌黑的短发因为多次透支力量而变得苍白；他的左眼在数月前的作战中遭受了不可修复的创伤，失去了视觉。但一切都不能成为他退缩的理由，人们需要他站在这里，他就不会与人们所期待的相差一丝一毫。
望着天空中远去的三道光芒，巴洛奋力舞起了手中的战旗。“诸位！你们曾是人类的精英，你们曾是家族的希望，你们曾拥有美好的生活。但是今夜，暗星和他的军队正在朝我们而来。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孩子都将成为烈火中的残骸；我们的理想，我们的追求都只会是无根的幻影。先驱者们已经出发，为了明日的光辉，为了全人类的期盼，诸位，杀！明日世界将记你们以英雄之名！”
“杀！”三千多道无畏的呐喊汇聚成一声惊雷，仿佛天地愤怒的咆哮。在场的是人类世界中所剩无几的七阶以上适格者，七阶以下之人在这种大混战中除了给斯拉德平添一份口粮之外没有了更多的作用。三千余道光芒冲天而起，直击北方的黑幕。黑幕之后，暗星和斯拉德逐渐德露出邪恶的真实面目。
天空之上的战场，西里尔、安迪和诺维雅一脸震惊地望着前方。众人的眼前，斯拉德的首领暗星沉默地飘浮着，他的全身隐匿于黑暗之中，唯有那毫无感情色彩的金色双眼注视着众人。他的胸口燃烧着一朵黑色的火花，火焰之中，仿佛有无数的恶灵在翻滚着，尖叫着。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场从那黑色花朵中放出，使众人的心头充满了莫名的压抑感。然而这一切在场的三人都曾曾见识过、感受过，众人的震惊之源，是暗星身旁的一人。
“伊恩，你还活着！”西里尔差点以为自己陷入了幻境，昨日他亲眼看见伊恩的心脏被暗星捏碎，尸体落入萨洛森林中。然而此刻，伊恩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西里尔”，伊恩的口中发出死魂般冰冷的声音，“昨日之我已经逝去，此刻之我是暗星大人最忠实的仆人。我将奉暗星大人之命，揭开你们的愚昧之心，将你们送去永恒深渊。”
这冰冷的话语直接击碎了西里尔炽热的心脏。年幼时成天粘着自己的堂弟，年少时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堂弟，失去了家园后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堂弟，自己熟知的堂弟如随风而去的尘埃，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伊恩！发生了什么！暗星对你干了什么！”西里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失去控制的闪电在高空中肆意扭动。
“西里尔，不用着急，当黑暗吞噬了你的灵魂，你就会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伊恩似乎还保留着往日的记忆，但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受年轻人追崇的斗神伊恩，而是只听从暗星命令的傀儡。
伊恩化身为黑色幽魂，向西里尔冲去，他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近一倍，天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音爆声。数百道闪电突然在西里尔身前汇聚成一堵雷电壁障，伊恩一头撞入了雷电之墙中，电芒在他身上游走，灼烧着他的全身。他的皮肤裂开，流出黑色的血液。但仅仅几秒钟后，他全身的伤口再次愈合。
“西里尔，主人已经赐给我永恒之体，你的力量不足以杀死我。”伊恩站在电墙之中，任电流穿透他的身体。他的手上，一对黑色的拳套慢慢显现，拳套之上刻有一只狰狞的异兽头像。下一刻，他在一秒钟内挥出了十二拳。十二道无形气劲以五倍音速击向西里尔的全身要害。西里尔躲闪不及，硬吃了其中两拳，鲜血从他的左肩和腹部激射而出。
望着伊恩那嘲讽的眼神，西里尔的愤怒愈发强烈。伊恩已成了暗星的走狗，再也回不来了，然而他却连一只走狗都打不过，又怎能守住最后的防线？
“暗星！你所犯下的罪恶，死亡也无法救赎！”下一刻，黑夜似乎转化成了白昼。以西里尔为中心，五百米内化为了雷电之狱。高空的云层中，还有无数的闪电如倾盆暴雨般不断落下，汇入雷狱之中。
“西里尔！他燃烧了内核！”安迪站在后方，一直关注着暗星的动静。当伊恩突然暴起，击伤西里尔之时，他正欲上前相助，没想到却是晚了一步。西里尔突然燃起了自己的内核，他的生命即将终结。
“是了，也该和这个世界说永别了。”安迪望着那一片雷狱，心中终于有了最后的决定。要毁灭暗星，或许他们只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牵过诺维雅的手，将她搂进怀中：“诺维雅，或许我们再也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你是否还留有遗憾？”
诺维雅依偎在安迪怀中，一滴闪耀着圣光的泪珠从她眼中滴落，她回答安迪：“人生总有遗憾，但能随你而去，我不后悔。”
听到诺维雅的回答，安迪将她搂得更紧。他感觉原本堵塞着他心脏之物燃烧成了灰烬，随风散去，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向他敞开。
下一刻，两人双双燃起了胸中的内核。血色的烈焰和金色的圣光驱散了荒原上的暗幕，天空突然变得比烈日悬天的白昼还要刺眼。
雷狱之中，西里尔失去了原本的形态，闪电构成了他现在的身体。死亡的代价换来的是短时间内超越了十二阶的力量。十二阶，已是人类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了。他一把抓住在无尽电网中无法动弹的伊恩，不再有丝毫留恋，将更多的雷电汇聚到身前。雷电产生的温度已远超平常，此刻甚至接近了十万摄氏度。伊恩已经无法复原身体，他的全身渐渐碳化，然后化为灰烬。
这一刻，一直沉默的暗星终于有了动作，低沉的人类语言从他口中发出：“黑暗启迪吾之魂，黑暗赐予吾力量。人类，星辰给你们以光明，却也给你们以欺骗。我之所为不过是要让你们明白，一切光明都是短暂的悲哀。唯有臣服于，才是所有生命最终的归宿！”话音落下，暗星胸前的黑色火花仿佛活了过来，不断长大，几秒钟后，它就覆盖了暗星的全身。
暗星消失在了人类的视界中，众人只能看见漫天星光被空中一处无形漩涡吸入，消失不见。暗星似乎化身成了一个黑洞！突然生成的强大引力撕扯着天空中的每一个人。众人只觉得灵魂仿佛掉入了狂怒的海洋之中，有一双无形的魔爪正企图将他们拉入幽深的海底。
西里尔发现意识正在远离他，这个世间变得越来越不真实。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没有多少时间了。胸腔中炽热的内核一瞬间碎裂成粉末，然后全部化为最精纯的雷电之力。西里尔的身体彻底瓦解了，内核爆发的力量使他无法维持人类的形态，天空中出现一只狰狞的雷电巨兽。他激发了所有的力量，顺着引力场以必死之势撞向那无形的漩涡。下一秒，天幕被撕裂了，漫天星光恢复了正常，不再扭曲，雷兽也失去了踪影。暗星飘浮在原地，他胸前的黑色花朵消失不见，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伤口之中，一颗诡异的黑色石头若隐若现。
暗星现形的那一刻，安迪就如同一颗炽热的流星极速向他冲去。在他的双拳之上，血红的烈焰几近凝成了固态。他那碧绿的双眼此刻已变得通红，从中迸发出血煞之光。“轰隆”一声巨响传遍了整个天际，在暗星的身前，有一堵无形壁障扭曲了安迪的攻击。同一时间，暗星胸前的伤口中释放出黑色的光芒。光芒腐蚀着安迪的身体，加速了他的瓦解。安迪血色的双眼逐渐被黑暗替代，眼前的血色世界变得昏暗。他的内核加速了破碎，但仍然无法突破暗星的防御；他全身的鲜血都在沸腾，却找不到宣泄之处。
就在这时，安迪身后传来了如星空般浩瀚的生命气息。一座圣光之桥跨过黑夜，将他与诺维雅连接在一起，无尽的力量传入他的体内。然后，身后再无任何气息。血色的眼泪流淌在安迪的脸颊之上，他知道，诺维雅已先他一步而去。她所有的力量和生命，都在他的体内涌动。尽管已经知道诺维雅和自己都将死去，但无尽的悲伤和愤怒依旧不可阻挡地充斥了安迪的整个胸腔。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他要将眼前的敌人化为灰烬！
大地，被鲜血染得通红。地面上，三千多名战士此刻仅剩数十人围成一团，苦苦支撑着，四周斯拉德的尸体已堆成了数座小山。就在这绝望之际，天空中传来安迪最后的怒吼。“死！”一道鲜红的光芒划破了天际，坠落在大地之上，击毁了远方的数座山峰，整片大地传来剧烈的震动。
然后，万物归于寂静。
天空中下起了稀稀落落的血色小雨，雨滴落在地面，渗入大地的深处。
剩余的斯拉德似乎见到了无比恐惧之事，哀嚎着逃向荒原。
“胜利了？”一名鲜血淋漓的幸存战士问道。
指挥官巴洛跪倒在地上，望着天空中逐渐消散的血红光芒，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泪水顺着皱纹在他的脸上流淌，他的右手已经不见，左手握着的联盟军旗深深插入血色的泥土中。人类的鲜血和斯拉德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染透了整面旗帜。旗帜之上，一只金色的拉格伦巨鹰栩栩如生，欲飞冲天。
地面上，一处星光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一团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的黑色黏稠物，如一只濒死的蠕虫般，艰难地挪动着。
第一章 告别
兰托荒原上，天空阴沉，阳光被厚重的铅云遮蔽。春天已经降临，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春天该有的景象。咆哮的狂风卷起数百米高的沙尘和拳头大小的石块，横扫着这片不拔之地，吹走所剩无几的养分。
荒原西北边的某个角落，一座几近光秃的高山孤独地矗立着。山腰上还长着几株深褐色的树木，树叶已经进化成了近乎黑色的针叶，这可以使它在保持水分的同时，吸收更多的热量。
山脚之下，有一口终年没有阳光直射的水潭。水潭很大，潭中的水却已所剩无几。如果有人拿着专业的测量工具来探测水潭中的水质，会发现这里的水刚刚符合四级饮用水的门槛。即使是完成了潜能觉醒的适格者，过多地饮用四级水也会导致体内平衡失调，从而引发共生体的反噬。在荒原上，唯有一无所有的绝缘者才会为了这些低劣的水源争得你死我活。
围绕着水潭有一个村落。与其说是村落，不如说是只有十几个人的原始部落。事实上现在这里连部落都已算不上，而是一处坟场。荒原上随处可见的碎石块垒成了十几幢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石屋，看其大小估计只能蜷曲下两个成年人。石屋围成一圈，正对着中间的水潭。在石屋的外围有一堵一米多高的石墙，将水潭和所有的石屋包围起来。当然，这堵石墙的心理安慰作用远大于其实际功效。
石屋之中，早就没有了居住的人，只能看见一小堆的黄土堆在屋中，那是此地居民的坟墓。石屋之前，有人为他们立起了一座座墓碑。这里是他们生前的栖息之所，亦是他们死后的安息之地。
在一座稍大的石屋中，马修握着一把已经变了形的铁锹，用力挖掘着村子的最后一个墓坑。如今的他看上去已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黑色的短发刚好遮住额头上的一道刀疤，稚嫩消瘦的脸在风沙长期的侵蚀下略带了些沧桑；他那黑色的双眸此时没有了焦距，偶尔，有一缕悲伤从中闪过。一身破旧的深褐色粗布衣明显比身体大了一号，不知已有多少年未曾清洗。
马修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他隐约记得自己从一处废墟中爬出，然后一直漫无目的地在荒原上游荡，最后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之时，他就来到了这个村落。是村里的猎队在荒原上发现了他，队长老约克执意将他带回了村子。
当马修被找到时，共生体已经寄宿进了他的体内。随陨石一同降临的黑色共生体在与适合的人体融合后可激发出宿体的潜在能力，促进宿体的基因快速进化。能够成功融合共生体的人被称为“适格者”，融合之后被共生体吞噬了意识的人被称为“堕落者”，而完全无法融合共生体的人被称为“绝缘者”。
在这个村子里，多数人是无法和共生体产生反应的绝缘者，他们既无法战胜可怕的变异生物，又不被幸存的适格者创建的新城市所接纳。荒原上那些偏僻、荒凉但又留有一丝希望的无人问津之地成了这些人最终的归宿。